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自由農民
埃裏克的拉扯,瞬間吸引來不少目光。
帶路的小廝、埃裏克的兩名扈從、兩名結伴而去的侍女以及正好巡邏走過的一名衛兵。他們都在用各式各樣的眼神看著埃裏克,眼神裏透露出一種不願明說的違和。
可埃裏克不管這些,他對侍女道:“不是說讓你回家嗎?你怎麽在這!”
侍女掙脫開埃裏克的手,完全麵對著埃裏克,遮蔽了身後侍女和衛兵的視野。她一個勁兒地朝著埃裏克使眼色。
埃裏克卻不管不顧,他再次強行拉過侍女的手,硬把她拽到走廊旁的庭院裏。
“你鬆手!”阿黛勒極不情願地使著眼色,仿佛在說:“你別壞了我的事!”
當威爾茲男爵在這發現阿黛勒時,他就知道她要做什麽。
他又把阿黛勒拉得遠遠的,對她道:“你瘋了!你感覺你能成功嗎?”說話間,埃裏克有意無意地往那衛兵身上瞟,那衛兵個子比埃裏克還高出來半頭,手中的長矛寒光凜凜。
“在你之前,我還沒吃過虧!”阿黛勒渾不在意:“對了!上次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麽你突然就變出來十多個金幣呢!”
“都和你說了是魔術!提哈的馬戲團都會這個!”埃裏克說謊話不打草稿。
“真的?”少女臉上露出一絲狐疑。“那你答應我。”
“答應你什麽?”
“當然是之後請我去看馬戲團演出!我得了解了解這種神奇的幻術。”阿黛勒微嗔道:“話說你怎麽會來這惡人的家裏!”
埃裏克一頭黑線,他理解阿黛勒,可複仇也沒有她這樣複的啊。
“你一會兒就跟我出去!我這就帶你去看馬戲團好不好?”
“那可不行!”阿黛勒道:“我在這兒的工資還沒結呢!”
“合著,你已經打入內部了?”埃裏克又湊近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動手?”
這讓阿黛勒不由警惕起來,他盯著埃裏克,和他分開了一點距離:“為什麽要和你說?誰知道你和馬爾庫斯是不是一夥兒的!”
埃裏克見沒辦法和這女人溝通,於是惡狠狠地威脅道:“你給我記住,馬爾庫斯現在對我很重要。我現在是你的老板,難道你不聽我的話?”
阿黛勒剛要說些什麽,埃裏克就道:“我已經讓人給你們運去了400蒲式耳的穀物。如果你今天不聽我的,我情願白白損失這些糧食!那樣的話,我們的合作也就到此為止。”
他的話起到了效果,女人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出言反駁,這讓埃裏克重新掌握了主動權。
“你來這兒,是為了刺殺馬爾庫斯?”
“當然不是!你以為我傻嗎?殺了他,我肯定沒命啊”阿黛勒悄悄把埃裏克拉近:“幾天前,我看馬爾庫斯府上招人,就進來了。”
看到女人還算有點自知之明,埃裏克又問道:“這麽說來,你一直在悄悄跟蹤我?”
“誰想跟蹤你?”阿黛勒露出一臉嫌棄:“我是為了搜集情報,才來的阿布雷恩。當然,也一不小心,看見了你被治安官抓進了牢裏。”
這話讓埃裏克很尷尬,這時候,小廝適時地問道:“男爵大人,您認識艾瑪?”
“啊?”埃裏克指著阿黛勒:“你說艾瑪?她是我的遠方表妹啊!我雖然早就知道她家衰落,可還不知道,她竟然到宮相這裏做了侍女!”
小廝聽了埃裏克的話,沒有絲毫猶豫地相信了。
“沒想到艾瑪還有您這樣的顯貴親戚,她可真是有福了!”小廝道:“她來的時間不長,和大家相處得不錯。”
“我能理解您兄妹相遇的心情,但是可別讓宮相大人久等!”小廝提醒道。
“好!我知道的!”埃裏克回複完小廝,就對阿黛勒告別道:“老實待著,別給我添麻煩!你當自己是阿薩辛嗎?天天搞暗殺!”
