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城外·狹路欲逢穀圍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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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顏穿過密林與溪流,她快馬加鞭,不在乎細小的枝條劃過麵頰留下的絲絲痕跡,血珠剛一粒粒冒出晶瑩,滴落在她赤紅色的衣裙之上隱沒,而被寒風凝結的珠子則滾落在地麵,隨著馬蹄飛揚起來,而後不見了蹤影。
其實,在最初他們設計之時是完全沒有想到會有如今的變故,且事態瞬息萬變,她亦沒有和玄芝商量過應在何處碰麵,但是,朝顏飛奔而去的,卻依稀是穀圍關的方向。
朝顏心中對於在穀圍關能遇到玄芝這件事並沒有萬分的把握,但穀圍關是從永安城到北原人馬離京之路的必經之地,且那裏向來種植著茂盛的農物,以往隻要人潛進去,想再尋到便是比登天還要困難。
隻是忽而寒風一凜,朝顏忽而想到的事讓她心頭一緊。
前些日子天氣還暖,但朝貢大典在秋冬交際,現在已是快要初冬,那麽穀圍關農田裏的作物便皆是應收割完畢,隻剩一片荒蕪才對。
朝顏忽而想到夜梟得來的消息繁縷不是真正的北原公主。
如此一來,繁縷便隻是歧王與北原手中玩弄的一枚棋子,現在,歧王大概是覺出繁縷已無大用,便要除了這棋子,而除掉這枚棋子的手,歧王則選擇了無常司。
所以,今日這個局其實並不是為無常司設下,而是為了繁縷與淩霄。
若繁縷北原公主的身份是假,且歧王甘願舍棄這枚棋子,隻能說明,無常司中還有隱藏的更深的內鬼,而玉竹想要活捉繁縷的計劃則很有可能被這個內鬼破壞。
繁縷與淩霄很有可能會被滅口。
而且是被正大光明,名正言順的滅口。
想到這裏,朝顏心中暗道不好,卻是無法立刻見到玄芝而隻能更加奮力的揮動手中的鞭子。
終於,奔馳的馬越過最後那低矮的灌木叢,朝顏眼前豁然開朗。
她看到平坦的地勢和空氣中還彌漫著的秸稈焚燒後的幹枯氣息,便知道,穀圍關就在眼前了。
她不敢輕易奔向哪個方向,而是在原地佇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而後輕合上雙眼,靜靜的聽著周圍的動靜。
忽而,她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疾馳的馬蹄聲,並不是大隊人馬,而是隻有兩匹馬的蹄聲,朝顏頓覺是玄芝,便抽了馬鞭向聲音的方向奔去。
此時,追趕繁縷與淩霄的無常司眾人在歧王設的最後關卡焦灼著。
歧王似是為了在一開始消耗無常的體力,而後將在最後一網打盡一般,在最後的一撥人馬中添了不少的精武之人,場麵變得與先前截然不同。
蘇木在眾無常人馬中武藝最精,此時也因寡不敵眾而傷痕累累。
南星一邊揮著巨斧砍殺麵前的死士,一邊還要回頭顧及身旁的弟兄,身強體壯的他此時亦是氣喘籲籲,卻是忽而,他轉頭一瞥,頓時覺出不妙。
“雪見呢?!”他一邊殺敵一邊皺眉嘶吼“雪見去哪了?!”
玉蘇聽到後忙看向方才雪見還在的方向,卻已是沒了半分蹤影。
玉蘇一邊揮劍一邊盡力向南星的擠過去。
“雪見與我被衝散了!”玉蘇喊道。
南星一邊更加奮力的將巨斧揮的陣陣風聲,麵前的死士應聲倒地一二,卻又來了三四。
玉蘇此時已經到了南星近旁,他們二人背靠著背,揮著自己的冷劍玄斧向敵。
“南星,從一開始你的神情就不對,到底出了什麽事讓你如此小心雪見?”玉蘇皺眉,在刀光劍影中將聲音略微壓低問道。
“雪見有問題,”南星回道“我劃開一個口子,你往前去追,務必將雪見攔下!”南星一邊說著,一邊又取了敵方幾枚首級。
玉蘇知道此時並不是詢問過細之時,便聽從南星所言,二人拚勁力氣終於將玉蘇送出了死士所在的敵圈。
死士見玉蘇脫離,便想要去追,卻被南星攔下。
“欺負一個小姑娘算什麽本事?!”南星抹了一把眉上低落的粘稠血液“今日,就讓我南星將你引路黃泉!”說著,巨斧又揮,血花四濺。
繁縷與淩霄比無常司之人先行了片刻,但馬蹄聲沉重,在這曠野之中甚是明亮,他們二人便快馬加鞭,隻盼著能早一步進到穀圍關,也盼著期望的人馬能將無常司之人攔下七八,如此也好應對。
馬蹄飛馳,繁縷與淩霄二人一路並沒有說什麽話,隻聽得馬蹄聲在冷風中呼嘯而過。
繁縷雖緊緊握著韁繩與馬鞭,但手卻是抖的,她的手顫抖著,腿甚至也是抖的,隻得用力夾緊馬肚子,盡力讓自己鎮靜下來。
雖然歧王告知她一切已經安排妥當,並不需要擔心任何事,但出謀劃策的雖然是歧王,去做的人卻是自己,這二者的心境是截然不同的。
隻要未到最後關頭,繁縷的心便是一直懸在半空。
快馬疾馳又有片刻,前方忽然出現一個巨石高台,上書幾個大字“穀圍關”。
繁縷見到高台,神情頓時變得欣喜,她側首看看淩霄,不由道“我們到了!到了!”
淩霄沒有回答,隻是報以一個微笑。
繁縷不覺有他,便又用力抽響馬鞭,往前奔去。
穀圍關門隻是一個入口,還需行進一些時分才能進入歧王口中所言的農穀之地。
然而,越是隨著周圍枯敗景色的變化,繁縷的神情卻是越來越凝重,在歧王說了穀圍關的計策後,繁縷曾深夜潛行至穀圍關探路。
那時的穀圍關確如歧王所言,乃是一片有著高高秸稈的穀地農田,而非如今這般頹敗之相。
繁縷的心先是一沉,但隨後,她卻突然聞到一股煙火的氣息。
那是焚物之後所餘之味。
再向前行進,隻見漫天飄散著灰白色的飛絮,地上漆黑一片,空有零零星火在其中跳動,甚是刺眼。
繁縷被煙氣刺得雙目疼痛,不覺間流下兩行清淚,在觸及寒風凜冽之時瞬間沒了一絲溫度。
她忽然明白了什麽,心中不由冷笑,原來這穀圍關本就是歧王為自己設下的圈套,歧王是想要自己好好保守他們之間的秘密。
如今,自己已不僅僅是無常司的叛臣,亦是歧王的棄子,背腹受敵,難逃一死。
她輕輕撫摸了下自己從房中帶走的骨笛,那是她從家中帶走的唯一之物。
她是北原的公主,她不想死,她想要活下去,隻要見到北原的人馬,她就能活下去。
她這樣想著,於是揚起手腕打馬,想要快速過了這穀圍關,待尋到北原人馬,便可逃出生天,亦可置歧王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