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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本分之道

  「在這裡?」年江驚訝道。山洞內有些窄小,外面不知何時會有敵人潛入,奔波一夜,天色大亮他只看得單訶玉白玉般的臉龐上有些乾涸的血漬。


  單訶玉低頭輕撫竹蕭,淡淡道,「你回去吧。」


  「回哪裡?」年江眼角一跳,這是不許他知道的意思?

  「你將與長老趕往醫道盛會,可別給本教丟臉。」單訶玉輕笑道,衣衫窸窣作響,原來是他撕下一片衣角才擦拭銀扇上沾到的污濁。


  年江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他的好奇心剛被吊起,不過對三劍客嘴裡能套出的話也不是太過執著,況且對於醫道盛會,他也心生嚮往。半晌,他朝單訶玉抱了抱拳,飛身出去。


  「沿正西而走。」單訶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單訶玉把他趕走,一可為了滅口,然而他剛表示投靠,單訶玉如此之做便是不信任他,若真是如此只會讓年江心生不滿,單訶玉不是蠢人,這麼做實在得不償失;二可真心關注醫道盛會,認為此事無足掛齒,心中自有計較。


  年江更傾向於後一種說法。


  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說法千千萬萬,可大體都是環繞『信任』與『不信任』展開。


  不過這樣也好,給了年江一個思索『活死人』的機會。


  年江目中的光亮突然沉了下去,蒼白的面孔上雙眼漆黑無神,身形有些僵硬,就像一個活死人。日頭西下,第二天還會升起,沉寂下去的亮光很快又明亮起來。他搖搖頭似乎是把腦子裡雜七雜八的東西趕走,目間清明無比。


  他的毒……恐怕要從『半死』入手了。這樣一想,前些日子構建的殘缺解毒藥方就清晰了起來,一些想不通的東西也就漸漸的浮出水面。雖然也不會簡單,一份藥方只不過是基礎,但這樣已經為他的前路灑下了一片光明。


  事到如今,他卻是越發的感到清晰和冷靜,簡直不像他自己了。


  林間寂靜無聲,倒是有晨霧瀰漫。


  前行的腳步突然在地上重踏了一下,年江騰身而起,地上的尖刺與他同時升起,只是無法戳得更高。


  他翻身落到樹榦上,一手扶住,冷漠道:「閣下跟我許久,何不現身一見?既然想讓我停下,出來好好聊一句便是。」


  眼神厲如鷹目,直直的釘在腳下的草叢裡。


  草叢微微晃動,接著便被人自里向外向兩邊分開,一雙漆黑的手扒開草叢,青衫立現。


  「年公子身手果然俊。」來人平淡的說道,面具下的臉上想來也是平淡無比。


  「少宗主怎會在此?」年江眼眸微眯,看著她道。


  來者一身月白長裙,外罩青衫,面上附著精緻古樸的面具,氣質幽蘭,正是那雲宗的少宗主。


  一個高大的黑影此時也沉默的出現在她的身後。


  「仰著頭很是費力,不如年公子下來說話。」她笑了笑,理了理身前的長發。


  「這有何難。」年江眼中暗了暗,一躍而下,「不知少宗主一路緊跟年某是為何事?」


  「那日年公子給人的印象太過深刻,小女子無法忘卻。長老素與公子交好,我便來探望一二。不知年公子現下如何?」她說,古井無波的雙眼裡到沒有語氣里的一絲溫柔。


  「我好得很。」年江搖了搖頭,然後認真的看著她,「那日是我口不擇言,還望姑娘莫怪。」


  「無妨。」面具下的眉頭皺了皺眉,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又轉了回去,「我懂公子之意,雲宗沒落我亦有責,想必過不了多久我倆也是同僚,年公子這句『少宗主』還是改改的好。」


  「是我一時沒得變通。」年江搖搖頭沒有繼續這個不愉快的話題,「你……」


  「我乃任教中『景』門之座。」她道。


  「原來是景門座。」年江沖她抱了抱拳。


  其實,她帶著雲宗併入魔教之事,他在激動之後再想,也能了解幾分。就算是他,生為男子,為了解毒之事就決心投入魔教,最無立場去指責一個女子。雲宗勢弱,現下恐怕也只剩她一人苦苦支撐,明上傀儡機關岐黃之術乃是武林公認的歪門邪道,暗裡明鶴門虎視眈眈,若想保住傳承,不如找一個強大的靠山。


  「那麼景門座找在下是為何事?」年江挑眉問道,袖中手指微動。


  「想問你一個問題,」她說,不等年江在心裡吐槽怎麼魔教問題這麼多,她鬆了口氣繼續道,「萬道皆有本心,若想問心無愧,該當如何?」


  「堅持本心。」年江眼底似有光閃了閃,厲色一閃而過,他緊盯住景門座,語氣帶上幾分嚴肅,「莫不是景門座對走火入魔有得幾分興趣?」


  「長老故友,我雖對發生在公子身上之事了解不深,但想勸公子一句:堅持本心!心魔生於搖曳仇恨之間,古今大俠,生的心魔者少有生還,望公子三思。」她說,看著年江的眼中清澈無比。


  「我的本心。」年江的本心自然就是醫者之心。想到此處,年江的眼神不禁暗了暗。


  本心,本心。


  本心二字脫口而出,卻是說完才想起『本心』重如泰山。


  醫者的本心是何物?濟世救人。


  年江師承毒醫,學的毒術,解毒之術,制毒之術,醫術寥寥,那他可稱為一個醫者?醫道大會,是他有資格參與的嗎?


