第二章 萍水相逢（上）
三人無處安身，隻好去慕容青山買下的宅子裏住下。這宅子，雖不如清風山莊，也足夠繁華舒適了。
慕容凝湘抬頭看了看宅匾，雨榭居。這個地方，正處在長安城內。自古以來，國都都是繁盛之地，長安也不例外。這個地方，沒人知道它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故事。
這雨榭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在長安境內也算一塊風水寶地了。慕容青山或許早想到了今日，才將這雨榭居整理的井井有條，留下的錢財也夠他們此生榮華了。
三人漸漸適應了長安的喧囂生活，雖是國都，大多還是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人家。慕容青山生前雖然結交甚廣，至交卻難得，這長安城，熟人略多些，也隻有兩三人罷了。這雨榭居便是由這裏的至交孟津渡買下的。
慕容青山的清風山莊雖然毀了，但慕容弋溪並沒有放棄繼續開鏢局的想法，雖處在國都，他卻並不想考取功名，以前最愛閑雲野鶴，此後，怕是不能了，他還有個妹妹需要他照顧，最重要的是，他要報仇。
本以為孟津渡會知道些什麽，問來也是不知一二。
拿了玉佩去當鋪問，也並未有人識，這玉佩上的花紋太為常見，雖玉質上好，也辯不出是何處所出，但一定是富貴人家。慕容凝湘無奈，隻好暫時放下。
四月，長安城內的雨，說來就來，慕容凝湘從當鋪出來，天就變了，她四處看了看，一旁正是一家酒樓，忙避了過去。剛找了個閑致的地方坐下，卻不想鄰近的座上幾個閑人正說著閑話，“你聽說了沒有，近幾日靖王爺要帶世子來長安了。靖王爺已許久不來，不知這次所謂何事？”
“靖王爺，你是說嘉熙王爺？當朝最大的勢力？”
“除了那位，哪裏還有別的靖王爺。聽說他這次來，是因為邊境的戰事。”
“可是皇家是不允許皇族參戰的，靖王爺怎麽會不知道？”
“噓，小點聲。”說話的人似乎四處看了看，才道，“以靖王爺的勢力，怎麽會擔心這個問題，想來，應該是試探皇上的態度吧。不過這皇家的規定也太不成文，如果王爺參戰，肯定會所向無敵的。”
“也罷，我們也不必在此猜測了，過幾天便可知曉。世子若來京都，必又會波瀾四起，靜國公主……”
慕容凝湘聽著，不由想到，這靖王爺勢力如此之大，也頗受百姓愛戴稱讚，想來自己這件事，還需他來幫忙。她總覺得這件事，也許和官府有什麽牽扯，江湖勢力怎麽會讓阿爹這樣躲避，又有什麽勢力有滅山莊的能力呢？
慕容凝湘這樣想著，已在心裏盤算起來，也不管那些人又說了些什麽，便付了幾個銅板，匆匆離開了。
回到雨榭居，慕容弋溪卻不在，問了問慕遠橋，才知他又去了孟津渡那裏，想來這樣大的雨，應是被孟津渡留下了。慕容凝湘回到聽雨軒，打算將淋濕的衣服換下，手指卻先觸到了那塊玉佩，這玉佩的主人會是誰呢？慕容凝湘想不到。
一直等到傍晚，也未見慕容弋溪回來，慕容凝湘有些心急，拿起兩把傘就進了雨中。待她撐傘來看，才發現是那把紅色的油紙傘，上麵繪了枝如雪的白梅。天還微亮，四周的景物還很清晰，這樣一把傘，又添上她又著了身淺粉繡花的百褶長裙，越發的引人注目。
正是牡丹花開放的時節，空氣中除了氤氳水汽，還有淡淡的花香。
長安，慕容凝湘抬頭看著這個陌生的地方，心中隱隱不安。
可能是太過繁華，讓她心裏的距離，一下子就變遠了，她知道這裏不是她該歸屬的地方，總有一天，她會離開這裏。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並沒有因為雨天就變得蕭索起來。這樣的市井人家、樓閣亭榭參差錯落，也是極美的景色。
“姑娘，我們又見麵了。”
慕容凝湘回頭去看，這個人，十分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了。
“姑娘許是忘了，在下沈煜軒，前幾日在洛陽見過的。”
