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癸水
太子監國的那一年,著一身淡黃太子常服站在丹墀上,年齡未及弱冠,眉眼確是英氣勃勃,站在晨光中,宛如玉山將傾。但凡在宮中見過太子的大臣回府之後,無不對女眷提起太子的風姿,引得無數女子春閨懷夢。
而這年,敦恪已經十二歲了,正是倚門回首輕嗅青梅的年華。她聽到越桃與她講自己哥哥如何風姿絕世,她卻不以為然,目光落在為自己熱牛乳的得意身上,笑盈盈說道:“我覺得太子哥哥也就一般,那些官宦女子是沒有見過得意的樣子,她們要是見過得意,就知道什麽是‘芝蘭玉樹’了。”
得意聽到敦恪讚揚,低垂眉眼:“公主謬讚臣了。”他穿著黃門海清色的衣服,身形欣長,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抹濃厚陰影,側臉如同迷霧中的遠山青巒。每天早晨和晚間親手為她熱一碗牛乳,是他八年來的習慣。
敦恪覺得無聊,將係在衣帶上的鏤空纏枝香囊繞在手指上玩,對左右的越桃錦葵說道:“得意這個人最是無趣,連我與他說笑都不理。”
他捧著牛乳站在敦恪麵前:“還請公主喝了這碗牛乳。”
她鬧別扭扭開頭,厭惡道:“我已經長大了,不想再喝這腥膻之物。”她小心翼翼的聞著他周身散發出來的冷香,覺得好奇,滿宮都是她最愛的花果暖香,得意身上這股味道竟不知從何處沾染。
“太子殿下前朝繁忙,臣不想再為公主不喝牛乳一事叨擾太子了。”
她聽到得意這麽說,想到太子哥哥正與萬貴妃所生的寧王爭奪大權,因母後去的早,他們兄妹二人在朝中隻有母氏獨孤族可以依靠,而萬貴妃掌管後宮多年,爪牙卻也遍布了前朝。而父皇近些年來身體孱弱,頗有些不問朝政,在宮中建了一個道觀,整日與道士一起修煉所謂能長生不老的丹藥。
她無奈的歎口氣,將牛乳一飲而盡,唇角還沾著些乳白牛乳。得意取來錦帕小心為她擦拭幹淨,她這些年來被得意寵的太過了,連擦拭嘴角這種小事都由得意全權代勞。而敦恪每日清晨起床畫眉更是得意一手操辦,絲毫不讓妝娘插手。
敦恪的肚子咕嚕嚕響了起來,她無奈的撇了撇嘴角:“這些天吃再多東西肚子也是叫,還特別疼,像是有塊石頭一樣。”
“那公主可曾讓禦醫來看過。”
她點點頭:“可我不想吃那些苦藥。”
他是知道她的嬌氣的,吃完藥要立刻吃西川乳糖或其他糖果,稍微慢了一丁點,她就會嚎啕大哭,讓滿宮的黃門宮女跟著提心吊膽。
“得意,我肚子又疼了,你給我揉揉。”她扯著得意寬袖撒嬌道,得意對左右道:“你們都退下吧,公主這裏有我伺候。”
待人都走光了以後,他無奈的把敦恪抱在懷裏,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問道:“敦兒可是這裏不舒服?”他手掌心的溫熱隔著單薄的春衫傳遞給她,敦恪拿著他的手向下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最近是這裏疼的難受。”他輕輕的揉著敦恪的小腹,聞著她身上牛乳的馨香,有些沉淪。她擠在得意的懷裏,額頭定在他的下巴,悶聲悶氣的說道:“我覺得自己最近胖了很多。”
他不言語,敦恪抬起頭看著得意,正巧與他四目相對,話未出口臉卻先紅了,她扭捏道:“得意,你永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好,除非公主不要臣了,不然臣就是死也不舍的離開公主。”
她正要說話,卻位微微蹙眉,從他懷中跳開,二話不說爬上了床榻,將床幔放下,身形隱匿在重重床幔之後。得意恭敬的站在床外問道:“公主是怎麽了?”
“得意你不要過來。”他聽出了小丫頭聲音裏帶著哭腔,以為是自己哪句話惹得她不開心,不由分說的撥開床幔,卻見她抱著膝蓋躲在床角,看到他之後委屈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伸手要得意抱抱。
得意心疼她的委屈,半跪著抱著敦恪:“是臣哪句話惹公主不開心了嗎?若是公主不開心隨便打罵臣,臣都毫無怨言。”
“得意,我可能要死了。”她的眼淚像是刀,一刀刀剜著他的心尖。
“發生什麽事了?”
她擦了擦眼淚,將羅裙後麵抓著讓得意看:“我……我那裏流血了,肚子也特別疼。得意,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看到小丫頭裙子上的鮮血後,蹙著的眉目舒展開,笑意從胸膛震入到敦恪耳邊:“敦兒小乖乖,你是長成大姑娘了。”
她掛著淚珠自他胸前抬起頭,模樣我見猶憐。得意起身為她找準備幹淨的衣裙,說道:“臣讓越桃和錦葵來伺候公主梳洗更衣。”
“我不要!”她又落淚:“這麽髒,她們一定會嫌棄我的。”
得意準備好了衣裙,轉身把隻到自己胸口的敦恪摟在懷裏,在她耳邊低語:“按照陰陽學說,癸,天之水,有陽中之陰的意思,屬陰,對應的地支是“子”,子是陰極陽生的地方,癸水完成了天幹一周陰陽轉換。氣化為水,因名天癸,其在人身,是謂元陰,亦曰元氣。男子的天癸為“精”,女子則為“血”。每個女子都會來癸水,所以越桃和錦葵不會嫌棄你的,再者說,敦兒這般乖巧可人,讓人憐惜都來不及,怎會嫌棄呢。”
越桃伺候敦恪去屏風後更衣,而錦葵去準備一幹用物。敦恪在屏風後更衣,得意就在屏風外,她的身子開始長大,胸前已經有了微微凸起的痕跡,得意隻是看到她的剪影,卻突然麵紅耳赤呼吸急促,他別開臉想要安撫下心中升騰起的欲望,那股邪火卻怎麽也壓不下去,他轉身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