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重振
就算他的言語間透漏著善意與從容的理智,齊思霖還是有些無法正視他的麵容,每次他的嘴巴一張一合,他脖子的切斷麵都在蠕動著,讓她感到陰森的詭異。
“你在這裏已經有數百年了?那這麽說來,這個災變空間,在數百年前就已經存在了?”唐郜蒼望向張文宇,“那怎麽會一點相關的記錄都沒有呢?”張文宇搖頭,他也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哎,年輕人。”楚正源看向唐郜蒼繼續說,“你這個問題可就問錯了,數百年的時間隻是對於外麵而言,在這裏是不存在的,我早就不知道在這裏多少個歲月了,若我四肢仍在,我也許早就在某個稍微安全點的災變區蓋出個巨大的安全區來,就好像那洋人說的,什麽諾亞方舟,讓你們都好好地藏在那裏,就不會像我一樣遭遇可怕的苦難了。
對了,那個洋人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總是對我念什麽聖經,還逼迫我記下來,他和這裏的其他人都很恨我,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一樣。若不是另外那個老頭攔著,我這最後的腦袋怕是有可能也保不住了,真是奇怪,一個人頭也能招致他們的嫉恨?”楚正源侃侃而談,打開了沉默已久的話匣子。
“很正常,你是活人,他們是不死人。”張文宇看著隻有人頭的楚正源仍感到十分驚訝。“但我從來沒見過隻有人頭在的活人……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楚正源恍然大悟,並不急著回答張文宇的問題,“哦,難怪。那個人和我說過同樣的話,不死人恨活人,所以他們都恨不得把我扔出去當球踢,夜晚他們在這裏避難時也是這麽想的。”
“什麽人和你說過同樣的話?”
“管這裏的人,一個穿袍子的,他初次來時還戴著那種樹皮做的麵具,拿著一個粗木法杖,有一個人高,他拿著的樣子真是吃力啊,甚至當成拄拐了。上麵有一鏈子,鏈子下掛著燈籠,他們管那叫油燈,這燈籠發出的光很詭異,我看了一會就有很不舒服的感覺,而後他把它掛在了門口,這個地方就變成了讓他們那些不死人入駐的絕對安全區了。不過對我來說倒也沒什麽區別,他沒來之前,這裏也不會有異人光顧,它們從來不會理我,也是,誰會理一個隻有頭的老東西,完全沒有任何用處了。”
楚正源依舊長篇大論,看來沒人可以說話讓他寂寞壞了,可是張文宇幾人卻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了解他的過往,眼看著死月向下,他們得趕緊離開這裏,出去尋找避難所,異人雖然對一個頭顱不感興趣,對他們可是相當感興趣的。他必須盡快問出重點,然後離開這裏。
“既然你在這裏待了這麽久,那麽很多事情也許你也經曆過,這裏的不死人頭領讓我們來找你,說你有可能幫到我們。”
“哦,那個壞人頭頭,他雖然壞卻也受到了報應,這裏的所有人都受到了報應,尤其是那個老外,前段時間的夜晚,我親眼看見他從窗外走過,已經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真是搞笑,讓我念聖經,讓我信仰他的主,可他最後,卻落的了這個下場,也是,做壞事的人誰還會眷顧呢。”看著張文宇焦急的表情,他輕輕笑說:“抱歉,我話太多了,你們要問什麽事情?”
“我們從凋零災變進來的,從中立區過來這裏後,打算去下一個災變區,可是當我們穿過霧牆,我們居然又回去了。又回去了我們待過的中立區,往下走依舊是這裏。我們是不是陷入了某種迷路?”
這一次換楚正源吃驚了,他呆愣著望著他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觀察著每個人的表情看看他們是否在撒謊。片刻之後他知道他們說的是真話,口中便不停的低聲呢喃:“這怎麽可能呢?他居然又啟動了?又發生了一次?”
“誰啟動了?什麽發生了一次?”
“重振……災變被重振了,肯定發生了什麽重大的事情,不然他輕易不會這麽做。”
“誰?”