說完,就離開了。
盡管埃裏克的話讓她一頭霧水,可她也不得不聽。雖然她不知道埃裏克是否送去了糧食,但不知為什麽,她下意識地選擇相信他的話。
兩名侍女姐妹上前,拉過阿黛勒的手,向她詢問起埃裏克的事。
“那位大人好英俊啊,還這麽年輕!”侍女愛麗絲道。
另一名侍女珍妮也點頭讚同:“嗯嗯,雖然有些粗魯,可看上去很有男人味唉。”
“艾瑪,他結婚了嗎?”愛麗絲有點臉紅。
侍女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嘰嘰喳喳,把阿黛勒搞得心煩。她有些生氣:“早就結婚了!孩子都快生下來了!”
珍妮的臉上明顯有些失落,一旁的愛麗絲則一臉堅定地道:“那沒事,我可以等。”
另一頭。
埃裏克跟著小廝繼續向前,又穿過兩段走廊,他感覺自己已經來到宮相府的最深處了。
推開大門,陽光照入到室內,小廝展手示意,埃裏克一個人走了進去。
裏麵,馬爾庫斯坐在主位上。此時的他,還穿著剛剛麵見公爵時穿的衣服,這件禮服能很好地展現他的地位。不止麵料華美,而且還繡了馬爾庫斯的家族徽章,一隻俊雅的白色天鵝。
天鵝展翅欲飛,細長的脖頸上,天鵝的腦袋更是活靈活現,似乎下一刻就要展開翅膀一飛衝天。
這是很高超的技藝,就算是埃裏克,也不免驚詫。
不過更讓他感到吃驚的,是馬爾庫斯的神情。這位宮相在他眼裏,雖說不是無所不能,可在奧多公國,絕對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他的祖傳領土十分廣袤,幾乎占據了奧多公國的五分之一,雖然他的領地靠近北部大山,有些貧瘠,但其實力也在奧多公國中排列一流。而且,他已擔任了多年宮廷首相,公國的大部分文書都是經過他手,發向各地。
乃至於在戰爭時期,他僅帶著貼身隨從,周旋於山南諸位公爵之間,不僅保全了自己,還把他國公爵們耍得團團轉,為奧多攫取了很多利益。
就是這樣一位大人物,如今卻滿臉憂愁,似乎遇上了很難解決的事情。
這如何不讓埃裏克吃驚?
“啊,埃裏克你來了。”馬爾庫斯抬頭看了來人:“先坐吧,你找我有什麽事?”
宮相今天的臉色很差,說話時也沒有了以往的激情。
埃裏克沒有去問他遇到了什麽事,說出了自己的來意:“馬爾庫斯叔叔,我來是有一些律法方麵的事情想要詢問。您知道的,我最近剛回到奧多沒多長時間,對奧多的法律很不熟悉。”
“啊,的確。”馬爾庫斯略一點頭:“你想了解哪些方麵呢?”
“我想了解農奴方麵的法律,我聽說農奴逃離領地後超過一年時間,領主就無權追回了?”
馬爾庫斯沉思良久,看了看埃裏克:“怎麽?威爾茲有逃奴了?”
“我勸你還是盡快追回吧,這種事情最好還是殺雞儆猴以儆效尤。”馬爾庫斯建議道:“我總能感覺,你在提哈學習了一些不該學的東西。”
埃裏克還以為馬爾庫斯發現了自己的異常,就聽馬爾庫斯繼續道:“我聽說你在昂熱雇傭了一些農戶,還給他們每周3個第納爾的薪水?”
“恕我直言,你給的太多了!阿布雷恩衛兵的薪水也才3個第納爾。”馬爾庫斯道。
這話讓埃裏克無話可說,他又繼續問道:“我想知道,要是我的農奴不是跑到了城市,而是跑去了鄰居那裏。”
“哐當!”一聲,馬爾庫斯拍案而起:“誰這麽大的膽子?是困鳥堡伯爵摩根?還是諾爾曼男爵?還是其他什麽狗屁男爵!”
“請您息怒,並沒人收留我的農奴。”埃裏克連忙出手,製止住馬爾庫斯。心裏暗自讚道:“不愧是馬爾庫斯,有事你是真上啊!”
