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烏茲夫人
蘭尼城沒有邊界。
它外圍的茅舍十分簡陋，建築的密度也十分稀疏，一家一戶，離得老遠。
埃裏克一行選了一條還算寬敞的道路，進入蘭尼城。
如此大軍的接近，自然早就驚動了蘭尼城的城防軍。在埃裏克率軍接近蘭尼城時，一夥城鎮衛兵攔在了路上。
為首的是一名騎士，他的鎖子甲外有著白綠格子的罩衣。他帶著一絲欣喜，上前詢問：“可是在郊外剿滅大盜西蒙的威爾茲大人？”
不需要埃裏克親自開口，旗手羅恩立刻答應下來：“不錯，我家主人於數日前大破西蒙！”
“真沒想到能親自迎接您。”那位騎士眼中的期盼更加強烈。他催馬來到兩夥人中間，更近一些觀察著埃裏克。
經過一整日的行軍，埃裏克的臉上盡是霜雪。寒冷的空氣讓他兩頰微紅，那張輪廓分明的臉龐依舊如常。
而讓這位騎士印象深刻的，是埃裏克的雙眼。
那對深棕色的眼睛是如此地有神，哪怕隻看眼睛就能記住這個人。
那騎士又靠近上來，安德烈催馬半程，把那騎士攔下。
“請您原諒，我並無惡意。”那名騎士解釋道：“伯爵命我前來迎接威爾茲大人，已經等了您兩日了。”
又看向埃裏克，並在馬上欠身：“威爾茲大人，祝您日安。”
麵對一名騎士，埃裏克本來也無須多禮。
他卻重重回禮，在馬上俯身的角度，甚至和這名騎士等同。
看到男爵的回禮，騎士也十分震驚。
他立刻下令衛兵讓開道路，親自在前引路。
威爾茲男爵進入蘭尼城的消息很快傳開，沒等埃裏克他們進入內城，外城的主要街道上就聚集起了無數來看熱鬧的民眾。
“男爵萬歲！”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民眾們齊聲呼喊起來，比節日時候還要熱烈。
埃裏克看過去，這些人大多都是普通的鎮民，剩下的多是些行商。此外還間雜著些許衣著華貴的商人，應當是城中的富商。
這是發自真心的愛戴，埃裏克樂意地接受了。入城的路上雖然擁擠，還好威爾茲的隊伍多是騎士和衛兵，一路上沒有惹出什麽事。
不過埃裏克帶上的那些俘虜可就慘了，這百餘名俘虜被串成幾串，用麻繩接連綁著手腳，路過民眾時遭受著辱罵。
民眾的情緒逐漸暴躁，甚至有人抓起地上的泥巴扔了過去。更有甚者拿起石頭往俘虜的腦袋上招呼，一個石頭下去就是頭破血流。
這些民眾，一麵罵著打著，一麵對威爾茲大人傾盡讚美之詞。
就這樣，眾人進入了內城，外城的人們非但沒有散開，反而越聚越多，最終引發了交通擁堵。
之後聞訊趕來的，無不捶胸頓足，大歎讓仇人跑了。良久之後，才丟下手裏帶來的石頭，各自散去。
進入內城後，埃裏克才發現內城中還有一座城堡，不過很小，隻有一棟主樓，又有一圈城牆將其與內城隔開，倒是與威爾茲堡有些相似。
看著埃裏克望著遠方的城堡，這位本地騎士不由解釋道：“那是蘭尼堡，現在是烏茲夫人的住處，伯爵並不住在那裏。”
“怎麽？她沒有搬出去嗎？”埃裏克有些好奇。
“是伯爵不想打擾烏茲夫人。”本地騎士又道：“您可能不清楚，蘭尼城和別的地方不一樣，這裏本來就是自由民聚集的地方。大小諸事都是由市民大會來處置的，伯爵也就沒有搬到城堡內。”
“原來如此。”埃裏克點了點頭。“這位烏茲夫人有什麽喜好嗎？”
“這倒是沒聽說過，不過聽說她很喜歡刀劍，經常派人采買。”那騎士笑道：“可傳奇刀劍又那是那麽容易得來的呢？”
說話的功夫，眾人就來到了為威爾茲一行準備的旅店。
初進內城，埃裏克就感覺大不一樣。不僅是街道整潔，房屋高大，連內城行人的神色都明顯要歡快得多，不似外城人的麻木死板。
這家旅店的老板更是喜笑顏開，半躬著身子招待威爾茲一行入駐。
說是旅館，卻已經有些委屈它了。
在埃裏克看來，這簡直就是一個小型城堡。這是一棟臨街的建築，長寬各有30碼，擺出了一個“回”字形，在內部形成了偌大的院落。
旅店全體由紅磚搭建，共有三層，而且在四個角上還設置了角樓及圓錐狀的尖塔，遠遠看去，就是一個縮小了的國王主樓。
這家旅店很是整潔，普通的客房內都灑掃幹淨。更別提騎士們下榻的一等房間，整個房間的地板上鋪滿羊毛毯，木床上也準備了一等的床褥。
對於埃裏克，旅店老板拿出了永遠不對外開放的房間，並聲稱是當年公爵住過的房間。
提起費用時，旅店老板說伯爵已經付過，無需埃裏克擔心，並說讓他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旅店老板的態度讓埃裏克很吃驚，就算是歡迎客人，也沒有他這樣的激動。
當埃裏克問起，旅店老板則道：“您剿滅了大盜西蒙，小店哪裏能怠慢呢？”
一陣推辭後，埃裏克住進了房間。不得不說，穿越到現在，這是埃裏克住過的最好房間了。
