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決鬥信件
阿布雷恩的城堡底下，宮相阿布雷恩的府邸外。
埃裏克走出府門，身後的小廝畢恭畢敬地將他送出。可以看出，他的麵色凝重。看他這幅模樣，他身後的兩名內府騎士，也頗為自覺地沒有搭茬。
剛才，馬爾庫斯和他聊了很多。宮相的坦誠相待，讓埃裏克從內心裏感到受寵若驚。甚至，埃裏克認為，馬爾庫斯對待自己的態度，甚過子侄。
這讓涉世未深的埃裏克，莫名地生出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最後，要不是他仍然保留了最後一絲清醒，甚至想主動提出要接下護送特使走完全程的任務。
出了府門，被迎頭而來的冷風一吹，他才反應過來。
“還好剛才沒被衝昏了頭腦。”埃裏克暗道。
這次的宮相府之行，讓他收獲頗多。現在的埃裏克不止是一名合格的男爵了，他已經開始步入公國的政壇，有了自己的派係和組織了。
下周三晚，在宮相府內，馬爾庫斯會組織一次宴會。那時候，阿布雷恩城內的多數“宮廷派”都會參與，除了他見過麵的伊凡和錢伯斯，埃裏克將結識一大批中小貴族，正式融入宮廷派的隊伍。
這讓埃裏克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激動感。兩世為人，他的世俗成就早已達到了頂點，在往前一步，就是他從未企及的狀態了。
他提醒自己一定要謹言慎行，就算不做一個活躍的“宮廷派”成員，也絕不能輕易地斷送了自己的政治生涯。
在埃裏克這個東方人看來，領地雖說是自己的，可在和平年代，種田顯然沒有當官能給他快速帶來受益。
而如果他能在“宮廷派”中混得很開，他想，馬爾庫斯等人肯定願意給他一份差事。
起初，他還對公國的吏治抱有幻想。
可經過一個月以來的觀察，他發現自己作為男爵，都遇上這麽多的不良事件。那麽作為一名普通人，或者是作為一名農奴，那麽在他們身上發生的不平之事，一定會更多。
這一趟出行，也讓埃裏克對於公國的官職有了一定的了解。
公國現在的根本政治製度當然是封建製。
地方上，上一等領主把土地分為若幹塊，交給若幹次級領主。雙方因此簽訂協議條約，來約束雙方的權力和利益。
在中央，公國宮廷作為公國的權利機構，分工也很明細。奧多公爵之下，是直接效忠於其的各類大臣和總管。
這些“大臣”或者說是“總管”的頭銜區別於威爾茲男爵領內的四位總管。他們總攬公國的一方麵事物，並直接向公爵負責。
公國的大臣隻有五位，分別是：農業大臣、軍事大臣、外交大臣、奧多公國主教和一位間諜總管。公國主教和間諜總管雖然名字裏沒有大臣兩字，卻是實打實的大臣。
在此之下，是若幹或獨立，或依附於上麵五位大臣的總管。這樣的總管一共有19位，每人的職權都及其廣大，大部分都是由公爵的封臣擔任，極少部分是專業的官員。
在總管之下，就是各級辦事官員，通常由沒落貴族和專業文吏組成。這樣的官員共有800位，大多集中在阿布雷恩城內，負責處理實際瑣碎事務和底層管理事務。
而宮廷首相，則獨立於該體係。
奧多公國的習俗上，普遍把宮廷首相認為是副公爵，是公國的二號人物，因此也有人將之稱為侯爵。然而這種說法，是不正確的。
宮廷首相可以被看做奧多全體貴族的代表，在公國發出任何重大文件上，除了公爵的印章以外，必須印有宮廷首相的印章，才算是合法的。
也就是說，如果出現暴君，且宮相拒絕用印，公爵是無法管理和操縱公國的。雖然現在，公爵的領土已經形成絕度優勢，這種情況下，宮廷首相一職應該成了蓋章機器。
然而無論是從實際上，還是書麵上，宮廷首相仍然是百官之首，而且在公爵羅德裏克繼位不久之後，馬爾庫斯一直擔任著宮廷首相的位置。兩人的默契搭檔，一直被當做公爵和首相間關係的典範。
雖然偶爾有傳言稱兩者之間並不和睦，在埃裏克看來純屬無稽之談。
在他眼中，公爵和首相是一體的。兩人是幼年好友，又是公國最重要的兩位人物。正如羅德裏克所說，奧多公國絕不分裂。兩人之間，無論是在情感上還是在利益上，是幾乎完全一致。
馬爾庫斯還和他說了很多東西，埃裏克把剛才的一問一答在腦海中重新過了一遍，加深了記憶。
他一個沒注意，馬兒就已經停在了昂熱莊園的街道上。
之後的幾天，埃裏克安分守己，時不時去宮相府上和馬爾庫斯閑聊，所談的都是公國的一些事物。
埃裏克問的，明顯都是一些大事。馬爾庫斯卻不藏著掖著，埃裏克越問，他答得就越起勁。乃至到了最後，埃裏克已經摸清了公國為什麽要用那筆錢。
