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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好開心哦

  第82章 好開心哦

  “不高興了?”抱著桑瑤走到自己平日裏睡的貴妃榻旁, 將她放下後,陸湛緩下冷厲的眉眼安撫道,“明日我就稟告母妃, 讓她把那倆丫鬟都收回去。”


  桑瑤默不作聲地點了一下頭,心裏卻並沒有高興起來,反而越發堵得慌了。


  因為眼前的事情讓她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陸湛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會被未婚妻和未來嶽母嫌棄, 恨不得立即退婚,退避三舍的窮獵戶了。


  如今的他是高高在上, 金尊玉貴的鎮北王世子。便是不提他的長相人品, 單單隻衝著他王府世子的身份,便會有許多女子主動投懷送抱。


  今晚的香菱是第一個,卻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一件原本隻有她知道的寶物,突然暴露在了所有人眼中。縱然寶物仍屬於她,心裏也隻有她一個人, 可她還是討厭極了眾人覬覦他的目光。


  “不是想賞月嗎?”見她還是耷拉著腦袋, 神色怏怏,陸湛低聲哄道,“現在去可好?”


  桑瑤沒有拒絕也沒有說話, 一直到陸湛抱著她出了屋,準備往院子裏走去, 她才突然抬起雙臂纏住他的脖子道:“不去院子, 去寢屋。從今日起, 你不許再睡書房。”


  “……什麽?”陸湛愕然之餘,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桑瑤卻已經打定主意,她要守護她的寶物, 不給任何人靠近他的機會!

  倒不是不相信陸湛,而是她太清楚後宅女子的花招手段有多叫人防不勝防。陸湛自幼在民風淳樸的鄉下長大,萬一哪日一個不慎中了別人的算計,她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


  所以,還是直接不給有心人下手的機會最好,反正他們已經是別人眼裏的正經夫妻,就算提前同住一屋也沒什麽要緊。


  這麽想著,她就仰起頭目光炯炯地盯住了陸湛,聲音嚴肅道:“我說從今日起你別睡書房了,和我一起睡寢屋。反正寢屋的床夠大,我們一人一床被子也完全睡得開。”


  陸湛:“……”


  ***

  起初陸湛沒有同意,因為他不想在婚前冒犯桑瑤。雖然桑瑤的意思是同床不同被,但對於尚未真正成親的他們來說,這也是一種越矩行為,他不願輕踐了她。


  但桑瑤吃了秤砣鐵了心,摟著他的脖子又是撒嬌又是鬧,他實在拿她沒辦法,最後隻能妥協。


  桑瑤的心情這才重新好起來。


  她叫來不遠處的銀珠,讓她別再理會香菱,轉而吩咐她去陸湛的書房,把陸湛的被子和枕頭抱到主屋裏來。


  銀珠聽完先是驚愕,但看著桑瑤臉上的不容置疑之色,她還是眼神一言難盡地看了陸湛幾眼,照做了。


  被她看得不自在又沒法說什麽的陸湛:“……”


  真不是他趁人之危提出的同房。


  “走吧,回屋睡覺,這下看誰還敢半夜不睡覺地來打你的主意。”心氣兒終於順了的桑瑤靠在陸湛懷裏,捏捏他的耳垂輕哼道。


  陸湛被她捏得耳根隱隱發燙,他垂目看著她,想笑又有些無奈,但想到這麽做能讓她高興,他便還是認了命。


  青年抱著懷裏的姑娘進了屋,把她放在了寬敞柔軟的拔步床上。


  沒一會兒,銀珠抱著陸湛的枕頭和被子回來了:“姑娘,那今晚還用我在外間守夜嗎?”


  她表情有點糾結,顯然是不太放心陸湛。桑瑤一想到她在不放心什麽,便也臉蛋微熱,不自在了起來。


  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隻擺擺手道:“不用了,你放下被子,回屋去睡吧。”


  陸湛在的話,銀珠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就不好再睡在外間了,不合適。


  “好吧……那我走了?”


  “嗯嗯,去吧!”


  銀珠心情複雜地放下陸湛的被子和枕頭出去了。


  她其實很想阻止兩人,但想想外人眼裏他們已經是成過親的正經夫妻,就算提前睡在一起也不會影響桑瑤的名聲,桑瑤又一副已經打定主意的樣子,她便還是說服了自己不要掃姑娘的興。


  房門被關上,屋裏隻剩下陸湛和桑瑤。桑瑤這才輕咳一聲問:“你習慣睡裏麵還是習慣睡外麵?”


  看著床上麵頰微紅的姑娘,和她身下柔軟的滿是她私人痕跡的大床,陸湛眸子微深,移開了視線:“我都可以,看你。”


  “那、那你睡外麵吧,這樣比較方便你活動。”屋裏的氣氛看似尋常卻又帶著某種說不上來的張力,桑瑤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麽,忙撐起身體欲挪到床裏邊兒去,“你放心,我睡覺可老實了,肯定不會打擾到……”


  話還沒說完,床邊站著的青年已經動作極快地傾身過來抱起她:“別亂動,小心扯到傷處。”


  他今晚剛沐浴過,身上帶著一股好聞的草木清香,這種清香裏還夾雜著些幹淨衣物上帶著的冷香,聞起來十分獨特。


  這種獨特的氣味裹挾他身上的陽剛之氣,一下撲了桑瑤滿臉。桑瑤呼吸一滯,心裏原本隻是有一跳沒一跳的小野馬頓時不受控製地狂奔了起來。


  怎麽辦,他身上的氣味好好聞,她好想撲過去抱住他在他懷裏使勁打滾……


  不行不行,眼下時機不對,她得忍住先,不然萬一一個擦槍走火……咳咳。


  陸湛不知道桑瑤在想什麽,把她抱進大床最裏麵坐好後,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披著的外裳和披風上:“脫了衣裳再睡?”


