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81章 入住王府
桑瑤是被人抬進王府的——知道她傷了腿走不了路, 薑氏貼心地命人準備了一頂步輦在王府大門口等著。不過步輦不方便進正堂,所以到達正堂門口後,陸湛就親自上手抱她了。
這讓桑瑤很不好意思, 心裏也更緊張了。
不過緊張歸緊張,她麵上還是努力穩住了。在陸湛抱著她上前,帶她一起向薑氏行禮時,側過身體, 抬起雙手,笑容大方地衝薑氏行了個半身禮:“阿瑤見過母妃, 請恕阿瑤失禮, 暫時不能向您行全禮。”
“無礙,無礙,咱們一家人不講那些虛的!”薑氏很久沒這麽高興過了,連聲說,“快,快坐下!”
陸湛上前把桑瑤放在椅子上, 自己也坐了下來。
薑氏看看眼前這對怎麽看怎麽般配的璧人, 因為不省心的陸成安而沉悶壓抑了數年的心一下就敞亮了起來。她先是關心了一下桑瑤的傷勢,又替自己沒有教好陸成安一事表達了歉意,而後才道:“咱們幾個先說說話, 你們父王進宮去了,一會兒就回來。至於你們祖母, 她這兩日身子有些不適, 大夫說需要靜養, 等過些天她身體好些了,你們再去給她請安。”
知道老太妃怕是正為陸英和陸成安的離開傷心難受著,桑瑤和陸湛皆是點了一下頭, 沒有多問。
===第65節===
薑氏又讓丫鬟給他們沏茶,而後才露出笑容說:“你們之間的事我都已經聽瓊兒說了,這般陰差陽錯的還能走到一起,真真是天定的緣分。阿瑤也放心,你既已經與阿湛結為夫妻,那往後便是我們鎮北王府的世子妃,誰也不能再看輕你。還有你們要補辦婚禮的事,我也已經命人準備起來了,具體的事宜咱們稍後再細說,現在,來,先看看母妃給你們準備的見麵禮。”
聽見這話,一旁臉蛋圓圓,長相頗有福氣的聶姑姑立即笑眯眯地走上前,將手裏捧著的黃花梨木錦盒送到了桑瑤手裏。
她是薑氏最得用的心腹,一言一行皆代表了薑氏。
桑瑤連忙道謝,而後便在薑氏的示意下打開了錦盒。
錦盒裏放著兩塊極為罕見的紫玉製成的玉佩。玉佩是魚的形狀,一條魚身上雕著栩栩如生的鴛鴦戲水圖案,一條魚身上雕著精致秀美的並蒂蓮圖案,兩條魚合在一起,正好能湊成一個圓。
“希望你們小兩口能像這兩條魚兒一樣,相互扶持,一生圓滿。”對於這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兒子,薑氏沒有別的期盼,隻希望他能和自己所愛之人快快樂樂,白頭到老。
“多謝母妃,這禮物我太喜歡了!”桑瑤是真的很喜歡這件祝福之意滿滿的禮物,說完立即就拿起魚身是並蒂蓮圖案的那塊玉佩佩戴在了腰間,並將另一塊遞給陸湛,示意他也戴上。
陸湛照做。
薑氏見此很是歡喜,平複了一下心情才又開口:“對了,我聽瓊兒說,阿瑤你還有個舅舅,你一直在尋他是嗎?”
