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7章 戀舊的老好人
本陣聯盟眾被全滅,接下來進入垃圾時間。
即使南方三鎮等地還有人,其中包括去青羌鎮接洽五溪蠻的「秀姑娘」,同樣改變不了什麼,逐鹿城外指揮系統被徹底打掉后,此戰結果已然註定。群龍無首,再加上逐鹿軍兇殘,足以讓聯盟軍陷入不可逆的全線潰敗。
聯盟軍陷入大亂。
逐鹿軍的絕地反擊,很快變成了追亡逐北。
城門大開,城內守軍殘部、賨人、墨衛和白虎義從衝出城門,與白毦和三千磐石營一起痛打落水狗,渲瀉著此前被長期壓制累積的憤懣和怒火。很多戰友袍澤在慘烈的戰鬥中倒下,再也沒能站起來,唯有鮮血,才能洗刷掉他們內心深處的傷痛。
聯盟部隊惶惶不可終日,哭喊著,號叫著,絕望地四散而逃。
主城外唯一沒有亂跑,保持著基本戰鬥力的只有一支部隊:重裝水師。從白毦兵投矛洗地開始,重裝水師便拚命回防本陣,保護重傷昏迷的主將,可惜白毦爆發起來強得不象話,突擊力度更是超乎想象,三十秒無敵足以讓他們做到很多事情,重裝水師再怎麼努力,也沒能挽救本陣覆滅的命運。
趁白毦重點擊殺玩家,重裝水師拚死護住蒙面武將,準備撒丫子走人,但他們很快被逐鹿軍盯上。大家都在逃命的時候就他們這群人保持著編製,簡直跟黑暗中的螢火蟲一樣顯眼,陳到率領白毦兵出現在他們面前,耍弄著長矛冷冷地看著,重裝水師頓時不敢亂動,如臨大敵,小心戒備。
沒有人敢無視白毦的威脅,哪怕白毦只有四百餘人。
尤其那些見識過白毦暴力投矛戰術的人,看到他們就感覺渾身不舒服,投矛洗地的兇殘和血腥,不是正常部隊能夠承受的。重裝水師有再戰之力,然而大勢不可違逆,這裡又是逐鹿領,如果不幸成為逐鹿軍重點打擊目標,不僅沒辦法把主將救出去,全軍覆沒大概很難避免,故而重裝水師被白毦盯上后不敢輕舉妄動,唯恐激怒對方,直接開啟血戰模式。
重裝水師不動,白毦也不動。
陳到很樂意跟重裝水師對峙。
先守五糧鎮,接著掃破三鎮包圍,到主城外牽制敵軍,白毦一直在戰,絕地反擊戰中更是從頭打到尾,誘敵牽制相持爆發強攻等活兒全都幹完了,饒是特殊兵種,白毦打到現在也累得夠嗆,有機會歇一歇,陳到覺得挺好。
追殺掃尾自有兄弟部隊完成,白毦有白毦的驕傲。
好歹是領地王牌,這種好拿的戰功還是給兄弟部隊好了,白毦不需要!
陳到也沒有急著跟對方動手。
對面重裝水師並未因為主將昏迷失了方寸,刀盾在前,槍矛緊隨其後,弓手引而不發,陣形嚴整有度,保持著相當程度的戰鬥力,將蒙面武將護得嚴嚴實實,展現出來的素質和戰鬥意志相當不錯,對主將的忠誠也很高。陳到隱隱感覺到,對方做好了困獸之鬥的準備,這樣的敵人不好惹。
白毦四百餘人,看住聯盟軍最能打的三千多重裝水師,怎麼算都賺了。等到戰場打掃得差不多了,其他部隊騰出手來,收拾這些重裝水師更容易。所以陳到心安理得地和重裝水師對峙,完全不管對方心中多麼焦躁和崩潰。
城頭上,黃忠收起了他的大弓。
危難間出手是雪中送炭,如今大局已定,黃忠對錦上添花沒什麼興趣。逐鹿城危機解除,黃忠心中也安穩了許多,逐鹿領無事,張仲景才能心無旁騖地為黃敘治病,這一點比什麼都重要。
「有勞前輩了,多謝援手。」徐庶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黃忠笑著擺了擺手,剛才在城頭上專射聯盟軍基層指揮官的可怕箭手,此時一臉的和善,對徐庶道:「此戰應不會再起什麼波瀾,老夫先前臨時入籍作戰,逐鹿軍強悍無匹,老夫實際沒機會施展軍團技,有負所託,現在……」
「前輩客氣,戰事尚未清平,什麼意外都可能發生,還是謹慎些為妙。」徐庶一本正經地說著瞎話。聞弦歌而知雅意,好不容易才把黃忠誑上賊船,徐庶哪肯輕易讓黃忠退出,反正現在仗確實沒打完,謹慎一些肯定不會錯,頓時把黃忠堵得無話可說。
黃忠一直和和氣氣,可誰真當他很好忽悠,是只會唯唯諾諾的老好人,那麼只能說是瞎了狗眼。黃忠畢竟為官多年,豈會不知道徐庶想留他?