  桑瑤這才忍著心中的蕩漾回過神,努力保持鎮定和平靜道:“嗯嗯,我自己來。”


  方才為了省事,她將外裳和披風披在了身上,沒有完全穿好,所以這會兒脫起來倒是不費勁。


  而脫完外衣後,身上隻剩下輕薄中衣的她就趕緊躺下來,扯過自己的被子蓋好了。


  “我好了,你也快點躺下睡吧。”


  見她說著就將腦袋半藏進被子,眼睛也閉了起來,一副“你放心我不會亂看”的樣子,不由有些想笑。他不著痕跡地調整了一下自己微亂的呼吸,而後才退到床邊吹滅屋裏一直沒滅的油燈,脫去衣裳和鞋襪,在床的外側躺了下來。


  “睡吧,晚安。”


  “嗯嗯,晚安。”


  兩人各自蓋著自己的被子,看似互不打擾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


  睡不著。


  不管是桑瑤還是陸湛,這會兒都是毫無困意。


  因為身邊人的存在感實在太強了。哪怕各自蓋著被子,兩人也都能聞到彼此身上的氣息,感受到彼此身體的溫度。


  這讓心裏本就對對方充滿渴望的他們忍不住就心浮氣躁了起來。


  自製力遠不如陸湛的桑瑤率先忍不住了。她忍不住側過身朝陸湛看去,小聲地問道:“陸湛陸湛,你睡了嗎?”


  剛在腦子裏默念完三字經,正準備繼續默念百家姓的陸湛:“……還沒,怎麽了?”


  黑暗中,他的嗓子低沉沙啞,聽起來惑人得緊。


  桑瑤心頭顫了顫,努力忍住了滾到他懷裏求抱抱的衝動。


  “沒,我就是想問問你,父王給你那些卷宗你看得怎麽樣了?”


  “快看完了。”陸湛沒有側過身,依然平躺著身體,閉著眼睛答道。


  為了盡早適應鎮北王世子這個身份,陸湛從陸靖那裏要來了很多跟鎮北王府有關的包括人物關係,朝政時事在內的卷宗。


  這半個月以來,他一半的時間用來陪伴家人,操心婚事,另一半時間就都在書房裏惡補。


  這也是為什麽桑瑤並不意外他這麽晚了還沒睡,還有香菱會趁機接近他的原因。


  “那上麵的東西你都記住了嗎?”雖然不能抱抱,但就這麽看著他跟他說說話,桑瑤感覺也挺好的。她說著忍不住往他身邊湊了湊,漂亮的眼睛在黑夜中閃閃發亮。


  縱然沒睜眼,也能感覺到她的一舉一動的陸湛:“……差不多吧。”


  “那你跟我說說好不好?”見他始終平躺著不看自己,桑瑤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被子。


  陸湛:“……”


  陸湛沒心思說,他隻想讓她快點睡覺:“明日再說,現在很晚了,先睡覺。”


  桑瑤一點也不想睡覺。他的存在讓她心裏像是揣了隻不安分的小兔子,上躥下跳的。她又扯扯他的被子:“可是我睡不著,你給我講講嘛,或者你給我講個故事也行。”


  陸湛:“……”


  陸湛沒有說話。


  桑瑤不死心,小手忍不住鑽進他的被子,戳了戳他的胳膊:“你在想什麽?”


  話音剛剛落下,那隻不安分的小手就被一隻滾燙的大手抓住了。


  “想你。”


  陸湛聲音低啞醇厚,帶著某種忍耐之意。桑瑤聽得身子一麻,下意識反問:“想我什麽?”


  ===第68節===

  “……你說呢?”


  身邊一直沒動的青年終於忍無可忍地側身看了過來。有朦朧的月光照進窗戶,桑瑤猝不及防,一下對上了他像是燃著兩團暗火的眸子。


  那兩團暗火像是會吃人,桑瑤整個人都懵了一下,而後就臉色乍紅地收回小手,飛快地扯過被子蒙住了腦袋。


  “哈哈,那個,睡覺,睡覺。”


  聽著她慫軟的幹笑聲,陸湛閉上眼睛深吸口氣,開始後悔自己的妥協。


  桑瑤也不敢再吭聲。


  主要她腿還沒好……咳,不是,主要他們還沒正式成親呢。


  這麽想著,她就逼著自己轉移了注意力,但心裏還是亂七八糟的睡不著。


  過了不知多久,身邊的青年呼吸變得綿長。桑瑤仔細聽了聽,確定他應該是睡著了,這才暗暗舒出一口氣,重新睜開眼往他看去。


  “陸湛?陸湛?”


  她先是小聲叫了他幾聲,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才小心翼翼地挪著身體湊到他身邊,打量起他被月光鍍上了一層銀輝的俊臉來。


  他的頭發好黑好粗啊,男子的頭發都是這樣的嗎?看起來一點也不柔軟,也不知道摸起來手感怎麽樣。


  還有他的眉毛,真濃真好看。唔,側麵看他的鼻子也更挺了,還有嘴巴,不厚不薄,形狀也剛剛好,嘻嘻,喜歡……


  桑瑤從沒這樣近距離地看過陸湛,這一看就停不下來了,心裏也甜滋滋的像是喝了蜜。


  這個哪兒哪兒看著都很順眼的男人,是她的呢。


  嘿嘿嘿嘿嘿,好開心哦。


  正偷樂著,目光突然被他喉間隆起的弧度吸引,從未認真觀察過男子這個部位的桑瑤心頭一動,忽然覺得有些口幹。


  這個地方看起來好好啃啊,想啃一口……就一口……


  她像是受到蠱惑,神差鬼使地撐起身體在陸湛的喉結上偷偷輕咬了一下。


  卻不想剛偷襲成功,就被人掐住腰猛然壓回在了她自己的被子裏。她嚇了一跳,心裏又是心虛又是緊張,可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青年凶猛的,帶著點狠意的吻已經鋪天蓋地地落下來。


  桑瑤:“……”


  桑瑤:“!!!”


