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接酒
就像這隻無價之寶!貴公子縱聲大笑,他朝底下喊道:「給他讓出個圈子,任何損失都算得我頭上。」
他可算得真精明。
一座略大的擂台,木頭支柱,白石框底,至高不過百兩的價值。而他這遭話,已賣了雷煞騎行者一個人情。人情是最難還的債,何況是這位身份不凡的貴公子所施下的人情。
「公子白髮話啦!」底下的人高喊著,「公子白的客人,還不速速避袪?」
公子姓白,別人都該稱呼他為白公子,可在青州商戶文化之中,只有流里流氣的有錢人才會將姓加在稱謂後邊,頗似「雅痞」。不過這個雅痞是自封的,他自以為是流氓,也不希望別人多正經地稱呼自己。
雖然他現在做得一點也不比父輩差,令許多擁護他親家的商鋪老闆都遷到焜州來,形成經久繁榮之勢。
但總嫌不夠。
無論買進天下財寶,還是青州之內最能歌善舞的女人,都無法滿足自己。現在,他僅想用最低的代價得到這頭雷煞。
雷煞的騎行者下來,數萬人圍著深陷倒塌的擂台驚愕竊語。
陸飲冰道:「哪裡有酒?」
公子白哈哈大笑,「這裡到處都是酒,可我相中了你這頭雷煞,不知多少錢可以買下?」
陸飲冰道:「你能出多少?」
公子白道:「一百兩。」現場所有人哈哈大笑,僅有少數人沉下臉來,仔細盯著陸飲冰的裝扮,他這一族可不是焜州的常客,很少有人見過真正的歌絕人。
而眾人所笑,莫不是雷煞價值連城,傻子也知道它的價值,區區一百兩……
卻聞陸飲冰一聲怒吼:「那就一百兩吧!」
「什麼?他、他莫不是腦子有毛病,真笨哪。」「別人笨?他笨就騎不著雷煞了。你聰明,那你估一下這要多少錢,你買得起嗎?」
眾人吵作一團,只有少數屬於精明商戶所想與公子白一樣。無論怎麼算,價值連城的雷煞確實不超過一百兩。
因為公子白白珪已認出了陸飲冰。
他認出陸飲冰的服飾,加上歌絕人才有的氣息,就像燃燒的雪。從他肩后露出的內甲紋飾來看,顯然是雪熊的圓耳,是皇家的印記。
白珪忽然有些心思,他說:「素聞歌絕工藝堅固無比,只重效用,而不拘泥形態,那麼這樣有雕花而堅固的鎧甲,只有.……」
「世子才夠資格佩戴。」陸飲冰接下他的話茬。
底下人沸騰了!他們可都是商人,最精明的商人!熟絡青州各處消息的他們,怎不知道歌絕世子逃出的消息?
白珪道:「你對朔原來說,也是無價之寶,只要朔皇知道你在這,我出多大的價錢他也願意買下你。」
陸飲冰道:「可是我說不定會被逼到自盡,那時候,我便一文不值。」
白珪道:「所以我給你一百兩,讓我收下雷煞,同時還會抹去你來過這裡的消息。」
陸飲冰盯著他,道:「你能?」
白珪道:「我的耳目遍布天下,我的錢財能買來任何舉世無一的珍寶,這裡所有人都必須效忠於我,效忠於白家商戶。」他目光忽然變得毒辣,「不然.……整個青州都將沒他的容身之處。」所有人變得平靜,他們敬畏的目光,甚至在瑟瑟發抖。
白家商戶,熟悉的人都叫「白商」,恐怕再沒有這樣厲害的人物。
他們遊行於各個帝國之間,卻不屬於任何一方勢力。他們曾撥下足以敵國的財富慫恿戰爭,條件是另一國掠奪所得,必要分之五成;他們曾將青州聖物盡數收集,又用高十倍的價錢賣出,如此往複,所有聖物最終還是回到他們手裡,其價格早已超過所能估量的範疇;白商,從沒有人計得過他們,沒有人能算過他們超前一步,憑藉渾厚的家底與人脈關係,或許他們才是青州最不容輕視的一股勢力。
可正如白珪所說,有些東西用錢是買不到的。
錢可以買到士兵,買到最精良的裝備,卻買不到拚死戰鬥的士兵,買不到永不泯滅的意志。他們一切的人脈關係都建立在金錢往來的基礎上,一旦斷裂,就沒有人願意為他們獻出生命。
一百兩似乎是最完美的選擇。
陸飲冰道:「除此之外,我還需一壇烈酒,再讓雷煞送我一趟。」
「哈哈哈!」白珪笑著說:「讓你走,難道雷煞會自己飛回來不成?」
陸飲冰道:「那你就別信!這趟交易可以不做!」
白珪的笑容凝固,他說:「不做?不做對我沒什麼損失,而你還能全身而退嗎?」
歌絕世子出現在焜州的消息已暴露,白珪言下之意,若陸飲冰就此離去,他便四處播撒歌絕世子在焜州附近的消息,引各路人馬過來追查。
白珪繼續道:「你好像只有這一條路。」他微微勾起嘴角,伸出手來,「那麼,你的答案是?」
陸飲冰拾起擂台落下的槍,那名紅髮武士浴血搏鬥過的槍,他猛地一投!
待眾人反應過來,長槍已被白珪身旁的黑袍近衛攔下。
黑袍近衛的手鮮血直流,他攥著槍,眉間還在微微觸動。「不愧是歌絕崽子,在朔原花天酒地的兩年,都沒將他尖牙磨平。」
白珪推下黑袍近衛流血的精絲手套。
那可是寶蠶吐出的精絲煉製,柔韌無比,尋常兵器根本無法刺穿防護。
白珪低聲道:「那你的答案是不。」
陸飲冰驅動雷煞振翅欲飛,擂台四處頓時劍拔弩張,無數護衛與傭兵從塔樓、街道里鑽出來,幾萬張弓,不乏精雕細紋的望海族武士慣用弓,全都瞄準著同一個目標。
正此時,白珪卻平了平羽扇。
——「停」的意思。
所有人都立即收起武器,焜州有恢復了尋常的繁榮熱鬧。
白珪道:「何處有酒?」
來人呈上。
那烏黑的古壇,油亮發光,而沒有任何味道發散出來。一壇二十斤。
白珪單手抬起酒繩,「接酒!」
陸飲冰拿住酒,他忽然和孩子一樣笑著,從內甲里拿出烏黑色的火摺子,雷煞掠過雅閣之際,他也將這墨竹火折丟向雅閣。
白珪伸手沒有接住。
黑袍近衛幫他拾起,恭敬呈起。「公子白,需納入倉儲嗎?」
白珪笑道:「不用,歌絕人的東西可以隨身攜帶很久,不像那些精雕美玉,每天都要更換。」說著,他就將墨竹火摺子收入襟內。
「我一直很好奇,如果我身無分文,我從青州最富的人跌落為人人喊打的窮人,還有誰願意支持我呢?」
白珪慘淡地一笑,「我在問你,你會嗎?」
黑袍近衛道:「不會。」
白珪舉高酒杯,將那名絕色女伴擁入懷中,他不再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