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以身飼虎
弗蘭克與傑弗裏，保持著姿態。和埃裏克的胡亂猜測不同，他們兩人早就知道誰是自己的支持者，誰又是對方的支持者。
此時的兩人，把目光落在了那些中間派的身上。兩人都知道，隻要贏得了中間派的支持，誰就能取得勝利。
羅德裏克還在講話，兩人端正儀態，用親善的目光看著眼前的奧多貴族們。
埃裏克也被兩人注視到了，這是埃裏克第一次與兩人有眼神上的接觸。
在埃裏克看來。長子弗蘭克，天生高傲，自以為是，沒能成為公爵，就已有了公爵的脾氣。
次子傑弗裏則不同，他待人柔和，又慷慨貼心，此時他的目光並沒有一絲討好，反而異常堅定，似乎已經確定自己必將勝利。
兩人雖然是一日降生，長得卻不太像。長子弗蘭克，繼承了羅德裏克的多半相貌，英姿颯爽，雄偉異常。而次子傑弗裏，則文質彬彬，鼻梁略矮，雖說不上醜，卻在姿容上不及他的兄長。
埃裏克在心裏品評著兩人，又隱約聽著羅德裏克的講話。
公爵的演講持續了一段時間，隨著一聲開始，這場狩獵也正式拉開了帷幕。
“安德烈，科林，我們走！”埃裏克翻身上馬，立刻行動。
安德烈和科林兩個，被叫到名字，也開始整理鞍具，打算出發。
這時，埃裏克聽到有人在背後叫了他一聲。
埃裏克扭轉馬頭，看向身後走來的男人。
看清來人是誰，他連忙下馬。
埃裏克沒想到羅德裏克竟然會叫住自己，立刻行禮問好：“公爵大人，祝您日安。”
羅德裏克脫下手套：“這麽著急狩獵嗎？”他隨手一指身後的眾人：“你比他們可急多了。”
順著羅德裏克指過去的方向，埃裏克看到同行的貴族們，此時還在修整。不少貴族都升起篝火，看來是打算先用一餐早飯。
看著羅德裏克的雙眸，埃裏克還在思索該如何回複。
總不能說自己是第一次狩獵，沒有經驗吧。
“諸位大人弓馬嫻熟，這次狩獵肯定能獵到不少好東西。外臣馬駑矢鈍，自然要早出發一些了。”
嚴格來說，埃裏克和羅德裏克之間沒有封建契約，更沒有主從關係，所以他用了外臣的稱呼。
羅德裏克略一點頭：“先不要那麽著急出發。冬日狩獵的重點絕非狩獵。”
他讓埃裏克跟他過來，路上邊走邊說。
安德烈見狀，把馬匹交給科林，自己則跟了上去。
“就算是人世間的帝王，也不能輕易和自然相抗。”羅德裏克說道：“這是我父親當年教導我的話。大雪彌漫，最重要的是保護好自己。不要因為獵物，讓自己葬身荒野。”
途徑一位男爵時，羅德裏克與那男爵相互致意。
又轉頭和身後的埃裏克說：“對於你父親的死，我時常感到愧疚。可當時如果沒有他的拚死奮戰，我們就無法粉碎夏開特的進攻，那後果簡直不敢想象。”
“我父親他……”埃裏克沒想到自己的父親，竟然能得到公爵的如此讚美。
“你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一些，做得不錯，很有你父親當年的風采。”
說話功夫，四人來到了公爵的篝火前。和大多貴族一樣，公爵也沒著急帶他的人前去狩獵。
羅德裏克先在篝火前坐了下來，繼而招呼埃裏克一起來坐。
埃裏克注意到，弗蘭克已經不知去向，公爵身邊隻有傑弗裏、錢伯斯、伊凡和幾名不認識的貴族。
“我的兒子傑弗裏，你剛才見到了。”羅德裏克開始逐一為埃裏克引薦。
“傑弗裏爵士。”埃裏克向他致意。
“剛才在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你了！”傑弗裏對他的評價很高：“日安，英勇的威爾茲男爵。”
接下來是公國農業大臣錢伯斯，他並不避諱和傑弗裏走的很近。兩人相互問好，埃裏克持謙卑姿態。
然後是公國軍事大臣伊凡，以及尼斯子爵、馬翁男爵、布雷斯特男爵和瓦赫蘭堡男爵。埃裏克與他們一一見禮。
介紹完後，羅德裏克命人準備好酒肉，讓埃裏克在此稍等，他又出去了。
這次，他帶回來兩名貴族。和埃裏克一樣，兩人來到篝火前後，羅德裏克把眾人依次介紹給他們兩個。
“這是莫特裏爾男爵卡洛維和桑切斯男爵休斯。”羅德裏克向埃裏克介紹。
埃裏克也依次與他們問好。
讓埃裏克感到意外的是，公爵再一次出發，這次，他同樣帶回來兩名男爵。
相互見禮之後，眾人圍坐在篝火前。
埃裏克不解羅德裏克要幹什麽，向侍衛在身後的安德烈看去。
“您之後的幾位，似乎都是公國的新晉男爵。”
原來如此。埃裏克這才明白，原來是個新人見麵會。
弗蘭克不知道去哪裏了，應該已經去狩獵了。還是傑弗裏狡猾，此時待在父親身邊，能夠接觸到自己這些外地貴族。