  第83章 痛並快樂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很久, 久到桑瑤呼吸開始困難,人也徹底癱軟成了一灘水,身上像是猛獸出籠般完全沒了平日克製的青年, 才終於呼吸濃重地放開她。


  桑瑤眼前陣陣發暈,胸口劇烈起伏地躺在那,好一會兒才臉蛋滾燙地回過神控訴他:“你……你竟然裝睡!”


  陸湛埋首在她的頸間,聲音沙啞地低笑了一聲:“不這樣, 我怕自己忍不住。”


  桑瑤一下就啞了。


  她心下又羞又甜地說不出話,直到陸湛勉強平複好心情, 起身說了句“我去趟淨房”, 她才紅著臉點點頭,躲在被子裏把被他弄亂的中衣整理好。


  過了好一會兒,陸湛帶著一身清冷的水汽回來了。


  桑瑤雖然沒有跟過去,但也大概能猜到他都做了什麽。再一想方才那個失控的吻,她就更是臉蛋滾燙不敢看他了。


  “時、時候不早了,快睡吧!”


  “嗯。”陸湛重新上床躺下, 將她連人帶被子一起摟進懷裏, 聲音依然沙啞地說,“隻要小姐別再偷親在下,在下保證好好睡覺, 不做別的。”


  桑瑤:“……”


  桑瑤又羞又窘,偏又沒法反駁, 片刻索性破罐子破摔地鑽他的被窩, 將自己挪進了他懷裏躺好:“不給偷親, 那就明抱吧。還有,什麽叫偷親,夫妻間的事那能叫偷親嗎, 那叫恩愛,叫情趣!”


  陸湛被她的色厲內荏逗得忍不住笑出聲,好一會兒才附和:“小姐說的是。”


  桑瑤這才滿意地哼哼一聲,將腦袋埋進他肌肉結實,寬闊好聞的懷抱裏,使勁蹭了蹭。


  噫呀,果然和想象中一樣舒服!

  陸湛:“……”


  陸湛無奈又舍不得推開她,最後隻能在煎熬中度過這一夜。


  倒是桑瑤因為剛才鬧了一場,心裏的渴望又得到了滿足,沒一會兒就心情甚好地睡了過去。


  這一晚就這麽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兩人起床膩歪了一會兒,又吃過早飯後,陸湛就去了正院一趟,把昨晚的事告訴了薑氏。


  桑瑤本來打算跟陸湛一起去,但陸湛卻讓她別管,隻說自己會處理好。


  知道他這麽做是不想給別人非議她的機會,桑瑤心裏甜蜜,便也沒有堅持,隻假作什麽都不知道地歪在窗邊貴妃榻上,聽著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聲,看起前些天新得的遊記。


  ——是的,一早起來外頭又下雨了,窗外煙雨蒙蒙,雨打海棠芭蕉,處處都是春意。


  桑瑤心情好,倒也沒覺得下雨煩悶。


  過了不知多久,院外突然傳來香菱不敢置信的哭叫聲:“不!我不信!王妃怎麽可能這麽對我?!我不過是犯了一點小錯,我、我已經知道錯了,姑姑,我不想被發賣,求求您幫我向王妃求求情吧!王妃素來寬仁,隻要您替我求求情,說說好話,她老人家一定會網開一麵的!”


  “王妃說了,正是因為她平日裏待你太過寬容,才會叫你生出不該生的野望來。所以此番,誰替你求情都沒用。來人,帶走,即刻發賣!還有你們,也都給我聽好了,誰再敢背著主子對世子行狐媚之事,香菱就是你們的下場!”


  竟是聶姑姑親自帶了人來處置香菱。


  桑瑤一怔,連忙放下手中的遊記,推開軟榻旁的窗戶往外看去。不過因為角度問題,她沒有看到聶姑姑,隻看到了被兩個粗使婆子押著的,臉色煞白,滿臉慌張的香菱。


  “不!我沒有!我沒有狐媚世子,我不過是替王妃關心了一下世子的身體——”


  香菱還想狡辯,但大家都是後宅裏混的人,誰能看不出她那點小心思呢。聶姑姑當即冷聲打斷了她:“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清楚,也別把別人都當成傻子,來人,帶走。”


  香菱被堵了嘴巴帶走了。


  與她一起來的香映沒受牽連——陸湛本打算把兩人一起送回主院,免得桑瑤看著膈應。但桑瑤對香映印象還不錯,加上犯錯的人也不是她,所以公平起見,桑瑤還是決定留下她再觀察觀察。


  而這會兒,香映雖麵色不忍,但並未替香菱求情,因為她私下裏已經勸過香菱很多次,讓她腳踏實地走腳下的路,不要總想著攀高枝。可香菱向來自視甚高又被眼前的欲望迷了心,根本聽不進勸。