只是他聞言並不說破,畢竟人到中年氣量也大,況且黃敘還得在逐鹿領長期治療,黃忠對要不要在逐鹿軍任職不是很排斥,無可無不可。對方既有心挽留,黃忠當然不至於定要強行離去。
黃忠甚至理解徐庶此時的尷尬。
徐庶在逐鹿領地位顯然很高,可現在領主不在,徐庶憑什麼招攬黃忠?
沒有資格招攬,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拖著。
平心而論,黃忠對逐鹿領頗有幾分好感,不僅僅是張仲景能治好黃敘,這段時間在逐鹿領,真正認識到這個領地多麼繁榮,逐鹿人對領地的驕傲,對領主的高度認同,給黃忠留下了深刻印象。況且魚不智剛晉陞巴郡太守,正式躋身諸侯行列,嚴格講已經具備了招攬在野英傑的資格,黃忠棄官后已是白身,投身逐鹿領,並非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貴部戰鬥力確實厲害,不愧是天下第一都。」體諒到徐庶難處的黃忠,自然而然地把話題引開,聊一些大家都能輕鬆應對的內容。
「運氣好而已,磐石營火線晉級。」徐庶一臉慶幸的樣子。
「晉級重裝步卒?唔,情理之中,畢竟逐鹿城是巴郡治所,理應晉級。」黃忠在軍中任職多年,徐庶提了個方向,他就立即推測出了大概,隨後他指著白毦,認真道:「那支部隊什麼來頭?老夫從軍這麼多年,有幸見過三河騎兵和北軍五校,皆為當世之強兵,然貴部之精銳善戰,不遜三河五校!」
「該部為白毦兵,乃逐鹿軍兩大強兵之一,另一支強兵卻是不在領地。」想到無當飛軍,徐庶不禁嘆了一口氣,如果飛軍未去河套,以他們的戰場封鎖能力和遠程殺傷力,這一仗不至於如此艱難。
黃忠心下一驚。
白毦已經強得過分,逐鹿領居然還有一支精銳部隊,這實力當真可怕。不過黃忠並未追問,話鋒一轉,抱拳道:「某有一問,望徐帥告之。」
徐庶忙拱手還禮:「前輩折煞晚輩了,喚我元直即可,但請直言。」
「元直打算如何處置他們。」黃忠的手指,從白毦身上轉向了重裝水師。
徐庶心中一動,反問道:「前輩與他們有舊?」
「有些淵源。」黃忠心頭苦澀,但還是坦然承認。
他好歹是荊州武將,剛棄官去職不久,對荊州軍陣勢戰法再熟悉不過,再加上蒙面武將還是故人,看到重裝水師,黃忠一眼就認出對方什麼來歷。那一刻黃忠內心無比糾結,當即就後悔主動請戰,要早知道會跟昔日戰友袍澤對上,黃忠多半不會自己往前面沖。
可惜那時候後悔也晚了。
黃忠重諾,他既已答應出手,徐庶又根據他的箭術特長,決定以身為餌誘殺敵方大將,也就是那員蒙面武將,黃忠臨時反悔,逐鹿軍前功盡棄,搞不好連徐庶都會被他間接害死。以當時逐鹿領那種情況,主城岌岌可危,要是連主帥都戰死城頭,逐鹿城守得住才是怪事!