  可是他也能救人。


  景門座平淡的站在原處,背後是她的傀儡總是令她無比的安心。只見對面的青年在說完話后就陷入沉思之中,她心下不由得微松。


  若能就此點醒她,那她欠下的情也算是還了個乾淨。


  醫者之道在於濟世救人,醫者本心便是仁者之心。


  若是他真的下手殺了人,這道閘門就會再也關不上。這樣的話,年江這個人就會死去。


  年江幡然醒悟,朝著她拜了一拜,真心誠意道:「多謝門座。」


  「不謝,公子能即使醒悟過來,也是來得及。」她點了點頭,回身便要離開,年江見狀趕緊叫住了她。


  「門座,此乃是年某煉製的解毒之葯,行走江湖可少不得,還望門座收下。」年江拿出一個小布包,呈於手上。


  上水居一事,年江跟著單訶玉出去,張社五爪前去挑釁。既然在單訶玉這裡得不到什麼,那麼再見到張社五爪,定能有所收穫。


  既然決定為單訶玉做事,分一點憂愁,有何不可?


  年江想著,兩側的樹影幾乎化為殘影,他猶如一支離弦之箭,在別了景門座之後便在林間疾馳。前面兩樹之間似乎是高高的草,年江一躍而起,跳出去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地面離得太遠,整個人懸於空中,然後直直墜下。


  他撐了一把泥土塊,輕巧的落地之後轉了一圈,兩腳才實實的踩在地上。他抬頭看了一眼來處,震了震衣服上粘的泥巴,抬腿走了出去。


  一輛馬車穩穩的停在了他身旁,年江手臂一撐就跳了上去。


  五巧握著馬鞭的手扣了扣鼻翼,沖他傻傻的笑了笑。


  「你們怎麼那麼快?」年江忍不住好奇道。


  「我們是架馬車過去的。」五巧張了張嘴吧卻沒說話,五顏的腦袋從帘子里鑽出來,笑嘻嘻的道,「大哥哥,你來的好準時啊。」


  「嘿嘿。」年江摸了摸鼻子。


  「進來吧。」五顏縮了回去。


  年江挑開馬車簾,張社坐在老地方叼著煙筒,清恪縮在角落裡靠著五笑,五顏坐不住,五震和五通似乎是在聊什麼,見年江上來還打了個招呼。一切都和剛開始的時候一樣。


  不知為何,年江突然覺得,這一趟下馬車之後的時間,有些空虛。


  這股錯覺一閃而過,從他眼裡晃去。他笑了笑,坐會原位。


  馬車又開動起來。


  「似是有人慾陷害我教?」年江挑眉,提道。


  「我們趕過去的時候,上水塵居,已無活人。」五震搖了搖頭,見年江還想說什麼,他突然笑得不懷好意,「此事多半是明鶴門所做,我教與他們交手也不止一年兩年,我也不小心丟了點東西下去。」


  年江一愣,五顏笑嘻嘻的湊了過來在他旁邊坐下。


  「唉,我們與乾盟也是老相識,手裡東西太重,乾盟的我也丟了點。」五顏也笑了起來,表情和陰沉的五震有些重合起來。


  年江反應過來后就笑了出來。


  明鶴門的人想陷害魔教,結果場地上除了『魔教』的痕迹,還留下了明鶴門和乾盟的。


  真是一個混亂場面。


  年江搖了搖頭,也就把這件事情放下了。張社也沒問他跟著單訶玉幹了什麼,只是很沉鬱的吸了一路的煙筒。


  「小子,雖說離醫道盛會還有得時間,可是,你還缺一張邀請函。」張社陰測測的看了過來。


  年江看了過去,猜測道:「若我想得承認庇護,必須要一張邀請函?」


  張社沒說話,但眼神已經足以。


  年江繼續道:「想必是過了考研才會得一張邀請函?想拿到邀請函須得很長一段時間?」


  「若你功底紮實,一炷香即可。」張社看著他,眼裡似乎有一種古怪的感覺。


  年江突然反應過來。


  除了基本的醫理,他對治病之術,可謂一竅不通。不知道醫道盛會承不承認以毒攻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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