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副幫主
那胖子嘴裡塞了破布,哼哼唧唧了半天,沒人理他,心中一肚子火氣早想發泄,可是渾身捆綁,動彈不得,想要發怒,一時卻也不得。他那褲子濕透已久,連著褲中尿汁早已搭干,其中騷臭味,湊得近了隱隱也能聞到。本來心中害怕,只是時辰久了,現下也不怎麼怕了,腿腳已不打顫,渾身肌肉放鬆。
這時,忽然聽到水痕有此一問,心道:你個混帳東西,明知老子嘴巴被堵,說不得話,卻來尋老子開心,要老子說話,真當老子是棒槌。平日里領袖風範徒然顯現,眉頭一皺,傲然昂首,「哼」地一聲,白了他一眼,竟不搭理。
旁邊英雄幫眾人早就看他不順眼了,見他已然被抓,竟然還敢這般囂張,傲慢無禮,人人心中激怒,紛紛破口大罵。
有的道:「何須多問,一刀殺了便是。」
有的道:「既然來了,休想活著出去。」
有的道:「狗頭山賊,為害不淺,這般張狂,死有餘辜。」
有的道:「山賊不是好東西,有一千個殺一千個,有一萬個殺一萬個。」
駱大元性子本就粗暴,見著眾人開罵,心中一團火起,一個箭步,沖將上去,手中鐵拳一提,一拳迎面打了上去,「砰」地一聲,胖子鼻樑上正著,打得他鼻子開花,鼻血「嘩嘩」直流。
那胖子眼望天花板,正在翻著白眼,突然感到臉上一疼,腦袋一個後仰,腳下一個踉蹌,站立不穩,「撲通」一聲,仰面摔在地上,只覺眼前金星亂冒,隱隱便要暈去。忽然感到唇上一涼,嘴邊濕漉漉的,似乎有水滴流了下來,心中驚訝,伸出舌頭,舔了一舔,入口只覺腥臭無比,好是難吃,情知流了很多鼻血,心中害怕,細眼一睜,淚水如同泉涌一般,「嘩啦嘩啦」流了下來,帶著鼻涕、鼻血,將整張面孔弄得不成人形,嘴上想喊,卻是嘴巴被堵,只能「哇哇」叫嚷,卻是哭不出聲。
駱大元見他模樣孬種,朝他「呸」了一聲,當頭罵道:「好你個殺千刀的直娘賊,羞是不羞!老娘皮的,死到臨頭,還敢嘴硬!」朝他臉上吐了口吐沫,掄起拳頭,還要再打。
水痕見不對頭,急忙出聲喝止道:「住手!」
駱大元聽得水痕喝聲,想到他是自己長輩,不敢違了他意思,當即收住拳頭,回頭望了他一眼。
只見水痕走上前來,低頭瞧了胖子一眼,見他滿臉髒亂不堪,污穢模樣,看了令人作嘔,不禁憋起了嘴,搖了搖頭。見那胖子嘴裡「哇哇」亂叫,卻是說不得話,仔細一看,方才看清,原來是他嘴裡塞了東西,心中若有所悟,尋思:敢情他不開口說話,是有這個道理。想到剛才天色晚了,到處烏黑麻漆的,自己走路都來不及,哪裡還能顧及到這個,心中不免覺得好笑。當下側過頭來,向駱大元道:「把他嘴裡物事取出來罷。」
駱大元搔了搔頭皮,「哦」了一聲,俯下身子,右手往前一伸,抓住布頭一角,用力一拉,「噗」地一聲,從胖子嘴裡取出了破毛巾,心中惱恨山賊,順手甩了他兩記耳光,「啪啪」有聲,只想發泄在他身上。
那胖子猛然間又吃了兩記巴掌,感到臉頰上火辣辣般疼,嘴巴雖然鬆了,可也麻疼得緊,當下心中感到悲苦,當即「哇哇」連聲,大哭起來,躺在地上直是打滾。
駱大元看得火大,將破毛巾往他臉上一丟,戟指罵道:「不要臉的臭賊,還有臉哭!」
旁邊眾人煽風點火,紛紛起鬨道:「打死他!打死他!」
那胖子見駱大元怒目而視,似乎又要掄拳打來,怕身子再遭毒打,吃驚不過,立馬不再翻滾,瞪大了一對細小眼珠子,眼淚汪汪得望著駱大元,不敢吭聲。
水痕見聚義廳內人頭竄動,人聲鼎沸,情知在場眾人除了奉命在山下站崗放哨的數人之外,其餘幫眾無論受傷的和不受傷的都到齊了,耳中聽到他們慫恿駱大元出手打那胖子,群起激昂,吵嚷聲一片,情知事態嚴重,自己若再不出面調節,怕局面失控鬧出事來,眉頭不禁一皺,朗聲說道:「大傢伙兒安靜,聽我問上一問。」眼見自己無法喝止他們,正在焦急,突聽幾個年長漢子一齊喊道:「兄弟們,大伙兒都別嚷嚷了,水軍師有話要說!」
英雄幫眾人聽見他們幾個喊話,忽然想到水痕的好來,便紛紛住了嘴巴,不再說話,聚義廳內頓時鴉雀無聲,一片寂靜。
水痕「呼」地一聲,舒了口氣,轉過頭來,向那胖子道:「這位先生到底姓甚名誰,快快如實說來,若是說得遲了,只怕敝人想救你性命,也是救你不得了。」
那胖子見著眾人這陣仗,早已嚇得屁滾尿流,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當下突然聽到水痕詢問自己,想到自己若想活命,便只能著落在他身上了,情急之下,急忙身子一個前滾,滾到水痕腳旁,頭下腦上,咚咚咚咚,大力磕起頭來,邊磕頭邊抽搐道:「本,本小人名叫馮平,是太湖幫……不,是山賊……山賊副幫主。山賊裡頭,除了五位當家之外,職位最大的人,就是……就是本小人了。諸位,諸位大俠,只要你們肯放了小人回去,小人定當大人不計小人過,盡釋前嫌,放過你們英雄幫,從此以後,大家相安無事,河水不犯井水,我們山賊幫再也不來打你們了,你們說,好不好?本……本小人這就給你們磕頭了!」說話顛三倒四,語無倫次,腦袋瓜子卻是磕青了,仍在磕頭。心中直道:本想跪了雙膝,再行磕頭,怎奈身子被綁,難以動彈,只得這般磕了。
水若寒聽了好笑,心道:這莫嚇瘋了么!
水痕卻是避在一旁,俯身說道:「不必行此大禮,這便起來罷。」
那胖子馮平只是不聽,仍是磕頭,咚咚咚咚,磕了半天,覺得腦袋瓜子疼得緊了,這才停了,身子趴著,大喘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