黃忠不知道逐鹿領有傳送陣,只當自己不出手,逐鹿城必然會被攻破。逐鹿城失守,保不準張仲景有個三長兩短,張仲景出事,黃敘當然也跟著玩完……一番天人交戰之後武將姑發在,箭神只得硬著頭皮執行原定計劃。
為了愛子,為了承諾,不得不拿起大弓。
黃忠是一個戀舊的老好人。
雖說決定幫助逐鹿領,伏擊敵軍大將,也沒真往死里下手,前兩箭一射盔纓,一射槍桿,都是希望蒙面武將知難而退。以他和蒙面武將的交情,對方肯定能猜到是他黃漢升在逐鹿城,再加上他接連箭下留情,蒙面武將或許會賣他個面子,即使無法退出這場戰鬥,後面放放水也是好的。
然而劇情沒有向黃忠希望的方向發展。
蒙面武將確實猜到城內隱藏的神箭手是黃忠,也知道黃忠手下留情了,但蒙面武將奉命而來,執行的任務又見不得光,一旦泄露,很多人會倒霉。所以蒙面武將根本沒有別的選擇,他不惜派出嫡系部隊參與攻城戰,就是因為他實際上沒有退路。
喊出那句「休想阻我」,其實是想讓黃忠知道,他必須那樣做。
沒有退路,黃忠又箭下留情,蒙面武將電光石火之間作出了錯誤決定,繼續強行將徐庶擊殺。他相信黃忠不會真將他射殺,黃忠當然有那個能力,可大家軍中共事那麼久,又是南陽同鄉,黃忠怎麼都不可能對他痛下殺手。
蒙面武將猜的沒錯,黃忠的確不願意殺他,不過黃忠也有自己的底線。如果蒙面武將知道黃忠的兒子在逐鹿城治病,而且居然破天荒地有了起色,相信他一定會理解黃忠的處境和心情,從而重新思考如何應對那種局面。
可惜蒙面武將不知道……
所以黃忠只好一箭射中他手臂,暫時廢了他的戰鬥力。
黃忠本意是想讓蒙面武將知難而退,手臂中箭,退出攻城戰也就是了,神射手小隊的實力還威脅不到那種層級的對手,況且蒙面武將的親衛還在。沒想到徐庶另外留了後手,禽迪憋了半天的飛石炮塔平射大招,差點直接要了蒙面武將的命,要不是親衛們拚死救援,多半掛了。
直到蒙面武將被救出戰場,黃忠才抹了一把冷汗,差點鑄成大錯。
後面的戰鬥,黃忠其實也一直有手下留情。
箭塔遠程支援,黃忠主要挑聯盟軍刷戰績,盡量避免對荊州水師下手,反正還有神射手小隊孜孜不倦地放冷箭,同鄉的血黃忠不想沾。所幸的是,蒙面武將重傷昏迷后,荊州水師一度退出戰場,讓黃忠不再那麼為難。
逐鹿領危難時,黃忠願意拔刀相助,如今逐鹿領完成逆襲,荊州水師成了瓮中之鱉,黃忠同樣於心不忍,尤其是蒙面武將被他射傷,愧疚難安。
「敢問前輩,是何交情?」徐庶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句。
「同鄉之誼,同袍之義。」
徐庶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劍眉深鎖。
黃忠心知徐庶為難,荊州水師跑來打一個玩家領地,怎麼都說不過去,剛才魚不智還不是諸侯呢,諸侯部隊打玩家領地算什麼?何況是跨境行動!聯想到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武陵軍入侵事件,最後以太守曹寅「自殺」收場,可明眼人不難猜到曹寅是怎麼死的。死了一個太守,荊州府的軍隊還敢往逐鹿領跑,其中必然有隱情,裡面的水很深。
理智告訴黃忠,他不應該摻和這件事。
荊州部隊兩次越境,對逐鹿領是生死攸關的問題,而且真的差點被滅,領地損失慘重。黃忠以同鄉同袍身分為荊州水師說情,姑且拋開他有沒有那麼大的面子,對逐鹿領顯然不公平。更何況魚不智剛晉陞巴郡太守,這次荊州水師惹的是一位諸侯,以膽大包天著稱的玩家諸侯,很難輕鬆擺平。
可看到蒙面武將和剩餘水師將士難以走脫,黃忠打心眼裡不忍心。
黃忠沒敢指望徐庶輕輕放過,這事太大了,只是想盡人事,聽天命。
徐庶沉吟片刻,正容道:「此事非同小可,晚輩不敢自作主張,容我向我主緊急稟報。主公作出裁定之前,晚輩願暫停干戈,前提是荊州水師不得有任何攻擊或逃跑行為,否則我軍必不姑息。前輩倘若方便,不妨下去跟他們打個招呼,以免不測之事發生。」
「多謝,有勞!」黃忠拱手,深深一禮。
徐庶肯做到這種程度,不管最終結果如何,他都必須領這個情。
十分鐘后,徐庶再次出現在黃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