雖然馬爾庫斯在最後言辭閃爍，可他有意無意的遮掩，已經讓埃裏克排除了所有的可能。
最先被埃裏克排除的，就是兩國會盟稱王的傳言。這一點很容易攻破，因為公國這次把錢的用途，正是放在了對付夏開特公國上麵。
公爵計劃，在伊爾河到加龍河之間的土地上，建起一條由城堡和要塞組成的防線，並在此屯駐一支常備部隊。這個計劃很明顯是為了針對夏開特公國。
自從四十年前，夏開特公國把公爵駐地從南方遷回到他們的故鄉，夏開特城時。山南的明眼人都知道，夏開特公國接下來的主要攻略對象，就是奧多公國。
原因無他，夏開特城就在伊爾河的左岸，近鄰奧多公國。從威爾茲到夏開特城，甚至比到蘭尼城還要近一些。夏開特公國多次進攻，奪取了奧多公國很多領地，甚至在伊爾河的右岸，建立起一塊龐大的新伯爵領地。
公爵的計劃，正是在主要戰場構築起緊密的防禦陣線，使得公國在與夏開特公國的主要戰場上擁有極大優勢。
這在埃裏克眼中很合理。
上次兩國匆匆媾和，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雖然不知道夏開特公國是怎麽想的，但埃裏克感覺自己能猜到羅德裏克當時的處境。
這場戰爭本來就是以小化大，起因也隻是曆史上的領土糾紛罷了。羅德裏克的右翼軍，由萬眾矚目的林堡伯爵加文統領，卻被夏開特人引誘中計，幾乎被敵人全殲。
羅德裏克的中軍主力一路高歌猛進，甚至攻入墨城，殺了墨城伯爵一家七口，甚至飲馬伊爾河，開始準備渡河工作。
而左翼軍，則防守在大河北岸，一路被敵人打回古堡陣地。雖然左翼軍的傷亡不大，可也能明顯察覺敵人的主力正在此處。
這個時候，激進冒進的羅德裏克發現，他可以渡過伊爾河，率軍包圍夏開特城。然而如果真的這樣的話，那自己似乎就有去無回了。
敵人的左翼軍團和右翼軍團取得輝煌勝利，如果兩軍在羅德裏克的中軍身後匯聚，那麽等待羅德裏克的，將是一場絕對不可能勝利的戰鬥。
於是兩位公爵在伊爾河東岸草草議和，各自偃旗息鼓，結束了戰鬥，並簽訂了為期五年的和平協議。協議上，兩國劃定了詳細邊界。雖然夏開特公國在戰爭態勢上處於主動地位，然而瓦斯特裏赫特條約卻意外地十分公正。
憑借這份條約，兩國已經在領土上沒有任何糾紛。羅德裏克承認了伊爾河西岸的墨城伯爵領歸屬於夏開特一方。夏開特一方也表示沒有任何領土糾紛，兩國從此可以和和氣氣地相處了。
雖然埃裏克還不清楚夏開特一方為什麽也急於議和，但他清楚奧多公國這場戰鬥，是失敗的。哪怕最後兩國向外宣布是沒有勝負。埃裏克也知道，羅德裏克失去了墨城伯爵領的宣稱。
這意味著，他把四十年來，夏開特人的侵吞成果，正式予以承認。
這在埃裏克眼中，是無法承認的事情。
在他看來，戰鬥隻應該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完全擊敗對手，讓其完全同意自己的條件。否則，就不能稱之為勝利，也不應該發動。
這次戰鬥之後，奧多公國瞬間躥升為和夏開特公國一樣強大的存在，可也失去了很多。不說底層群眾對於公爵承認土地割讓的不滿。此戰過後，埃裏克可以明顯感覺到，一部分人開始擔心與夏開特人交手。
而這一人群，主要分布在右翼軍中的苟活騎士當中。伍德、安德烈，或多或少都有這樣的思想。就連埃裏克，提起夏開特公國時，也有些不由自主地想要逃避。
他知道自己的父兄亡於夏開特的騎槍之下，對夏開特人有著和其他對手不一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不是簡單的害怕，反而更讓埃裏克有一種快點與夏開特人交手的衝動。
這種刺激感時刻潛藏在他的內心深處。時不時想起相關事情，都會讓他心裏突然一陣劇烈顫抖，想要抽出腰間寶劍，向夏開特人斬去。
以此來洗刷自己的恥辱，為父兄報仇，為奧多揚威。
讓埃裏克沒想到的是，這一天比他想得要快多了。
在苦苦等待軍事講座的這幾天，他接到了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件。
這封信件由於沒有署名，差點沒被放在埃裏克的桌子上。
等埃裏克拆開信件上的火漆，剛讀了兩句就陡然發怒，恨不得直接把信件撕碎。
他抑製住憤怒，看完了這封邀請他決鬥的信件。
看著落款上的“夏開特人”，埃裏克把已經褶皺的信件，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