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買命不夠
「主公對前輩義舉非常欽佩,願意給前輩一個面子,放他們平安離開。」
徐庶頓了頓,神情嚴肅道:「前提是他們必須說清楚為什麼攻打逐鹿領,幕後指使者是誰,與荊州府合作的異界勇士身份,這些事情必須有個交代;另外,他們可以帶走隨身兵甲武具,攻城器械和戰船得留下。」
黃忠身形一滯,苦笑不已。
聽到徐庶前半截的時候,他就猜到事情肯定不會那麼簡單。
果不其然,逐鹿領的條件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每一條都讓人很難受。說出玩家身份倒也罷了,賣隊友這種事情雖說不怎麼地道,但玩家算隊友?說賣就賣了,荊州府絕對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但是交代荊州府出兵緣由,以及受誰指使,直指荊州府內部,雖說以逐鹿領的角度,該要求並不過份,可堂堂州牧府如果乖乖答應下來,老臉往哪擱?
然而,黃忠沒辦法指責逐鹿領咄咄逼人。
無論誰差點被諸侯正規軍和玩家勢力偷襲,差點領地覆滅,身死道消,都絕對有資格追究加害者責任,並查出真相。至於加害者那邊的感受如何,逐鹿領沒有考慮的必要。
黃忠糾結無比。
徐庶的要求並不過分,可某些條件荊州水師無法答應,矛盾難以化解。黃忠早猜到這件事麻煩程度超乎想象,他不應該摻和,現在有點騎虎難下。
黃忠剛才去過荊州水師那邊,蒙面武將親衛有人認得他,知道黃忠原本也是荊州武將,跟蒙面武將有故舊之情,得知黃忠天在設法為他們求情,逐鹿領暫時不會主動進攻,荊州水師略微鬆了口氣。不過,荊州水師直接參戰,差點攻破逐鹿城,每個人都清楚此事不可能輕鬆揭過,一旦打起來,他們這批人絕無倖存的可能,現在只能寄希望於談判成功,事件和平解決。
目前最大的問題是,沒有能做主的人。
蒙面武將傷勢沉重,高燒不退,至今昏迷不醒,其他荊州水師將士都是聽命行事,根本不明白為何來此,為何參戰,說白了他們就是執行命令。考慮到荊州軍攻打逐鹿領性質極其惡劣,不為律法和規則容許,普通將士不知情倒是很正常,領頭的知道就好。
在蒙面武將醒過來之前,逐鹿領想知道的事情,不可能得到答案。
黃忠將荊州水師那邊情形據實相告,最後硬著頭皮對徐庶道:「留下戰船和攻城器械,老夫盡量勸說荊州水師或能接受,可其他……」
徐庶擺了擺手,嘆道:「紙包不住火,很多事情即使他們不願開口配合,我們逐鹿領早晚也能查到。若非看在前輩面上,他們要麼投降,要麼死,原本不需要這麼麻煩。」
黃忠半晌說不出話來。
徐庶這番話比較直接,卻是不爭的事實。
逐鹿領願意網開一面,的確算是給了機會,非常難得,不能要求更多。
「這樣吧,幫找位好點的醫師,我跟那位商量一下。」最後黃忠無奈道。
這件事情他只能從中斡旋,兩邊談不談得攏,還得看蒙面武將的意思。此次率部攻打逐鹿領的並不是小角色,文聘乃是荊州大將,深得劉表信任,黃忠相信,文聘有臨機決斷的權力。
「好。」
徐庶爽快應下,當即派了位好醫師過來。
黃忠一看是張仲景,冷汗都出來了。張仲景的醫術當然是極好,可現在荊州水師跟逐鹿領仍處於敵對關係,而且數千人的性命都在逐鹿領手裡,萬一談不攏撕破臉皮,波及到張仲景怎麼辦?但轉念一想,心下已有明悟,文聘傷勢甚重,估計得張仲景這樣的良醫才能讓他迅速蘇醒,看來逐鹿領也不希望此事拖得太久,想早點知道結果,早做應對。
張仲景沒有讓黃忠失望,很快將文聘救醒。
「仲業,你醒了。」
「漢升,果然是你!你怎會在逐鹿領?」文聘平靜地看著黃忠,絕口不提被黃忠射了一箭,緩緩扯下面巾,臉上有幾分久別重逢的欣慰。不過,當他發現仍在逐鹿城外,本部如臨大敵,文聘雙眸迅速變得冷厲。
