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與你失守(BL,不喜跳,劇情關聯不大)
宦海沉浮,常年伴虎,稍不留神,便死無葬身之地,朝家兢兢幾代,也不過求個平安,美名遠播罷了。
而二十年前的向家,赤膽忠心,卻恰恰成為了一枚棄子。
那時梅向合盟,文武皆攻,乃是朝野之最,先帝惜才,甚是愛惜。
向家的嫡子向清風乃是鋒铖堂少主,在洛城與先帝一同長大,可謂竹馬之交,先帝登基時,天下風雲驟起,他雖是儲君,但各方勢力覬覦皇位已久,就待其父駕崩,意欲瓜分晉清。
那年先帝十五,向清風十九。
先帝甚是軟弱,聽見兵臨城下的消息嚇得癱倒在地,他到底還隻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年,從小便是被捧著長大的,怎知宮外凶險?
那時,向清風的父親亦方去世,他還披麻戴孝,就率著鋒铖堂為數不多的家兵衝城門去了。
他手中隻執一把劍,殺入混戰,想著那個淚包小太子這會兒在宮中應該都要哭暈過去了吧。
他隻是笑了笑,手中揮劍的動作不曾停歇,也不知道他殺了多少叛軍,俊朗的臉上沾了多少鮮血。
隻知道,梅門的人已來了,隨他來的家兵已盡數倒地,叛軍,亦盡數倒地……
城門大開,他渾身是血,踏著屍體走了進去,他眼神淩厲地瞪著每一個宮人,仿佛在警告他們什麽。
走進議政殿,看著靠著柱子抱膝痛哭的太子江溟,他嘴角牽起了一抹無力的微笑,跪下道:“臣向清風,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再是一拜。
江溟抬頭愣愣地看著他,淚水還不住地淌下:“阿清……你……”
向清風道:“梅門支援及時,吾等已盡數殲滅叛軍。”
“阿清……”
向清風隻覺身上一暖,他已被江溟抱住,隻聽江溟顫抖的聲音:“我不要你當什麽將軍,要不我們逃了吧,我不要當皇帝了!”
向清風直起身拉開江溟,看著他道:“皇上,您是天子,您身上係著萬千百姓的性命,倘若皇上跑了,天下必定大亂,那,這些無權無勢的黎民百姓該如何?”
江溟看著他道:“可是阿清……我怕……”
向清風嘴角掛笑,堅定地道:“皇上,文場有梅門,武場有微臣,您隻管高枕無憂,倘若有人要害您,微臣定會懸其首級於城門十年。”
……江溟,當上了晉清的皇帝,向清風成了護國大將軍。
江溟,一點都不想當這個皇帝,他無時無刻不想出宮,因為他記得小時候偷溜出太子府,與向清風去書舍看書,讀到契兄弟這個詞,向清風笑著對他道:“溟,要不你別當太子了,我帶你逃,我們做對契兄弟。”
江溟不知道契兄弟為何意。
當他知道時,早已兵臨城下,他成了皇帝,他成了大將軍……
明明你說過要帶我逃……與我做契兄弟,但是,為何,如今,你卻反悔了?
五萬萬黎明百姓,與我何幹?在你心中,江山可比我重要?
剛當上皇帝的幾年,他喝酒作樂,朝野,一直是由朝梅兩家掌控,許多年老的大臣總說向清風有不臣之心,江溟每每隻是敷衍。
好笑,我與他一同長大,他又舍身救我,怎會對不起我?