  至於院裏其他人知道發生什麽事後心裏作何感想,這裏暫且不提。隻說聶姑姑,她讓人帶走香菱之後並沒有就此離開,而是進了屋,說要求見桑瑤。


  猜到她是有話要傳達,桑瑤忙讓林秀秀將請了她進來。


  果然聶姑姑一進門就衝桑瑤福了個身,溫聲解釋道:“王妃讓奴婢來跟世子妃說一聲,香菱這丫頭不安分,惹了世子不喜,所以從今日起就不在您這邊伺候了。不過,王妃並不知道這丫頭的心思,若是知道,絕不會將她派來落英苑伺候世子妃,還請世子妃不要將今日之事放在心上。還有,往後若再有其他人不安分,世子妃也無需顧慮,隻管出手懲治了便是。王妃由衷地盼著您與世子夫妻恩愛,白首到老,絕不會像其他人家的長輩一樣,做給世子後院塞人,破壞你們小兩口感情的事。”


  這話說得明明白白,再清晰直接不過。桑瑤聽得愕然動容的同時,心下也有些羞慚。


  她確實暗自猜測過香菱的所作所為會不會是出自薑氏的授意,也怕萬一香菱真是薑氏給陸湛安排的,自己跟陸湛一起去說這事會惹得薑氏不喜,所以陸湛一說他會處理,她就想也不想地撒手不管了。


  可沒想到是她小人之心奪君子之腹了,她婆婆根本沒那樣的心思。不僅如此,怕她多思多慮,她還特地派了聶姑姑來跟她說明此事,溫柔地寬慰她。


  嗚嗚嗚,她上輩子是積了多少德,才能遇到這麽好的婆婆呀!


  桑瑤從前對薑氏更多的是崇拜和敬畏,直到這會兒,才生出了真切的感激和親近來。


  她飛快地點點頭,鄭重感激地說道:“多謝姑姑,我知道了,晚些時候我會親自去拜謝母妃,多謝她這般真心實意地疼愛我。我和阿湛也一定會好好在一起,必不會叫她失望的。”


  “那就太好了。”聶姑姑笑了起來,“不過親自拜謝就不必了,外頭下著雨,世子妃的腿又還沒好,還是別折騰了。再說王妃這兩日身子有些不適,正打算閉門休養呢,等過些天她身子好些,天也晴了,世子妃再去給她請安吧。”


  桑瑤一聽這話就皺了眉:“母妃的身子怎麽了?我昨天早上去給她請安時,就覺得她臉色不太好,可問她她卻隻說是連日下雨,夜間沒睡好。”


  “確實是沒睡好,但主要還是身子太虛了。”說到薑氏的身體,聶姑姑臉上的笑意就落了下來,她歎了口氣,也是有些憂心道,“想必您也知道,王妃當年生世子時難產大出血,生生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留下了不少病根。這些年王爺想盡了辦法,但王妃的身體狀況還是越發不好了,時不時就要病上一場……”


  她說到這搖搖頭,不願再說下去。桑瑤見此心下一揪,原本不錯的心情瞬間就不好了。


  她先前隻知薑氏身體不太好,卻不知她情況這般嚴重。


  又想到陸湛好不容易才找到親娘,還沒得親娘幾日疼愛,桑瑤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了。


  不過很快,她又鬆開了,因為她想到了淩霜。


  “姑姑別擔心,我有個朋友醫術極好,當初我的嗓子被人毒啞,我以為我這輩子都說不了話了,誰知卻幸運地遇上了她,被她給治好了。我這就寫信給她,請她前來替母妃看看身體,興許會有轉機呢!”


  雖然薑氏這些年看過很多“神醫”,但這是桑瑤的一片心意,聶姑姑自然不會拒絕:“這敢情好,就是有勞世子妃那位朋友了。”


  正好這時陸湛回來了,桑瑤立即跟他說了自己的想法,讓他幫忙拿紙筆來,她要給淩霜寫信。


  陸湛剛從薑氏那裏回來,自然比桑瑤更清楚薑氏的身體狀況不佳。事實上他也想到了淩霜,隻是沒想到桑瑤也跟他想到一塊去了。


  聞言他眉眼柔和地“嗯”了一聲,照做了。


  當初分別時,桑瑤和淩霜互相交換了一定可以聯係到彼此的聯係方式,所以這會兒桑瑤並不擔心信送不到她手裏。


  她唯一擔心的是,身處戰亂中的淩霜人是否平安。


  不過想到淩霜醫術高明,又篤定地表示過自己有自保的能力,桑瑤又沒那麽擔心了。


  她相信淩霜。


  ***

  寫好信派人快馬加鞭地送出去後,桑瑤就開始了耐心的等待。


  很快,又半個月過去了。


  這天早上,陸湛派去雲水村接陸澄和陸滿的人終於回來了。


  彼時桑瑤和陸湛剛剛睡醒,正在床上膩歪——自那晚搬進寢屋後,陸湛就再沒睡過書房了。桑瑤喜歡極了陸湛這個人形抱枕,不過半個月,便養成了必須要他抱著哄著才能睡著的習慣。


  對此陸湛的感覺是:痛並快樂著。


  相愛的年輕男女日日大被同眠,難免有擦槍走火的時候,但想到桑瑤的腿傷,每次陸湛都以強大的意誌力克製住了。倒是桑瑤這個沒什麽自製力的,好幾次都忍不住纏著他要繼續。


  就比如這天早上,雖然還沒正經體驗過,但已經能感受到個中趣味,並且經過這半個月的適應,也不再像最開始那麽羞澀的桑瑤就在一陣膩歪後,忍不住勾住了陸湛的脖子:“還要。”


  陸湛:“……”


  陸湛就很是哭笑不得。她到底知不知道這兩個字會造成什麽後果?

  桑瑤自覺已經很清楚,見身上的青年雙目幽暗,氣息淩亂地盯著自己不說話,不但沒再害怕,反而主動抬起頭親親他的嘴角,作死地撒嬌道:“還要親親抱抱嘛,我喜歡!”