“那位老朋友。你們出不去也正常,重振的時候一切都是靜止的,誰也不能跨越另外個災變,他們必須停留在原地。所以不管你們怎麽走,你們都隻會在原地靜止,永遠離不開。”
“這…這會持續多久?”張文宇擔心的問,可沒有等到楚正源的回答就被喬亞攔下了,她始終盯著窗外,此時遠處的天空漸漸湧起暗粉色的塵團,像即將洶湧而來的沙暴,看著死月的位置盡管還有些時間,但他們回去還需要一段路程走到地洞裏,現在容不得再問太多問題了。“我們必須得回去了,災變反應要來了,明天再問也不遲。”
“哦!這個你們倒是可以放心,留在這裏也是一樣的,我這裏很安全。”
“為什麽?”馬爾看著周圍破敗不堪,怎麽也不像安全的樣子。
“就算沒了燈籠這裏也依舊是安全的,異人已經不會到這裏來了,畢竟它們已經把這裏都清洗過了,而自然它們也不在乎這裏是否有沒有人的存在,沒了保護區,沒人能在這個災變區裏忍住不發出聲音。如果這裏有活人,被它們抓住也就那麽一會功夫的事。”
“但你卻能忍住?不然這會它們應該把你釘在十字架上了,哪怕你隻剩下了頭,卻還是能說話。”張文宇知道喬亞不相信他,所以話中一直帶著刺。而楚正源也明白她稍許透露出的敵意。
“不,它們本來就不在乎我,老朋友下了限製,這也就是我在這裏沒被欺負過的原因了。更何況,我也不需要忍嘛,我隻剩一個頭了,想咳嗽還是很困難的哩。”
“你說的這個下限製的人是帶燈籠來這裏的人嗎?老外管他叫主教。”
楚正源想搖頭,卻發現自己無法用身體借力來轉動,便閉上眼睛挪了挪眼眶,盡管姿勢很詭異,但他們明白他是在否定。
“不是,這個人陰森的很,我都不敢與他交談過久,那一夜他走的時候我還在這裏看著他,當他拔下法杖回頭看我們時,那臉上陰邪的樣子直讓人心裏發毛。與另外個人完全不一樣,他顯的更加和善,與他交談時能感受他的睿智和自在,可惜那次交談之後他就沒再來過了,就像說好的一樣。他的胡子是我見過最長的,都垂到了肚子上。”
張文宇大吃一驚。“胡子是銀白色的,臉頰有些消瘦,很粗的眉毛?”
“嗯?!你怎麽知道,難道你們來的時候見過他了?”
“我們得走了!”喬亞催促張文宇,而他隻是盯著楚正源的眼睛,他迫切想知道更多關於這個人與那個神秘人的事情,也許能給他帶來什麽重要的線索。
“你們去吧,我留在這裏。”
馬爾把他拉到一旁,“我們必須得一起走,明天再來也不遲,反正我們都要被困在這裏,眼下我們的安全才最重要,你對這裏比我們了解的要多的多,不能讓你陷入危險之中。尤其是我們對這裏基本一知半解,如果在穿越霧牆時出現什麽意外跨越到別的災變,我們就很難再找到彼此了,你也說過,分散是最危險的。”
張文宇在考慮時,唐郜蒼走過來說,“或者我們可以都留下,我看這個老人不像會害人的樣子。”
楚正源笑了笑說,“哈哈,你們多慮了,害你們對一個哪裏也去不了的人頭來說能有什麽好處?盡管相信我罷,我是為你們好,這裏比你們任何地方都要安全,不過窗戶和大門你們得封上,不然那些粉團進來了可有你們受的。不過麻煩封的牢固一些,這樣你們走後,我還能輕鬆點不是。”
天邊的粉色塵團愈發濃鬱,死月已低垂之地平線,它此刻把塵團映照的如此豔麗清晰,直照向天空與穹頂,如此致命又絢麗。唐郜蒼找來幾塊完整的木板,將一些布纏在上麵,用那些地上剩餘的釘子將它釘在了窗戶上和大門上,整個屋內開始暗了下來,偶爾一絲粉色的暗光透過縫隙滲了進來。馬爾將一些長椅堵在門上以防萬一,留幾個放在暗處用來休息。
楚正源的腦袋完全的隱藏在了黑暗中,以至於他突然說話時的嗓音在空曠的大廳裏回蕩時嚇到了幾個人。“姑娘,在那邊,看到那個罩子了嗎。”他伸出舌頭指向一角,齊思霖害怕的小跑過去把罩子拿起來,生怕他把舌頭給抻出來再掉到地上,給她帶來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把手電筒放在地上照上去,就變成了一個燈了,可以照亮咱們底下這點範圍。”
“那外麵的異人看到沒關係嗎?”
“放心,我不說了嘛,這裏有限製,它們輕易不會進來的,也就是上次這個所謂的主教下個令,把他們都給抓走了。”
一切準備就緒,張文宇再也按捺不住。“你說這裏有保護限製,是他給你下的,為什麽?你們很久之前就認識了嗎?那個人也存在了數百年?”
“不,這裏是不存在時間的,數百年隻是個籠統不適用的概念。我隻知道的是,他比任何人在這裏的時間都要更久,久到能改變這裏的某些東西,比如你們所說的時間。而我為什麽會把這兩個在這裏不存在的字拿出來說呢,就是因為它不存在,所以才能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