雖是如斯想著,但他還是恨向清風,恨他,那麽看重江山社稷。
漸漸地,他開始橫眉冷對向清風,故意在一些小事上刁難他,但江溟總算關心起朝政,故而向清風權當他是小孩兒鬧脾氣,總一笑而過。
江溟卻不曾因向清風的一笑而過而舒心,他覺得,向清風愈發不重視他了。
過了很多年,向清風已到而立之年,向家為他擇了一名國色天香的女子為妻,江溟得知後隻覺五內俱焚,一病不起了。
向清風,沒來找過他。
再也沒有。
待他向清風妻有兒,羨煞眾人時,江溟居於宮中,與六宮嬪妃周旋。
他,恨他。
故意讓他去打一場不會贏的仗,盼著他戰死沙場。
但是,在向清風離洛陽的那一刻,江溟清醒了,他不顧勸阻地跑出議政殿,還想跑出宮,跑出洛城,像小時候那樣拉著向清風的衣擺那樣,說一句:“不要走。”
可是他做不到,他是九五之尊,他是皇上,君無戲言。
很慶幸,向清風活著回來了,隻是臉上,多了一道傷疤。
江溟真的很高興,他發誓,再不會用向清風的性命賭氣,他在宮中設宴,為向清風接風洗塵。
他很高興,端坐堂上。
可是,許多重臣走進來了,親王都帶著妻妾進來了。
向清風進來了。
帶著他的妻子,兒子進來了……
向清風笑得很高興,江溟愣愣地看著向清風,從小到大,向清風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從未笑得那麽高興過……
果然,他不屬於自己,從來,就沒有屬於過。
什麽契兄弟,那麽小的時候說的,或許,說時,向清風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吧,就是知道,說了,帶著那麽一絲絲的真心,如今也該忘盡了吧。
虧自己,還那麽耿耿於懷,虧自己,還總是幻想。
帶著自嘲,烈酒一杯又一杯地下肚,誰也攔不住。
他終於對向清風起了殺心,他得不到,便要毀掉,不知從何時他起了這樣的念頭,或許是向清風娶妻的那一天,又或許是,慶功宴上,向清風對著妻兒笑時那刻……
江溟給他編織罪名,昭告天下,給他潑足了汙水。
再讓人,帶著匕首去向府行刑,賜死向清風。
從前那樣軟弱的小淚包,此時宛若變了一個人一般,眼中滿是殺戮。
從前那樣溫潤的向清風,卻拿著那把匕首,殺了來行刑的太監,闖進宮來,誰攔他,他便殺誰。
終於,到了江溟的麵前。
江溟眯縫著眼睛看他:“怎樣,想弑君?”
霎時,空氣寂靜。
匕首從向清風手中滑落,他攬住江溟,吻了上去……
許久,許久……
向清風鬆開他,江溟眼中隻剩驚異。
向清風拾起匕首,刺進自己的胸膛,血,從嘴角淌下。
“十三與君初相識,王侯宅裏弄絲竹。隻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再見君時妾十五,且為君作霓裳舞。可歎年華如朝露,何時銜泥巢君屋……”
他且笑著吟完了《古相思曲》,雙眸緩緩闔上,倒了下來……
江溟愣愣地看著他,看著他……
終於,屍首都冰了,淚水才不可抑製地流出來,他哭號著:“來人啊……來人啊!傳太醫……給朕傳太醫!來人啊!來人啊……”
你說過要與我做一對契兄弟的,帶我走……為什麽……為什麽你不理我了,我是晉清的太子啊!你不過是向家的小小少爺,怎能不回我的話!
啊,原來,我已經是皇上了……
你睜開眼好嘛……我把江山都給你,你睜開眼好嘛……
“向清風!”江溟抱住他的屍首哭著喊道,“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我錯了……你是不是在恨我才不肯醒來啊……向清風……”
我恨你,我恨你……
你帶我走,去哪兒都好,去山村,去他國,你帶我去極樂也好啊……
求求你,帶我走,宮裏的夜太長,朝野的人太假,江山再美,都比不上你存世一秒,別丟下我……
無人,敢接近。
所有人,皆以為江溟已經瘋魔。
江溟摟著向清風的屍首,哭了三天三夜,昏厥了七天,醒來後,竟與往常成了一般模樣。
向清風,不在了。
隻是不在於朝野,山水,社稷,世間,因為,他,已久居江溟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