聽見他這樣說，慕容凝湘細細一想便記起了眼前這個人。許是習慣，慕容凝湘不由打量起他來，此時的他和初見時，竟是兩幅模樣。
金色的發冠將頭發整齊的綰著，發冠上綴了一顆珠子，圓潤瑩亮。身上也不是白衣，而是朱紅色長袍，邊上繡了玄色花紋，腰上的玉佩不見了，隻留下一個牌子一樣的東西。那一日，慕容凝湘還覺得他有幾分書卷氣，如今看來，這幾分書卷氣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我還記得。”慕容凝湘淡淡的應了一句。陌生的紈絝子弟，慕容凝湘想道。
沈煜軒聽她這樣說，不由露出欣喜的神色，“姑娘竟還記得，今日又是大雨相遇，果真是緣分。”
雨下得很大，慕容凝湘看著眼前這個人，他並未撐傘，身上的朱紅色已越來越深，也不知是在哪裏跑出來的，這樣一個人怎麽還有幾分癡傻。這樣想著，伸手把另一把傘遞了過去，哪知沈煜軒並沒有接過來，卻搶過了她手上的那把紅傘。
“也罷，這傘，今日也算物歸原主了，我在這裏謝過公子那日的幫助了。”說罷，轉身欲走。
“姑娘且慢。”見慕容凝湘轉身離開，沈煜軒難免有些心急，但若問為什麽，或許他自己也說不明白。很久很久以後他才明白，原來對那些見過一麵的人就開始舍不得離別，隻不過是，自己已經開始喜歡她罷了。
“不知公子還有何事？”慕容凝湘頓了下腳步，轉過身道。
“這.……”話還未說，卻聽見另一人道，“少爺，原來您在這裏。咦？這不是您最愛的那把紅傘麽？上次您回府還以為是您弄丟了，別的傘您又不肯用，如今，可算是又回到您的手裏了。”
“少廢話，什麽事？”沈煜軒的表情似乎有些尷尬。
“老爺有要事讓您回去，說是為明日的進宮準備準備。”
“我知道了，”沈煜軒道，又轉向慕容凝湘，伸手奪了她手中的傘，又將手中的紅傘遞還過去，“這把傘就送給你了，你這把便送給我了吧。”說完也不等慕容凝湘同意，徑自走入了雨中。
慕容凝湘還在想著那小廝說的入宮一事。當今皇族是沈姓一脈，既是入宮，那麽應是封地中的貴族，最近也沒聽有什麽王爺.……慢，沈煜軒，沈煜軒.……莫非，他便是靖王爺家的世子？應該是了。
待她再抬頭去看，沈煜軒已走出去了好遠，隻是在人群中閃了閃，便不見了蹤影。這個人倒還比較親切，不知他父王怎樣，想來也是很好的人吧。
“湘兒，你怎麽在這裏？”
聽有人叫她，慕容凝湘忙將視線收回，再一看，正是慕容弋溪。
“就知道你是不肯讓人家送的，所以我才來接你的，誰叫大哥你這樣文弱。”慕容凝湘雖這樣說，語氣卻十分親近。
“果真還是湘兒了解我。”
“誰叫你是我親哥呢，走吧，慕叔叔在家該等著急了吧。”
慕容弋溪聽她這樣說，隻是淺淺的笑著，不再說話。
沈煜軒走出幾步，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心中有些牽動，他自己也奇怪，莫非這次，他動了真心麽？這個女子，這樣冰冷，他本不該靠近的，心中不知為何卻生出了憐惜。隻是今日一過，怕又成了路人。
他抬頭看了看頭上撐起的油紙傘，雪花白的傘麵，一邊有枝月色的木蘭，極是淡雅出塵，像極了那個女子。說來，他如今還不知她的名字，可是這又如何，他喜歡她並不是因為她叫什麽。
回到嘉熙王爺在長安的宅子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府中早已上了燈，沈靖見他回來，不由埋怨道，“我說的話你是真的聽不進去，馬上就要進宮去，你還有心思閑遊，把明日入宮要穿的衣服淋成這樣。來人，去把少爺的另一套衣服找出來，沁若，去看夫人那邊收拾妥當沒有。”
“爹，孩兒知錯了。”沈煜軒不知為什麽，這些年，獨獨怕了他的父王。這些年，沈靖在他麵前總是嚴厲的、不苟言笑的。
這一日他們剛至京都，帶來的包裹還未收拾妥當，晚飯後，另一套宮服才被找了出來。
第二日，沈煜軒乖乖換好宮服，便隨沈靖入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