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刑場·刑台高處聚冤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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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殺黑無常是稀奇事,雨勢稍稍弱了些,那些在家中的百姓就拿了傘往刑場走去,囚車還未到,那刑場外卻是已經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的人。
監刑官乘坐的車馬無需繞城,便是到的亦是早些。
玉竹下車,南星趕忙將傘撐開,他知道往日這些事都是玄芝來做的,今日自己必須多靈活些,不讓玉竹想起那些過去才好。
隻是他也知道,有些事,不是說行就行的。
周圍的人怎會不識得那無常司服,百姓見了玉竹,便都小聲議論紛紛。
玉竹身形一晃,自己又努力立住,他的手裝作隨意的樣子,隻是指節間的蒼白與手背上泛青卻弩張的血管暴露了他此時隱忍的心態。
監刑台上搭了棚子,南星收了傘便立在一邊,隔著百姓這般遠,他卻仍覺得那紛紛議論近在耳畔。
他側首,見一旁還有一擺好的監斬台,心裏有些疑惑另一位究竟是誰,怎這時還不到刑場。
隻是剛剛有了那想法,隻見監斬台對麵路的盡頭緩緩駛來一輛馬車。
玉竹想了無數可能的監斬官,卻斷斷沒有想到,那從馬車上走下來的人,竟是歧王。
南星覺玉竹忽然緊繃了一下,他怕玉竹忍不住將火氣衝歧王發泄,就算沒有劍,玉竹亦是可空手將歧王大傷。
南星將手輕輕按了按玉竹的肩膀,玉竹身形馬上鬆了,他沒有回頭,隻是將手微微放在了南星的手上,以示自己明了,南星這才鬆了口氣。
“玉竹大人,”歧王走上台來笑道“竟未想到另一位監刑官是玉竹大人。”
“歧王殿下,”玉竹起身行禮後回了個笑“我亦未曾想到歧王殿下是此次的監刑官。”
“你我行事,皆為聖命。”歧王走到台上,在位置上坐了下來。
雨越來越小,雖沒有停,但已經不似清晨那般急驟,百姓便越聚越多,把守的士兵不得不將手中的兵刃架起來阻隔。
歧王見狀笑道“說來,這斬殺黑無常之事,我也是第一次見,百姓都好奇想來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是啊,大概是自前朝以來,第一次有這樣的事吧。”玉竹聲音淡淡的,似在說些無關緊要的事一般,卻擋不住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手愈發抖得厲害,不得不雙手交疊握在一起才能好些。
“你去拿些熱茶來,這天氣陰冷,好暖暖身子。”歧王何種眼色,自然是將玉竹的形狀看在眼裏。
“玉竹,此事一出,無常司必有震動,你身為無常司司主,若是有什麽難處,盡管來找我,我定出手相助。”歧王說話間用微微頷首來表示自己對於此話的確定。
他知道,此時是玉竹內心最迷茫空洞的時刻,他從未想過有這般好時機可讓無常司為其所用,便要抓住這機會。
若是將無常司都握在手中,那與黑無常相抗,也有了些把握,歧王頓時覺天時地利人和皆站到了自己麵前,猶如天助。
他心中暗想,陸亦桐這一著,雖有警示之意,卻是做了賠本的事,生生將無常司拱手讓給了自己。
玉竹沒有回話,歧王並不惱,沒有拒絕,也就代表了不反對。
此時的無言,已經勝過了千言萬語,歧王麵上雖然依舊冷峻,心底卻已經撫掌酣笑。
這雨中的風即便是在初夏也冷得讓人不禁打個寒顫,玉竹握著茶杯終於將手暖了一暖,卻隻聽呼罪聲由遠及近,他手一抖,險些將茶湯灑出。
從玄芝從囚車被押上行刑台,他都沒有抬眼去看,他怕自己忍不住會真像蘇木說的那樣劫了法場。
“玉竹大人,”歧王倒是開了口“玉竹大人不再看玄芝一眼嗎?”
玉竹手中杯子裏的茶漸漸冷了,他抬起雙眼,所見之地,是玄芝身著死囚的囚服,被五花大綁的跪在行刑台上。
一旁走上來的劊子手身形健碩,他裸露雙臂,覆一猙獰鬼麵,手中卻並無兵刃,隻立於一側,不做其他動作。
不止玉竹疑惑,台下的百姓更是沒見過這般的場麵,議論聲陣陣傳來。
忽而,玉竹似是想到了什麽,他身形忽然一晃,手中杯盞跌落,他顧不得弄濕了的衣衫,慌忙抬頭向歧王看去。
歧王果真淡然處之。
隻見歧王輕輕抬手,他身邊隨行之人便搬了個巨大的木盒到那行刑台前,木盒打開,裏麵裝著的,竟是玄芝那柄玄鐵巨劍。
玄芝常年流連酒肆茶樓,他的這柄巨劍自然是無人不識,見得此劍,台下方才的吵鬧聲忽禁,人們麵麵相覷,不敢發出一點聲響,雨點落在傘麵聲聲驟然放大。
玄芝本是皇上最偏愛的人,如今不僅因為無常律法而斬殺他,並且所用的刀具都是玄芝隨身之物,百姓由此便可知,玄芝之事,絕不單單是私探黑無常那麽簡單,不然,皇上也不會用這等方式將他處死。
此時,隻有歧王敢幽幽開口“玉竹大人,你說,皇上這一招,做的妙不妙?”
他並沒有看著玉竹,而是將視線放在遠處。
那人群中,已經摻雜了不少歧王的人,他靜靜等著,等無常司出紕漏,也等著玄芝同黨出手相救。
而歧王此時身處高處,隻一點異動,便可將之盡收眼底,在他心裏,這可真是陸亦桐將一手好棋,悉數塞進了他的手裏。
那巨劍在劊子手中顯得仍是有些拙重,但此劍沉重且巨大,能將其拿起已然不易,更別說揮動作戰。
於是,在知道玄芝身手後,這捆綁的便愈發的嚴實,玄芝在囚車中繞了永安城一圈,被繩子勒著的皮肉都滲出了鮮血,在白色囚服上顯得格外紮眼。
劊子手準備妥當便回頭對監刑台頷首以示,歧王下意識將手伸向那斬殺令牌,卻又將手收回,轉而對玉竹盈盈一笑。
“再怎麽說,玄芝也是你們無常司的人,此事,便由玉竹大人來辦吧。”說罷,他便將手完全收回袖中。
玉竹深深歎了口氣,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喉嚨都是抖的,他將手握了握,那指節都因寒冷與發力而變成了青白之色。
但他沒辦法。
他已無計可施。
他努力的將動作放緩,可是又能拖延多少時間呢?
他仔細的辨認,遠處並無任何馬蹄踏來之聲,如此,恐怕就算等的再久,都不會等來皇上的留命聖旨了。
這樣的時刻,早晚都會到的,他心裏十分明白。
隻能是逼迫自己伸出手去觸及斬殺令牌,他的手發著抖,眉心緊緊皺著,麵色愈發蒼白。
“等一等!”
台下卻忽然傳來一聲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