  幾乎要被逼瘋的陸湛:“……”


  就在他再也忍不住地想要身體力行地告訴她再繼續下去會發生什麽事時,外頭傳來了林秀秀激動不已的拍門聲:“小姐,世子,你們起了嗎?阿澄公子和阿滿小姐到啦!”


  “什麽?”沉迷男,色的桑瑤頓時腦子一清,驚喜不已地推開了陸湛,“不是說預計下午才能到麽,怎麽這麽早就到了!快快快,陸湛,我們出去接他們去!”


  已經蓄勢待發卻被迫停住的陸湛:“……”


  饒是脾氣再好,這會兒的他也忍不住抬手掐住桑瑤的腰,眼神發狠地說了句:“你等著。”


  對他的實際危險性還一無所知的桑瑤:“啊?”


  ===第69節===

  等著啥?

  第84章 受了杖刑

  雖然不太明白陸湛這話是什麽意思, 但桑瑤這會兒無心糾結這個,很快就把這點疑惑丟在腦後了。


  陸湛:“……”


  除了無奈認命,還能怎麽辦呢?


  他捏著眉心努力平複了一番, 而後便起床幫桑瑤洗漱更衣——兩人自同睡一屋後,陸湛便自然而然地接手了這些活兒,如今隻有梳頭化妝時,桑瑤才會喊其他人進來。


  兩人快速收拾好後, 陸湛把桑瑤抱上輪椅,推著她出了門。


  林秀秀已經滿臉歡喜地在門口等著, 見兩人出來, 正要說什麽,陸澄和陸滿就在府中仆從的帶領下進了院門。


  桑瑤正對著那邊,見此眼睛一亮,忙直起身體衝兩人招手:“阿澄,阿滿!”


  聽見她的聲音,怕給自家兄長丟臉, 因此一直努力繃著臉控製著眼睛, 不敢四處亂看的兄妹倆皆是飛快地抬頭往這邊看來。


  “大哥!瑤姐姐!秀秀姐!”陸滿率先忍不住亮了眼睛,撒腿朝這邊衝來。


  她身邊的陸澄反應過來後,也是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三步並作兩步地跟上了:“大哥!桑瑤姐!秀秀!”


  陸湛彎身接住炮彈似的妹妹,揉了揉她的腦袋, 又又直起身拍了弟弟肩膀一把, 冷肅的眉眼軟化下來, 露出了難得的笑意:“累不累?”


  “不累不累,”陸滿高興得圓溜溜的小鹿眼都眯成了一條縫,“就是想你們了!”


  陸澄說不出這般肉麻的話, 隻是撓頭憨笑:“這一路上光顧著興奮了,還真沒怎麽覺得累。”


  桑瑤看見兩人也是開心得很,挨個打量了一番說:“幾個月沒見,都長高了。”


  兄妹倆雖都風塵仆仆,麵色略顯憔悴,但身體和精神狀態看著都很不錯。先前一直有些擔心陸滿的身體會受不住路途奔波的陸湛見此,也是心下一緩:“先進屋,坐下說。”


  “對對,快進屋,我去給你們做好吃的,這一大早的,你們肯定還沒吃早飯!”林秀秀興衝衝地說完就往小廚房跑去了。


  “走吧。”陸湛說完,一邊推著桑瑤往堂屋走去,一邊示意他們跟上。


  陸澄和陸滿發現桑瑤竟是坐在輪椅上後,都嚇了一跳,而後就連連追問這是怎麽回事。


  他們隻從前去接他們的侍衛口中得知了陸湛的身世,還有桑瑤也在王府,並且已經成了他們嫂子的事,並不知道具體的細節。


  桑瑤也沒瞞著他們,進了堂屋後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都大概地跟他們說了一遍。


  兄妹倆聽完又是氣憤又是後怕,捏著拳頭好生怒罵了陸英母子一通。


  之後就是敘舊時間。


  陸澄把雲水村那邊的情況跟陸湛匯報了一下,又把燕留青給他的回信拿了出來。


  陸湛寫信給燕留青,主要是想告訴他自己的身世,還有他已經找到義父,他們不必再為此費心的事。另外沒有意外的話,他們往後不會再回雲水村,所以他還請燕留青幫著陸澄把該處理的事都處理了一下。


  燕留青的回信就是告訴他自己都處理好了,然後著重表達了一下對於他身世的震驚。


  看著信末那句“哥哥,苟富貴,毋相忘啊”,陸湛忍不住揚了一下嘴角,而後才跟弟弟妹妹說起陸行的事:“義父那邊的情況有些特殊,明日大哥再帶你們去見他。”


  他沒說陸行那邊具體是什麽情況,兄妹倆也隻知道個大概。陸澄想追問,陸滿先突然想到什麽似的開了口:“但是既然已經找到義父,那我和二哥是不是就不能再跟大哥了?大哥往後是不是……也不能再做我們的大哥了?”


  說到最後,她聲音變小,神色也變得忐忑失落。


  完全沒想到這茬的陸澄也是愕然一僵,愣愣地看向了陸湛。


  是啊,他們的大哥已經找到親生爹娘,做回王府世子了。他有了自己真正的親人,也有了與他們天差地別的身份,那往後……


  “一日為兄,終身為兄,怎麽,見義父回來了,就不想要我這個兄長了?”


  見熊弟弟熊妹妹皆是一愣之後趕緊搖頭,陸湛有點想笑,他抬起手挨個揉了一把腦袋,這才道,“義父那邊不方便,你們往後還是跟我一起住在王府。我早已稟告過父王母妃,他們都沒有意見,還說過你們若是願意,可以認他們做幹爹幹娘。”


  兄妹倆頓覺受寵若驚:“可是我們的身份……這樣,會有人說閑話吧?”