想起自己在威爾茲的那個簡陋房間，埃裏克有些失落，自己一個人簡陋一點倒是無妨，可埃莉諾馬上就要生產，怎麽還能住在那漏風的石室內呢？
他計劃回去之後擴建威爾茲鎮，新規劃出來一片城區，新城區內要有一座大宅子。既然城堡內的侍女對埃莉諾態度不佳，大不了自己就再起一座庭院，再購置些仆人。
思索妥當，他又想起自己計劃良久的幾件事。
他把幾件事，按照輕重緩急排列下來。
最重要的，莫過於招募騎士和神父。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自己剛剛折損了一位騎士和多名扈從，理應招募大量騎士和扈從。
此外，自己也相當缺神父。
在文化淡薄的山南，能找到一位合格的神父真的不易。
不過埃裏克也不需要一位像威廉主教那樣的大主教來為自己服務，他現在隻需要找幾個半吊子神父，隻要他會念兩句福音，能帶著騎士們望彌撒，也就夠了。
除此以外，來蘭尼城，還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尋找新莊園的建築商。在看到了新莊園的建成速度後，埃裏克迫不及待加速領地建設。
這次出發，除了解決頭上一直懸著的暴徒問題，就是為了解決建築商的問題。
可蘭尼城這麽大，該去那兒找建築商呢？
埃裏克一時有些無奈。三件事都沒什麽頭緒，他便順著習慣，先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帶著羅恩和安德烈，出了旅店。
烏茲夫人聽到威爾茲堡男爵請求見麵的時候，明顯一愣。
久久之後，她才緩過神來。
“是埃裏克那小鬼啊。”
“讓他進來吧。”
穿過兩道連廊，埃裏克在城堡的後花園裏，見到了這位素未謀麵的姑媽。
後花園裏，草木凋敝。樹上的葉子落了個幹淨，隻剩下一株光禿禿的大樹。園子內的花花草草，早就死亡，就連枯枝也全部都被一層薄雪給掩蓋了。
這位姑媽，比埃裏克的父親還要大上六歲，現在已經形容枯槁，隻能坐在木質輪椅上，由女傭推著。
“第一次來見您，姑媽。”埃裏克做足了禮節，眼神也不住地往姑媽身上瞟。
“嗯，弗雷德裏克生了個好小子。”烏茲夫人拄著輪椅的扶手，思索起了往事：“那時候，我比你還要年輕，就被家族送到了蘭尼。一晃，都三四十年了。”
“沒想到臨死前，還能見到希爾德。”烏茲夫人目光陡然犀利：“你難道不知道我最恨希爾德了嗎！”
這讓埃裏克脊背一涼，他先前早就想到兩位姑媽一直不和家裏來往，當中肯定有些齟齬。
沒想到這位姑媽，竟然這麽不給他麵子。
“你來蘭尼做什麽！”烏茲夫人的消息也很靈通：“來就來了，還殺了我的西蒙！”
這讓埃裏克百口莫辯：“我沒殺西蒙叔叔，是他帶人兩次三番襲殺我的！”
“你活該！希爾德都活該！”烏茲夫人咒罵著，不由得脾氣爆發：“你們統統活該！”她抄起身旁的瓷器，向埃裏克砸去。
瓷器落地，立刻粉碎，埃裏克身手矯健，沒被砸到。
他身形一晃，一抹寒光閃入烏茲夫人眼中。
“守護者！”烏茲夫人立刻認出寶劍的名字：“弗雷德裏克不是已經把這把劍輸給加文了嗎？”
“你這是從那來的？”烏茲夫人質問道。
“說！”
看到老太婆脾氣緩和下來，也不再向他砸東西。埃裏克壓下怒氣，解釋道：“這是加文給我的見麵禮。”
“哦？”烏茲夫人雖然還是不信，過了一會點了點頭：“連加文都懂，要些送見麵禮，你來見我，難道沒有禮物？”
“禮物當然是有的。”埃裏克拍了下手掌，羅恩從懷裏掏出兩瓶墨水。
羅恩手裏托著墨水瓶，介紹道：“這是提哈生產的高級墨水，筆跡持久，容易清洗。已經在提哈的上流社會中風靡一時。”
烏茲夫人不屑一顧，她又不識字。
見狀，埃裏克再拍了拍手。
這次安德烈站了出來，他手裏捧著一柄大劍，劍沒出鞘，光是憑借著劍鞘和劍柄上的細密紋路，就知道這柄劍來路不凡。
“馬爾的劍，我這都有十多把了。”烏茲夫人不屑一顧，還是收下了埃裏克的禮物。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仆人，那老侍女立刻退下，把埃裏克的禮物收好。
“既然你遠道而來，還想著來看我，我就留你一條小命。不過，你的禮物沒讓我滿意，我也不會把我的珍藏贈與你。希爾德總是那麽的不合時宜，要是你早上幾個月來見我……”
老太婆的話喋喋不休，埃裏克聽得心煩。
即使她癱在輪椅上，全身無力，容貌醜陋且多嘴，還高高在上，不停地貶低埃裏克。一時間，羅恩和安德烈都有些動容。
要不是對麵的是埃裏克的姑媽，兩人腰間的劍，早就拔出來了。
過了良久，老太婆說回到了禮物上：“……，就算如此，我也不能空手待你。”
“費羅娜！你個老不死的！快點！”烏茲夫人不住催促。
老侍女應了一聲，把一個巨大的箱子吃力地托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