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邊界線
張文宇抬頭看了下死月,銀邊明亮,按照現實的時間現在算是中午了,是光亮最足的時候。他們不知道走了多少次死月換邊了,張文宇沒有刻意去計算,因為像他說的那樣,時間在這裏是無法準確辨別的,時間更迭並不是像現實一樣代表一天過去了,隻是他們自己主觀的這麽認為而已,計算天數的行為都隻是自身的主觀行為,於客觀的災變空間來說毫無意義。
可是今天張文宇卻感覺到了一絲異樣,其他人也都感覺到了。他們走著走著突然有一股微風從正麵襲來,行進方向的風都是從側麵略過的,從來沒有過正麵吹來的時候。當他看見齊思霖的外衣從後麵起伏時,張文宇立刻示意他們停下,自己走在最前麵將食指放進嘴裏舉在上方辨別風的方向。
“風從前麵往這裏吹來了。”馬爾說,他也明確感覺到了。“是的。”張文宇在衣擺擦了下手。
“這是什麽意思?”唐郜蒼問,他用鼻子聞了聞,味道與凋零裏麵的風不大一樣,有一股清新的味道,讓他始終緊繃的精神放鬆了刹那。
“也許我們快要抵達邊界線了。”
“邊界線?!”
“凋零災變的邊界線,被精準的切割一條無邊無際圍成圈的長線,將災變整個包圍,再往外,就是現實了。而現在我們從裏走,邁過邊界線是什麽樣子就誰也不知道了。”
他們的心情五味雜陳,既欣喜終於走出了凋零災變區,又畏懼災變區的另一邊是什麽樣子,光是想想就讓他們感覺到驚恐,甚至有一絲退縮的想法,畢竟他們在這裏待了這麽久已經習慣了,麵對新的危機與要脫離舒適圈時人類總是想抗拒,哪怕那意味著慢性的死亡。張文宇朝四周看去,似乎在尋找什麽,但還什麽也沒有發現,他覺得應該還要走上一段距離,緩解他們對邊界線來臨不適應的畏懼與衝擊。
張文宇時不時的注視著死月銀邊的光亮程度,上方稍微暗淡了一些,離更迭還算早,他在考慮要不要找個最近的樓度過這一次再說,走在前麵的馬爾突然停了下來,他低頭看著腳下的土地,其他人也跟著向下看,一股白色淺淺的淡霧正在地上朝外蔓延消散,馬爾踢了踢,淡霧順著他的腳風形成了小漩渦。
“前麵有霧?”馬爾回頭看向張文宇,他搖頭表示不知情,“我沒見過霧。”
“那是邊界線有霧嗎?”唐郜蒼問。
“不,我也沒在邊界線上見過霧,整個邊緣就像切割好的一道空氣牆,沒有任何的霧或者其他氣體。”
“那可能是因為我們在裏麵,所以我們見到的情形就不同。就像你說過的主客觀時間一樣,也許外麵主觀的觀察也不一定與裏麵的客觀存在相符合。”
張文宇對馬爾另眼相看,“你說的對,至於為什麽會有霧的存在,恐怕得我們自己去調查了,不管怎麽樣,我們都要朝前走,離開這裏。我在進來之前就已經預感到了這一路恐怕會有很多的未知危險。”
“沒有留下來的選擇餘地嗎?”齊思霖終於開口了,她從始至終都在害怕中,對於她產生出了些許退縮的畏懼張文宇很能理解,她畢竟隻是個小姑娘,能在這樣的世界裏跟著他們走這麽久已經是很難得的了。“恐怕不行,因為我們是以生人的身份進來的,如果一直留在這裏,永夜來臨時,我們的下場恐怕會比在十字架上的人還要慘……,生人從來都隻有繼續前進這一條路選擇,而我們是少有擁有前進地圖的人,決不能放過這個機會。災變區有可能會迎來巨大的變化,在那變化出現之前,我們必須藏好自己。”
張文宇回想起自己留給李曉的信,如果地球聯邦聽從自己的不再讓生人進來,沒有了新鮮的生人,這個災變區會變成什麽樣?那些不死人會什麽樣,那些沒有生人可以抓捕的異人和感染異人又會做出怎樣的行動呢?