「聽我說……」
沒過多久,黃忠帶著文聘找到徐庶,只是文聘又恢復了蒙面狀態。
「漢升夾在中間很為難,所以我們還是當面談比較好。」文聘徑直說道。
徐庶顯然對此早有預料,淡然一笑道:「也好。」
「攻城器械和戰船歸你們,這個沒問題,敗軍之將,不敢再奢求外物。」
「為何攻打逐鹿領,我並不知道原因,為將者聽令而行,不敢多問。」
「至於幕後指使者,實話說,我現在連此次行動何人授意都不敢確定,到底是州牧大人正式下令,還是有人利用職權假傳軍令,需要回去后查證,所以幕後指使者無從說起。最後就是異界勇士,我只知道介一個名為復仇者聯盟的組織,與我接洽的人代號『肖姐』,其真實身份,實不知也……」
徐庶面帶不悅:「是否可以這樣理解:除卻爾等根本無法拿走的戰利品,其他事宜一概不知,然後我們禮送貴部三千多人平安出境,是這樣嗎?」
黃忠低頭不語,文聘說的這番話連他都不滿意,徐庶那邊更不用說了。
文聘平靜道:「事實如此……」
徐庶冷冷道:「不夠。」
「什麼不夠?」
「買命不夠。」徐庶眸中厲芒一閃而過,冷哼一聲道:「你們是訓練有素的重裝水師,不是沒有價值的廢物,三千多條人命,總得拿些東西來換,」
文聘一張臉漲得通紅,怒喝道:「我等雖被困於此,卻也不會任人折辱,若想痛下殺手,整軍決戰便是,我部固然難以倖免,貴領卻也免不了付出代價,最多兩敗俱傷,看我麾下可有人搖尾乞憐!況且我等盡皆戰死於此,逐鹿領勢必與荊州結下大仇,即使貴領主握有巴郡,也絕非荊州之敵。」
徐庶心中暗嘆。
文聘果然不是尋常武夫,短短時間便找到逐鹿領罩門,甚是難以對付。
答應放荊州水師離開,表面是看在黃忠面上,實際卻是不得已而為之,是徐庶反覆權衡利弊后,找到的最符合逐鹿領利益的權益之計。
對面是荊州水師。
從情理上講,諸侯正規軍攻打玩家領地,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為律法和規則所不容。尤其魚不智剛剛躋身諸侯,荊州水師悍然來犯,完全有理由上升到諸侯之戰層面,荊州府各種理虧,真要追究起來怕是得脫層皮。
但,那是理論上的可能,實際情況絕不會那樣簡單。
如果逐鹿領拿荊州水師來犯大做文章,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不僅沒能制裁到荊州,反而把自己搞得很狼狽。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只有黑白兩色,從來不是除了正義便是邪惡,諸侯鬥爭比拼的通常不是正義,而是實力。
巴郡和荊州相比誰更強大,答案不問可知。
根據各種蛛絲馬跡,徐庶傾向於認為此次荊州水師參戰並非劉表授意,很可能是襄陽蔡氏繼武陵軍越境后再次出手。可一旦事情捅破,跟直接對上荊州府其實沒太大區別,畢竟荊州水師有參戰,荊州府沒辦法置身事外,蔡氏會不會倒霉不好說,巴郡跟荊州府的仇算是結實了。
荊州軍越境進入巴郡境內並不是第一次,一度驚動關東盟主派人調查,最後「自殺」了一個太守勉強擺平,今曹寅屍骨未寒,荊州水師捲土重來,實話說很難解釋,也很難向外界交代。落到有心人眼裡,大可籍此事攻擊荊州府,套上「目無法紀」、「藐視朝廷」、「藐視關東諸侯」等帽子。
倘若發生那樣的事情,逐鹿領豈能獨善其身?
作為受害者,不管是否願意,逐鹿領都將被推到荊州府對立面,成為打擊荊州府的先鋒,自然也會享受到荊州府的忌恨,展開對抗。扳倒劉表,逐鹿領少不了得到些好處,扳不倒劉表,逐鹿領就將面對荊州的報復。
關鍵是,有那麼容易扳倒劉表?