大家都已經相互通報了名姓，羅德裏克拿出美酒和新鮮的牛肉羊肉。有著公爵主持，這場野外宴會舉辦得很成功。
微風吹著細雪，撒在空中，緩緩落下。
埃裏克啃著手上的羊肉，有人敬酒，他就和那人聊上幾句。一來二去就和眾人熟稔起來。如安德烈所言，羅德裏克從他之後帶來的四位男爵，都是剛剛自那場戰鬥後，新繼承爵位的貴族。
除了一位，是公爵的封臣外，其他人和自己一樣，都是第一次以公國貴族的身份覲見公爵。
和埃裏克此前的感受一樣，羅德裏克沒什麽架子。
如果脫下甲胄，他就是一名熱情大方的奧多貴族。
此時，他一手握著羊腿，一手舉著酒杯，滿麵笑容地和眾人將起了葷段子。大家被他逗得樂不可支，整個營地裏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也許，當個安分的奧多貴族也不錯。
突然間，埃裏克的腦海裏蹦出了這個想法。
要是羅德裏克無意稱王，那麽奧多公國起碼有5年的和平年代。該打的仗都已打完，公爵的身子骨明顯也很硬朗。
自己就在威爾茲安心當名領主，沒事兒帶著騎士們去森林裏狩獵，或是去鄰居家串串門，再結交幾個朋友，時不時見一見麵。
埃裏克幻想起上述場景，感覺也還不錯。
然而冰冷的風雪撲倒在他的臉上，很快融化。篝火把他的臉烤得幹熱，就算天氣如此的寒冷，他還是出了一頭的細汗。
他稍稍向後退了一點，看向營地外，大多數貴族已經出發，隻剩下公爵的隊伍，還在這邊飲酒吃肉。
“公爵，我們是不是也該出發了？”埃裏克正要詢問，一名看起來隻比他大兩歲的貴族搶先起身問道。
“休斯，你怎麽這麽急躁？”羅德裏克看著男爵，麵露不悅：“我知道，你們隻想著在狩獵場上一展英姿，不想陪一陪我這個拉不開弓弦的老人。”
“公爵說得哪裏話，您現在春秋鼎盛，尚能伏虎！”農業大臣敬了公爵一杯，又瞪了桑切斯男爵休斯一眼。
喝完敬酒之後，羅德裏克看著休斯：“既然這樣，你就去吧！”
這句話讓休斯身體好一陣震顫，臨了才略一欠身，帶著他的人離開了營地。
看了休斯的結果，埃裏克嗓子一緊，感慨幸虧沒張口。
可看羅德裏克的樣子，是鐵了心把剩下的人留在這裏。眾人都知道這是一次政治站隊，獵到的獵物越多，站隊的籌碼就越大。
此時，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幾名男爵的臉上都有些不太好看。就連埃裏克，雖然表麵看不出來什麽，可那牛角酒杯，都快被他摳出個坑來。
羅德裏克抬頭看了看天空，日頭已經西偏，他略一點頭，又提起酒杯，勸酒道：“還有哪位勇士能喝？”
眾人隻得舉杯，還好埃裏克的酒量還有一些，勉強支撐。已經有兩名男爵喝不下了，先告辭之後，明顯去樹下扣了嗓子，又來陪酒。
羅德裏克的眼神，掃過一遍，記下了眾人的酒量。
宴會還在繼續。羅德裏克輕飄飄一問：“那個，埃裏克。”
“外臣在。”埃裏克連忙答應。
“這次狩獵，你打算把獵物獻給那位爵士呢？弗蘭克？還是傑弗裏？”羅德裏克的語氣很淡，似乎是問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
一句輕飄飄的話，讓埃裏克手上的酒差點灑了出來。
“外臣不善狩獵，尚不知道能否有收獲呢。”
他可不想現在就說出來，雖然不知道弗蘭克身在何處，可誰知道這裏有沒有他的眼線。再說了，雖然公爵說他不偏心，可誰知道他是否早就有了心儀的人選。
埃裏克一時沒有辦法，隻能這麽說。
這樣的回答，明顯不讓羅德裏克滿意：“扭扭捏捏。”
他放下酒杯：“弗雷德裏克，當年在我麵前用弩，射殺了一隻黑熊。”
“嗖！”他突然向前，大喝一聲，嚇唬埃裏克：“一箭就從黑熊的眼眶射入，穿了它的腦子！”
看埃裏克被嚇得一震，羅德裏克放聲大笑：“哈哈哈，那頭熊的熊皮，現在還天天被我踩在腳下。”
拿起酒杯狂飲一杯後，他把杯子交給仆人，讓其倒滿美酒。
他起身站起，來到埃裏克的身邊：“你太著急了，每次冬日狩獵總要死些人。不準備充足就出發，你是想喂給餓狼，還是要喂給猛虎？”
“先讓那些不知深淺的，把狼喂飽。”
“狼喂飽了，它跑得也就慢了。”羅德裏克站在埃裏克身後，告誡道：“依我看，狼快飽了。”
埃裏克不知道他在隱喻些什麽，隻是跟著附和。
還沒等他開口，一聲聲劇烈的馬蹄聲傳來，繼而是一聲聲呼喊：“死人了！死人了！老虎把法爾茅斯男爵給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