霧開始明顯了,許多個建築被大霧包圍,但仍有還算清晰的可見度,四周寂靜無聲,連恍惚的陰影也不存在這裏,沒有任何生物移動的跡象,像是個殘破的無人區,可是當他們繼續走,抵達真正的邊界線時,不止是齊思霖,連其他三個人也突然因為畏懼與驚恐而萌生了退意。
一眼望不到邊的濃霧從地上奔湧到空中,形成了高聳入雲的龐大霧牆,如灰色的驚濤巨浪靜止在那裏,底端的濃霧向上緩緩的流動,一部分向外慢慢擴散,略過他們的身邊,散發著冰冷不祥的氣息。他們像一個在巨人麵前的微小螞蟻,濃霧從霧牆的中峰降下來時,龐大的範圍猶如被慢放的洶湧瀑布從他們的頭頂降下將他們團團包圍,感到了一種無處可逃的絕望與窒息感。
唐郜蒼的聲音前所未有的低,唯恐驚醒了某個操縱這巨霧的可怕神明,“這就是邊界線嗎……”。張文宇緊張地咽了下喉嚨,他朝左望去一眼看不到邊,向右看也同樣,現在他終於知道災變內部的外圍是什麽樣子了,並不隻是在現實完整地切割了一座城讓它消失那麽簡單,這是一座巨大的圍城,有濃霧將他們圍在了裏麵,相比有形的城牆,這彌漫著無法看見裏麵有什麽的大霧反而讓他們更加心生恐懼,並想後退遠離。他唯一一個感到慶幸的是,這不是一座無法出去的圍城,之前那人肯定是找到了什麽方法逾越了這座巨大霧牆,但他在另外個災變區出現是被架在了十字架上,這讓張文宇很擔心,這座霧牆後麵會不會隱藏著什麽,這是一個無法預知危險會如何降臨的賭博,哪怕濃霧中有任何未知的存在是活動的,他們都必將麵臨比死亡更可怕的後果。
但他們心知隻有跨越過去這一個選擇,留下是被永夜發現,而過去還可能有一線生機。
“我們得跨過去這個霧牆。”張文宇說了他們此刻最不想聽到的話。
“我們要不要順著這個霧著走,會不會有什麽機關或者沒霧的地方?”
唐郜蒼問,張文宇卻搖頭。“以我對這裏的觀察,我認為絕對不會有。這是一堵把這裏都包圍嚴實了的霧牆。”
“可是就這麽直直穿過去,如果裏麵有什麽的話……”齊思霖沒有具體說出來,光是靠想象就已經讓她心驚膽戰了。“那就是我們的命不好,現在的我們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或者我們可以試試從邊緣走呢?看看某個位置會不會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馬爾說,張文宇看了一眼大霧旁的死月,詭異地低垂著,仿佛它被大霧托舉在旁邊一樣,像有引力一般讓許多頂端的濃霧被它吸了過去,在死月輪廓的下方飄蕩圍繞著,遮擋了一部分的銀邊。
“我仍然建議直線行走。”張文宇在心中想起了什麽,緊盯著前方的霧牆怔怔出神,馬爾與唐郜蒼都察覺到了這一點,他有些焦急。“我們必須盡可能的把握住機會和時間,盡早的抵達鐵棘災變,拖延的時間越長,我們遇到危險的幾率越會增大,而且,幾率會疊加的很迅速。因為我們都知道現在這裏不能以外麵的時間來計算永夜了,所以什麽時候永夜會抵達,我根本無法確定了。”
“你說的有道理。”馬爾認同的點頭,雖然他心裏地感覺到張文宇之所以這麽著急,還有其他他沒有打算說出來的原因,但眼前迫在眉睫的永夜變成了無法掌握出現時機的情況,盡快抵達安全的地方確實是目前最優的選擇。盡管他不知道永夜是什麽,但以張文宇的表情來看,那可能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事都要恐怖的多。
張文宇讓他們待在原地,自己朝霧牆的邊緣走去,他往前觸摸一下大霧,似乎沒有什麽傷害,隻感覺到一絲絲的清涼。
啪的一聲,有人猛地拍了下張文宇的肩膀,他嚇了一大跳回頭看去,發現是他們三個。“怎麽了?”唐郜蒼放在張文宇肩膀上的手仍然緊緊地搭著,“你剛才隻是走了大概不到5米我們就突然看不見你了,若不是我們立刻跟上,有可能不但會分散,還可能迷路。現在我們必須一起走。”
他們回頭看去,後麵的那些建築已經看不見了,隻有大霧在彌漫,齊思霖緊緊地抓住了馬爾的胳膊,他們進來大霧中間的那一刻,渾身都在發出退怯的本能,簡直太詭異了,原先站著的地方能看見前方離他們還很遠的霧牆,可是他們往霧牆的方向走了沒幾步就身處彌漫的濃霧之中了,四周都被大霧遮擋,連那巨大的霧牆也看不見了,他們能看見的隻有彼此和腳下不到2米的範圍。
“這時候不能再回頭了,我們必須一直朝前走。”張文宇說,“後退會加深恐懼的本能和無法控製的變故。”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以免嚇到齊思霖。
“我們身處這麽龐大的濃霧裏,是不是該先退出去,製定好計劃,如果我們在這裏迷路,那恐怕就永遠走不出去了。”唐郜蒼說,張文宇搖頭“不需要,有一股風從前麵吹來,大霧一直朝一個方向拂流,我們隻要逆著風和大霧走就是一條進去的直線了,另外一麵很有可能就是我觀察不到的地區,做好一切心理準備。”
朝他們吹來的風越來越明顯,吹動了他們的衣擺,其中夾雜著濕冷的味道,大霧的流動越來越快,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轟隆的悶響。
“什麽聲音?”齊思霖問,張文宇望向遠方什麽也看不見的天空若有所思。
“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