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夏日飲品（上）
第二天阿瑤出門，一開門又看到冰人那張濃妝的笑臉。
「瑤柱姑娘。」
她只好跟著露出笑臉，一腳邁出自己家，伸手把門關上落鎖，問：「你好，請問你有什麼事？」
冰人沒想到阿瑤連請她進去坐的機會都不給，直接鎖門，笑容差點破功，「我從西城走到東城這邊，腳都累了，想到有好事要跟姑娘你商量，提起勁走過來的，姑娘你就不想知道是什麼事？」
「大概猜到一點，但不好意思，不能把你請進家裡，實在是腳店那邊離不開人，昨天老闆娘派人來把我說了一頓，那我們邊走邊說？」阿瑤說是不好意思，可神情哪裡是不好意思。
冰人保持笑容點點頭，暗自告誡自己要心平氣和，那秀才說過事成以後給二兩銀子的封紅，她也收了一兩銀子定金，多少風浪沒見過，還怕一丫頭的刁難？
「……具體大致就是這樣，這位秀才說不準在秋闈上一舉高中，成為狀元爺或者探花，你要同意這門親事，就是妥妥的官夫人了！不曉得你聽過沒，那些富貴人家最喜歡榜下捉婿，這般好的秀才要是成了別人家的夫婿，你可後悔都來不及。」
阿瑤家距離店面很近。兩百步內的距離，出了巷子就拐進東城廂的大街，再往前幾步就是孫娘腳店。冰人一路上費盡口舌，話劈里啪啦蹦出來，一連串不帶喘氣，不說別的，沖這肺活量，阿瑤心生佩服，她在拐出大街以前停下腳步：「你先換口氣歇歇，你的意思，我聽明白了。」
「瑤柱姑娘的意思是？」冰人追問。
「你說了這麼多也累，這錢請你潤潤嗓子。」阿瑤從袖子取出用紅紙摺疊成的簡易紅包，內里有放著十枚銅錢，放到冰人手裡，「只是這門親事，我不同意，請你回去轉告秀才吧。」
冰人追問，同時掂量阿瑤給的錢，撇撇嘴，心想出手真吝嗇：「為什麼？挑著燈籠都打不著的好男人，你上哪找去？」
阿瑤說：「我家中尚有一母親一姐姐，且不說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你沒找我的母親談親事，直接找到我住的地方來，於理不合；再說，我已經有未婚夫婿，那是母親以前就定下的娃娃親，請你告知秀才，莫要在我身上耽誤時間。」
她想了一個晚上，所有理由都不及「她有未婚夫婿」的理由好用，她不是京城的人，有誰知道她究竟定沒定親，有了這個「夫婿」做門檻，再也不會有冰人上門說親，等望月燕窩的事完畢，動身回南潯，交往甚淺的人不用一個月就能把她忘得乾乾淨淨。
果然這番話一出，冰人不再糾纏，「成，我這就回去轉告秀才。」
「辛苦你了。」阿瑤如釋重負，從袖子里又掏出一樣東西，這次是荷包。她遞給冰人：「東城回西城的路途遙遠，不妨租馬車代步。」
冰人把它往袖裡放，伸出兩根手指探入荷包里摸索，當即眉開眼笑拱手道：「好說，祝福姑娘和你未來夫婿白首齊眉，子孫繞膝，無病無痛……」
阿瑤回孫娘腳店開始一天的忙活。
正午時分，陽光毒辣，烘烤得大街看起來好像扭曲蒸騰。
路上行人不多，哪家旗招上寫的是「冰水」，那家店裡准坐滿了人。
「這鬼天氣，沒到小暑就這般炎熱，這可讓人怎麼活？」孫娘給自家兩個娃打著扇子，忙著喂茶水。這個天太熱了，街上也沒風，哪怕呆在屋裡都感覺無比悶熱。
寒瓜、蒲扇、涼席，毫無疑問是避暑三件套。
但是這遠遠不夠，就算以荷葉作帽，到外面走一圈回來嗓子都要冒煙。
「是啊。」老食客們應和道，「老闆娘，你看外面好些掛著冰水招牌多賺錢啊，我們實在是烏梅湯喝膩口了，讓瑤柱趕緊做幾樣嘗新唄？」
「瑤柱，你聽見了吧？自己看著辦！」老闆娘說道。
阿瑤問：「聽見了，我想想……你們想喝什麼，我去做。」
這下好像打開了閘口，食客們紛紛叫了起來：
「冰的冰的！」
「我想喝微苦回甘的，最好能下點鹽，不要茶，也不要甘草飲。」
「我也是！我要喝酸酸甜甜，但是不要烏梅飲。」
「我想喝清甜的，不要太甜。」
「我想喝甜的！甜湯！」
她是造了什麼孽，主動開口讓他們點單，看他們都點了什麼！
好氣哦！
阿瑤氣呼呼回到廚房，對著廚房的食材琢磨他們那些奇葩要求要怎麼完成。
就在她回廚房沒多久，腳店又來了個新客人，滿臉的麻子，穿老舊的青袍，懷裡還插著一卷書，露出半截，看著好似讀書人。
他從一進門就往廚房看，目光逡巡整個大堂，眼睛看到某個位置，皺眉，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李剛迎上去把他往空桌帶去：「客官跟我來，這邊還有空桌。」
他手指著距離廚房最近的一桌，道：「我不去那邊！我就要那邊的位置！」
李剛繞繞頭，這個客人真奇怪，轉念又想可能是想湊熱鬧，又說：「如果你不介意拼桌，我幫你問問。」
「都行都行。」他揮手讓李剛趕緊去辦。
老食客們沒意見，把兩張桌子一拼，給他騰出位置，這個人毫不客氣坐下，也不道一聲謝，面朝廚房，把他的書拿出來當扇子用。
真是怪人。
管他呢。
他們眼神交流，然後開始猜測針對他們出的題目，阿瑤到底會交出一份怎麼樣的答卷，真是叫人期待呢。
「希望我那個不會太難喝。」
「哈哈，難說，你點的又要苦，又得回甘，還要加鹽，我本來想到的是冰雪甘草飲，你特地來了一句不要甘草，那可能剩下會是……我給你猜測一下，荷葉茶，蓮子心，蒲公英，苦瓜，三七，黃連，參茶……」
「哎，別別別，你越說越可怕，不過要是參茶，好像也不錯？」
「醒醒，天還沒黑呢，這麼早就做夢。」
他們打趣著，那讀書人忽然回頭大吼：「你們吵死了，能不能靜靜！」
氣氛忽然詭異地沉靜。
阿瑤沉下心做飲品，舀起湯水吹去熱氣正要嘗嘗味道，但被那道吼聲嚇得一骨碌喝下去，燙到舌頭和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