  “有又如何?”說話的是桑瑤,“這世上永遠有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不理會就是了。若是有人敢當著你們的麵說什麽,你們隻管懟回去,剩下的交給你們大哥處理。你們都是阿湛親自撿回家,親自養大的,不管阿湛變成誰,有了什麽樣的身份,你們都是他最親的弟弟妹妹,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事。所以,安心住下便是。”


  陸湛也點頭“嗯”了一聲。


  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的陸澄這才撓撓臉,感動又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那……那往後我一定好好孝順幹爹幹娘,不叫他們白白收留我和阿滿!”


  陸滿也是心下一鬆,重新展露笑臉:“我也是!”


  他們都知道憑著自己的身份,這般留在王府多少有些厚顏,可是他們不想離開對他們來說如父如兄的大哥,他是他們最親的人啊。


  幾人正說著,林秀秀送吃的過來了。


  陸湛便道:“先吃早飯吧,吃完早飯後洗漱休息一下,晚些時候我再帶你們去拜見父王母妃。”


  桑瑤也笑眯眯點頭:“對,你們的房間還有換洗的衣裳什麽的,我都已經讓人準備好了,一會兒直接過去就行。”


  陸澄陸滿自是沒有意見。


  四人一邊說話一邊吃過早飯,而後兄妹倆就跟著自告奮勇的林秀秀去看自己的房間了。


  陸湛這才看向吃得肚子飽飽的,正用帕子擦嘴巴的桑瑤:“你也回寢屋休息會兒?”


  “不用,我不累……”


  桑瑤話還沒說完,香映突然麵色凝重地從外麵跑了進來:“世子,世子妃,不好了,王爺受傷了!”


  桑瑤霍然一愣,陸湛也是一下擰了眉:“怎麽回事?”


  “具體的奴婢也不清楚,隻聽說王爺是觸怒陛下,受了杖刑……”


  竟是宮裏那老皇帝幹的?

  桑瑤眼皮一跳,心裏驟然生出了些不好的預感。


  皇帝忌憚陸靖之事世人皆知。但因為陸靖手裏握著的那十幾萬兵馬,往日裏他再如何忌憚也不曾明麵上表露出來,隻是暗搓搓地搞些打壓算計的事。


  可如今他竟然當眾對陸靖動了手……


  這說明什麽?

  這說明這他對陸靖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也說明他越來越昏庸,甚至已經開始失去理智了——若不然在這內亂當前,天下不安的情況下,他怎麽會做出這樣會引起前線將士們不滿的事?

  桑瑤想到這,心裏的高興一下全變成了憂慮。


  陸湛的臉也早已沉下來,但他沒有多說,隻快速起身道:“我去看看父王。”


  “我也去!不過我坐輪椅行的慢,你隻管先去,我隨後就來。”


  陸湛惦記著父親那邊的情況,聞言點了一下頭沒有拒絕。桑瑤看著他大步離開的同時,也趕緊讓一直候在旁邊的銀珠推著她跟上了。


  ***

  陸湛到的時候,陸靖剛被人抬到客房躺下。


  ——之所以是客房而不是正房,是因為薑氏近日身體狀況不太好,他不願叫她擔心。


  一進門就看見父親後背血肉模糊地趴在床上,陸湛眉眼一繃,快步走到了床邊:“父王。”


  “你來了。”陸靖抬頭看見他,並不意外地示意了一下,“坐下說吧。”


  陸湛卻是搖頭:“先讓大夫看看您的傷。”


  正好這時府醫拎著藥箱急匆匆地趕來了,陸湛側身往旁邊讓了兩步,一直到府醫替陸靖處理好傷口上好藥,他才重新上前:“父王傷勢如何?”


  府醫還沒開口,陸靖先說話了:“三十板子而已,算不得什麽……”


  “正常的三十板子對王爺來說確實算不得什麽,可今日這板子上藏了倒鉤還撒了鹽水,便是鐵打的人都受不住!”


  府醫是個留著山羊胡,身材幹幹瘦瘦的老頭,姓龐,大家都叫他龐大夫。他是陸靖的生死之交,跟隨他多年了。聽見這話他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陸靖,隨即就麵色惱怒地罵了一句,“不要臉的東西,竟連這樣惡毒的陰招都使出來了!”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他罵的是誰大家心裏都清楚。


  陸湛也是驚愕之餘,眉眼沉鬱地握緊了雙拳:“什麽理由?”


  陸靖本不想叫兒子擔心,這會兒見瞞不住便也沒有再瞞。


  “今早上朝時,有禦史彈劾麗妃之父劉廣貪贓枉法,草菅人命,並聯合了數位大人一起進諫,欲求陛下查清真相,還枉死者清白。此舉惹得陛下大怒,竟是當場就要將那些人全拖下去處死……”


  陸靖武藝高強,老當益壯,這頓板子確實要不了他的命,可失血過多和非人的疼痛還是讓他麵色發白,透出了虛弱之色。這會兒他說著搖搖頭,神色複雜,難掩悵然和疲憊地說道,“這幾人俱是難得的忠正之士,為父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便替他們求了個情,這頓板子就是違逆聖意,保下他們的代價。”


  麗妃一黨作惡多端,早已引得民怨沸騰,這事陸湛知道,也並不奇怪朝會上會發生這樣的事。但隻看他父王挨的這頓明顯被人做了手腳的板子,就知道這事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這麽簡單。


  他沉默了一會兒,看向陸靖:“這隻是那人故意尋的由頭,他的真實目的,應該是阻止父王領兵出征吧?”