漢室宗親,黨錮清流,位列「八俊」,名士風流,堪稱漢末群雄中唯一的名士兼宗室,劉氏諸侯中的巨無霸。出任荊州牧后單騎入荊州打開局面,迅速統合荊州豪強勢力……無論出身、名望、人脈、實績,劉表都非常強,荊州軍打了巴郡玩家就想扳倒劉表,那是做夢!就算當真是劉表下令做的,頂多抓個人出來背鍋,欺瞞君上的傢伙自古就有,誰能說他不對?
既然扳不倒劉表,捅破天還容易把自己陷進去,逐鹿領當然不想鬧大。就算有過節,先記在心裡,逮住機會再下手,總比被人當槍使來得強。
自從察覺到襄陽蔡氏的諸多疑點,意識到將來很有可能跟荊州府對上,逐鹿領高層就有認真討論,這個基本立場,逐鹿領主和幾位智囊意見一致。當時定下基調時,魚不智還是一位領主,可即使魚不智如今晉陞巴郡太守,基本盤大致還是那麼回事,該立場仍然成立。
平心而論,徐庶認為現在的形勢反而比以前更差。
他沒忘記魚不智是怎麼上位的,魚不智當上巴郡太守,固然沾了朱儁、袁紹和公孫瓚等人的光,引子卻是趙部。那場對峙中魚不智和趙部站一起,後來因為多方妥協,逐鹿領順利拿下老巴郡地區最精華部分,最終結果是劉焉小虧,趙部巨虧,魚不智大賺。
就憑這一點,劉焉對魚不智沒點看法才是怪事。
倘若武陵軍入侵事件重演,益州府不會成為巴郡後盾,反倒很可能暗中推波助瀾搞點狀況出來,最好巴郡不得安寧,以便益州府出來撥亂反正。即便不借這件事發難,劉焉意識到荊州貌似有人對逐鹿領念念不忘,背地裡搭一把手,做點交易什麼的,說不定還有機會將新巴郡收入囊中!
新晉諸侯,地盤都還沒消化,況且逐鹿領最近多事之秋,幾路出擊,實無力大動干戈。
徐庶最糾結的地方就在這裡。
荊州水師再次參戰的事實,讓徐庶頭大如斗,先是擔心防守壓力太大,形勢穩定下來后又得琢磨用什麼方式平穩收場,避免事情鬧得不可開交。
正如徐庶對文聘說的那樣,經此一役,很多事情逐鹿領自己都能查到,那麼多戰俘,那麼多線索,那些參戰的復仇者聯盟玩家怕是一個都跑不掉,就看逐鹿領什麼抽出空來找他們算總帳。至於襄陽蔡氏,早就在黑名單上,徐庶要求道出幕後黑手,其實就是走走過場,放人離開需要有份量的理由。
看在黃忠面子上放他們走?
徐庶心還沒那麼大!
找的免費台階而已,順便賣黃忠一個人情,便於拉攏。
黃忠是老好人一枚,看樣子信了八成,文聃卻是沒那麼好騙,或者說,文聘擺出的強硬姿態無意中觸碰到逐鹿領最擔心的一環。不過到這個地步,徐庶不可能輕易軟化自己的立場,否則只會讓對方發現逐鹿領的弱點。
「與荊州府結仇嗎?」
徐庶嗤笑著攤開雙手,嘲諷地眼神看著文聘:「以前沒有跟荊州府結仇,你們不是也到了這裡?既然如此,結不結仇也就沒那麼重要了。」
文聘無言以對。
徐庶繼續道:「你不想說,我不勉強。」
「你們吃干抹凈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我逐鹿領還不至於那麼不計前嫌。拿不出足以買命的籌碼,我寧願拼著再折損些部下,也要將你們全部留下,不會任由手上沾染了我逐鹿男兒鮮血的入侵者,沒事人一樣轉身離開。」
「不要再拿荊州府的名頭嚇唬人,將軍剛才還說,不確定是何人授意,這麼快就改變心意了?退一萬步,是劉荊州指使,我巴郡固然比不得荊州,但此事自有天下人評判,我也很想知道,荊州牧何以會做出此等事情……」
文聘冷汗都出來了。
沒嚇住對方,反而被對方恐嚇。
此事鬧大,劉表再怎麼解釋,也免不了名聲受損,這鍋他文聘背不起。
事到如今,文聘明白不拿些乾貨出來,這一關過不了。
「我等確實只是奉命行事,不了解那麼多內情。」
「我最多告訴你是誰傳的命令,以及……」
文聘頓了頓,正容道:「一個或與逐鹿領有關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