看到馬爾庫斯這種表情,埃裏克知道以後有事,絕對可以找他。
“那你問這些東西做什麽?”馬爾庫斯和緩了情緒,整理一下衣衫坐回原處。
埃裏克道:“其實也沒什麽,今年威爾茲收成不太好,我的收入太少了!這不才想辦法新建兩個莊園,擴大一下自營地嘛。”
“嗯,你在威爾茲的事情,我都留意過。你做得很不錯,可你的步子邁得太大了!一年就新建兩個莊園,怕是把你的家底都給耗盡了吧!”馬爾庫斯也是領主,他當然能猜到威爾茲的底子。
埃裏克並未感到驚奇,他歎了口氣,把其中原委向馬爾庫斯一一說出。
良久之後,馬爾庫斯聽完了埃裏克刪減版的計劃。
隨著埃裏克說出他的計劃,馬爾庫斯先是聚精會神,繼而表情凝重,時而點一點頭示意埃裏克繼續,時而又仔細詢問,他問得極其仔細,就差問埃裏克的底褲顏色了。
“計劃倒是不錯,可你打算如何把別的地方的農奴吸引過來呢?”馬爾庫斯提出了關鍵性的問題:“你能提出新建地產的議案,我就很滿意了。這個方案的可行性很高,也能在短時間內提高領內產出,值得全奧多學習。”
“可是你也知道,如果沒有人口增加,你做得也隻是發展領土,並非長久之計。奧多本來就人少地多,你的改革我已經向公爵提出議案,公爵打算明年春天就在領內試點,新建三個莊園。”
“什麽?”埃裏克聞言一驚:“你說公爵采取了我的方法,準備開始新建莊園?”
埃裏克心裏一萬頭野馬奔馳而過,可他沒理由、也沒能力拒絕,隻能點著頭說:“能為公國做出貢獻,那是最好的了。”
“對了,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你打算用什麽方式吸引農奴呢?”
關於這個問題,埃裏克渾不在意,他早就有了想法。
“自由。”埃裏克道。
“自由?!”馬爾庫斯聞言一驚。在這個年代裏,自由是多麽可貴的東西。除了市民和教士,就隻有貴族擁有著自由。
廣大的農民是沒有自由的,他們明明居住在廣大的農村社會裏,卻終身生活在自己的莊園。許多農奴終身都沒有去過出生地20裏以外的地方。
所謂的“自由農”他們的確自由,但他們的生活並非很好。除了不到一半的自耕農擁有大型牲畜和農具,他們可以依靠這些開墾大量田地,和貴族們一樣,他們隻需為領主效忠。
而除此之外的大多數自由農,無非是有著自由身份的人罷了。他們幾乎什麽都沒有,甚至還居住在莊園裏,租賃著一間每年租金隻需6個第納爾的快要倒塌的茅舍,幾乎沒有收入。
他們生活窮苦,卻以自己的自由為高傲的資本,竟然看不起動輒擁有數十畝地的“農村貴族”。
嘲笑農奴的同時,他們也被貧窮之神嘲笑著。
縱使如此,仍舊有一部分農民向往自由的生活。男爵們嘲笑他們是傻帽。他們寧願把兩三代人積攢下的家底交給男爵,換取淨身出戶般的自由。
而等幾年之後,他們就會因為貧困,重新掛靠回莊園。這個時候,他們不願再承擔更多的義務,也就無法發家。多數沒有留下孩子,就在貧苦中去世。
中間受益最多的就是莊園領主,他幾乎得到了這個所謂“自由人”的一切。他嘲笑著所謂的“自由”,並把自由人的屍體抬出自己的茅舍,以便讓下一位青年農奴懷揣著夢想入駐。
這種對自由的渴望,在這個黑暗的年代裏宛如吸引飛蛾的毒火,終有一日要把農奴焚燒殆盡。
所以當埃裏克說出這話的時候,馬爾庫斯甚至微微顫抖了一下。
不對啊,這個在他眼裏和藹善良的小領主,怎麽突然領悟到了如此高深的思想。竟然在這麽快的時間裏,就找到了榨幹農奴的辦法,進入到幾乎不弱於他的境界了!
當埃裏克說出自由一詞的時候,馬爾庫斯實在無法反駁。他也的確有興趣看一看,埃裏克將如何利用農奴們對自由的渴望。
“如果說是自由的話,的確可以。”馬爾庫斯又問道:“會不會用力過猛?”他太清楚自由一詞對農奴的殺傷力,有些擔心事情再鬧大了。
“的確,我也挺擔心這個問題。所以才找您來了。”
馬爾庫斯沉思良久,又看向埃裏克。
“不對!你還對我隱瞞了什麽!”馬爾庫斯眼神凝聚,盯著埃裏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