  陸靖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反應了過來,心中很是欣慰。他點頭歎了口氣,把真實情況告訴了陸湛。


  第85章 前因後果

  原來這件事的起因, 是三天前北邊傳來消息,通往京城最重要的屏障夾林關被叛軍攻下了。


  此前說過,皇帝忌憚陸靖, 不願他再上戰場再立戰功,便在一番權衡後選擇了讓陸靖麾下的猛將羅大山領兵出征。


  這羅大山是個有本事的人,到達夾林關後沒再讓起義軍南下半步。但他再厲害也架不住敵方不斷收攏民心,我方卻接連有人背叛倒戈。


  十天前的一場惡鬥中, 他被心腹親衛暗算,在戰場上身受重傷, 至今昏迷不醒。


  主將出事, 群龍無首,軍中士氣大跌,起義軍趁此機會夜襲攻城,終於在兩天後成功攻破夾林關。


  如今他們已整裝待發朝京城打來,情勢變得十分嚴峻,因此這些天每天都有人上表請奏, 希望皇帝能派陸靖出征平叛。


  陸靖自己也上表自請過兩次, 但皇帝都沒有理會。


  國難當前,所有人包括陸靖都以為皇帝便是心中不快也會以江山天下為先,因為眼下這種情況, 朝中已無任何人能代替陸靖。


  可誰知陸靖耐著性子等了幾日,等來的卻是一頓陰損毒辣, 愚蠢至極的板子。


  “我知道他忌憚我, 但我從沒想過他對我的忌憚竟已壓過對江山的在意。”陸靖說到這, 無法再壓抑心中的憤怒和失望。他深吸口氣搖搖頭,不想再說下去了,“如今他已派人去請卸甲多年的呂奎老將軍出山, 希望老將軍寶刀未老,能擋得住叛軍南下的腳步吧。”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越立朝百年,縱然這些年一直在衰落,朝中也不至於一個可用之人都沒了。但那些人要麽能力不夠,要麽年紀太輕,別說跟在軍中擁有絕對威望的陸靖相比,就是羅大山的高度都夠不著。


  唯有這位呂奎老將軍各方麵的能力都還不錯,能和羅大山一較高下。但他比陸靖還大好幾歲,今年已年近七十,皇帝派他前去領兵,不可謂不冒險。


  陸湛聽完父親的話後,好半天沒說話。


  他知道皇帝昏庸,但沒想到他竟已昏庸成這樣——敵軍都快打到眼前了,他竟還滿腦子地想著壓製那個唯一有可能反敗為勝,擊退敵軍,幫他守住江山的人。


  這樣一個心胸狹隘,糊塗至極的人,也配為人君?


  又想起各地戰火四起,百姓們流離失所,苦不堪言的生活,陸湛本就冷肅的眉眼越發沉凝緊繃了。


  ===第70節===

  他看著床上為守衛這個已經腐朽的王朝奉獻了自己大半輩子的父親,終是沒忍住說了句:“父王可曾想過,讓天下百姓們換種活法?”


  龐大夫出去配藥了,屋裏隻有父子兩人,但陸靖聽見這話,還是臉色微變地肅了臉色:“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們陸家世代忠骨,絕不可能做以下犯上的謀逆之事!”


  “可宮裏那位心胸狹窄,昏聵無能,根本不值得父王效忠。”


  陸湛沉著眉眼,難得多話地說道,“我長於民間,又為尋找義父在外奔波多年,親眼目睹過太多慘事。這其中隻有一成是不可避免的天災,其餘九成皆是苛政汙吏造成的人禍。”


  “若非皇帝一直親小人遠賢臣,放任奸妃及其黨羽霍亂百姓,使得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北邊的起義軍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連占北境數州,還一舉攻破了夾林關。”


  “我雖不曾讀過幾日書,卻也知道為君者當為天下憂,當以百姓先。今上非明君,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早已令民心盡散,如今全國各地皆是民怨沸騰,便是朝廷負隅頑抗,怕也撐不了多久。且他對父王忌憚極深,也根本不信父王的忠心,父王寬仁愛民又有這能力,為何非要自困於這泥潭之中?”


  從前陸湛隻是個普通百姓,縱然有心也改變不了家國命運,可如今他既有了這能力,便不可能再袖手旁觀。


  這番話也是他早就想說的,隻是一直沒尋到機會。


  而陸靖聽完後並未生氣,隻是眼神複雜地搖頭歎道:“為父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說的有道理,可是阿湛,所謂牽一發動全身,父王並非自己一個人,我身後還有十幾萬大軍,若真的起事,成了好說,可萬一不成,他們該怎麽辦?且如今天下局勢已經很亂,父王若也加入其中,隻怕是會拉長戰亂的時間,這對天下百姓來說也不是什麽好事。再者,鎮北王府的名聲並不是屬於父王一個人的,它是我們陸家祖輩上百人用鮮血和屍骨堆砌而成,為父不能,也做不到置它於不顧。”


  陸湛自幼在民間長大,不曾在陸家生活過,自然就不曾接受過所有陸家人都接受過的關於忠君愛國的思想傳承。所以他敬佩陸靖對大越和朝廷的耿耿忠心,卻做不到和他一樣。


  因為對曾經也隻是個普通百姓的他來說,想辦法讓天下百姓免受更多戰亂之苦,遠比忠君愛國更重要。


  但陸靖說的話,陸湛也能夠理解。畢竟他父王和鎮北王府之所以能得天下百姓愛戴,就是因為陸家滿門都是鐵骨錚錚的忠正之士。若真能輕易被他說動,他父王就不是他父王了。


  且他父王身處高位,心裏會有各種顧慮也是正常。


  想到這,陸湛沉默半晌,沒再繼續勸說,而是轉而問了句:“那父王可有其他的應對之法?”


  這麽一大家子的人,總不能真的就什麽都不做地陪著皇帝和大越去死。


  陸靖原本沒打算跟陸湛說太多,畢竟他剛剛回來,對時局還不太了解,他不想給他太多壓力。但陸湛的敏銳和聰慧遠超他的想象,若是什麽都不說,怕是反會讓他憂心,所以陸靖沉默片刻後,還是微微頷首,低聲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為父會扶四皇子登基。”


  他雖忠心卻也並非愚忠之人,很早之前就已經在籌謀急流勇退,保全家人的事。隻是皇帝極其多疑,又一直派人緊盯著他這顆眼中釘,他無法明著行事,隻能暗中布局,速度便有些慢。


  不過眼下這事已經成了大半,隻要再給他兩個月的時間,局勢便可扭轉。


  如今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呂奎那邊能不能撐過這兩個月。不過對此他也已經有所安排——軍中是他的地方,他雖不能親自上前線領兵,但想辦法降低戰敗風險還是能做到的。


  陸湛聞言一頓,眉眼稍稍鬆緩下來:“四皇子為人如何?”


  “那是個老實孩子,和他皇祖父有些像。”說到先帝,陸靖一頓,表情變得懷念,“雖不夠英明果決,但他們爺孫倆都是寬仁溫和,心係天下,可為守成之君的人。可惜不管是先帝也好,還是這孩子也好,都是生不逢時,沒遇上好時候。”


  先帝是個難得的好皇帝,可惜命不好,攤上了個急於變法,結果一個不慎搞了個天下大亂還命特長的爹。好不容易熬死這不靠譜的爹上了位,把他留下的爛攤子收拾好了,又攤上了個比他爹還昏庸無道的兒子,把國家折騰得都快亡了。


  好在他人已經不在了,看不見今日這些事,不然怕是得活活氣死。


  陸靖想到這,長長地歎了口氣。


  他和先帝年紀相差不大,兩人性情相投,交情極好。先帝少年時還舍命護過他,登基後也對他極其信任,甚至病逝前最後要見的人也是他。


  所以他對皇室不僅有忠,還有情。這也是他從未想過謀逆的原因之一。


  陸湛聽完這些,點頭沒再說什麽:“我明白了。”


  陸靖這才回神看向他,放緩語氣道:“無論如何,父王都一定會護你們周全。”


  陸湛並不擔心自己,他擔心的是他的家人,這其中當然也包括陸靖。聞言他沉默片刻,上前拿起床邊案幾上的熱毛巾,替父親擦去了額上疼出來的汗跡:“您也一定要保重。”


  第一次感受到兒子雖不明顯卻真切厚重的關心,陸靖一愣,吐出口氣笑了起來:“為父知道,放心吧。”


  ***

  這個話題就這樣止住了,父子倆都沒有再提。


  而這時,桑瑤也到了——原本她早就到了,但半路碰見了聶姑姑,與她說了幾句話,這才耽擱了一會兒。


  進屋看過陸靖,確定他雖然傷得不輕但並無性命之憂後,桑瑤鬆了口氣,但心裏還是有些憂慮。不過當著陸靖的麵她不好多問,所以沒有表現出來。


  “好了,都回去歇著吧,為父無礙……”


  不願叫兒子兒媳太過擔憂,陸靖很快就發了話,但這話才說到一半,麵帶病色的薑氏就被人攙扶著走進來了:“雙腿都險些被打廢了還說無礙,那什麽才叫有礙?死在宮裏嗎?!”


  她雖中氣不足,可嘴角緊繃,滿臉怒意,氣勢很強。


  陸靖一看這樣的她,原本威嚴肅然的臉色就保持不住了:“不是吩咐了他們不許告訴你的嗎?你怎麽還是知道了……”


  並不知道陸靖想瞞著薑氏,因此不慎在聶姑姑麵前說漏了嘴的桑瑤頓時心虛了一下。


  但不等她說話,薑氏已經快步衝到床邊:“我看看傷口!”


  陸靖忙道:“沒什麽好看的,就是點皮外傷,老龐已經給我上過藥了,養上幾日就好。”


  薑氏沒說話,低頭見陸靖後背的衣裳都被血染透了,傷口雖已上了藥包紮好,可還是在不停往外滲血,眼睛就紅了起來。


  陸靖見此連忙說:“就是看著嚇人而已,你別激動,當心身體。”


  結果話音剛落,就被又是心疼又是憤怒的薑氏一把揪住了耳朵:“你少糊弄我!都被打成這樣了還敢叫底下的人瞞著我,我看你就是作死!”


  隻見過薑氏溫柔和藹的一麵,從不知道她在陸靖麵前居然是這樣的桑瑤呆住了。


  陸湛也很是意外。


  感受到兒子兒媳詫異的目光,頓覺父親威嚴大失的陸靖:“……不是,你先放開我,阿湛和阿瑤還在這呢,你這樣成何體統!”


  薑氏隻是冷笑:“我男人都快被瘋狗咬死了我還要什麽體統!”


  這話太過大膽,陸靖眼皮一跳,向來嚴肅剛醒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窘迫無奈的神態:“……你先消消氣。”


  桑瑤見此不好再多呆,忙輕咳一聲,以陸澄陸滿已經到了,她和陸湛得先過去看看為由,拉著陸湛溜了溜了。


  生氣發怒的母妃不好惹,父王您自個兒保重吧。


  看著兒子兒媳快步開溜的背影,陸靖:“……”


  說好的親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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