想起至今沒有下落的舅舅一家,桑瑤笑意一斂,點了點頭:“是,我舅舅名叫白景裕,原是幽州同知。舅舅家中有個女兒,因長得貌美,被先前的幽州知府魏仲升看上。但舅舅不願表姐給人做妾,想法子拒絕了。誰知那魏仲升卻因此懷恨在心,編造了罪名誣陷我舅舅下獄,想強逼他就範。舅舅不從,險些在牢裏喪命,幸好被人救走,這才保住了性命,隻是也因此成了通緝犯,從此失去了蹤跡。”
薑氏顯然已經從陸氏那裏知道個中內情,聞言溫聲安撫道:“回頭讓你們父王多派些人手去找,相信一定能找到人的。至於你舅舅身上的罪名,你放心,既是被汙蔑的,就一定能洗清。”
桑瑤自然不會拒絕她的好意,連忙感激道謝。
這個時候,陸靖回來了。
他是帶著冊封世子和世子妃的聖旨從宮裏回來的,和他一起來的還有皇帝身邊的傳旨太監。
陸湛見此,先是扶著單腳起身的桑瑤一起向陸靖行禮:“見過父王。”
陸靖穿著一身深紫色朝服,看起來比昨日更加威嚴,但語氣卻很和善:“這就是阿瑤吧?不必多禮,快上前接旨吧。”
他身後那傳旨太監也一邊暗中打量陸湛,一邊笑著說:“世子一個人接旨即可,世子妃受了傷,且快坐下歇著吧。”
他說的客氣,可桑瑤哪敢當真,最終還是扶著椅子單腳站著聽他宣讀完聖旨,而後跟跪地謝恩的陸湛一起行了個躬身禮。
“恭喜世子和世子妃,事情既已辦完,咱家就先回宮複命了。”傳旨太監宣讀完聖旨,收下薑氏命人送上的打賞就帶著隨行的人走了。
陸湛這才收起聖旨起身,重新扶著桑瑤坐下。
陸靖也坐下來,讓人送上了早就備好的見麵禮。
他送給桑瑤的是一把削鐵如泥,便於藏身,看起來十分精致小巧,但殺傷力卻極大的匕首,送給陸湛的是當世四大名弓之一的落日弓。
“這把匕首是烏金製成,輕巧好攜帶,可做防身之用。刀柄上還設有機關,機關裏藏著三顆信號彈,若是不慎遇到危險,可釋放信號彈,會有人趕去救你。”陸靖對桑瑤說完後,又看向陸湛,“至於這把落日弓,聽你長姐說,你自幼隨你義父習武打獵,身手很是不錯。這把落日弓曾在為父年輕時跟著為父上過戰場,殺敵無數,今為父將它轉贈與你,希望我兒也能不管何時何地都一往無前,得償所願。”
陸行曾被陸氏關在鎮北王府大半年,陸靖和薑氏都是知道他這麽個人的。因此對於陸湛的身手,陸靖雖未親眼見過,但也知道不會差到哪裏去,畢竟當年的陸行對上他都不曾輕易落過下風。
“多謝父王。”
這兩份禮物蘊含的心意比實際價值更重,桑瑤和陸湛皆是心下動容,鄭重道謝。
“好了,現在先隨聶姑姑去熟悉熟悉府中的環境,再看看你們院裏有沒有什麽需要添置的東西吧,等晚上的時候,咱們一家人再一起吃團圓飯。”
雖然很想再跟小兩口說說話,但薑氏知道他們初來乍到,心裏怕是都還拘謹著,便忍下不舍體貼地笑道。
桑瑤和陸湛自是沒有異議,兩人告別陸靖和薑氏,在聶姑姑的帶領下往後院去了——當然,桑瑤還是坐的步輦。
“世子世子妃這邊請。”聶姑姑邊走邊給兩人介紹,“前方是王爺王妃居住的正院,王妃身體不好,需要靜養,所以院子裏伺候的人不多,比較清靜。東邊那個門口栽了棵大鬆樹的院子是老太妃的永福苑,老太妃是喜熱鬧之人,院中養了兩隻貓兒一隻番邦進貢的狐狸犬……還有那邊,那邊是前頭那位和阮姑娘住的雲香閣,如今隻阮姑娘還在那裏住著,其他人都已被打發出府了。”
她口中的其他人自是陸成安的幾位妾室,桑瑤聽了點點頭,並未多問。
“雲香閣是府裏最大的院落,阮姑娘本想搬出雲香閣,將雲香閣還給您二位住,但王妃覺得落英苑雖不如雲香閣那麽大,卻離主院更近,環境也更清幽雅致,所以便先讓奴婢將落英苑收拾出來了。一會兒世子世子妃先看看,若是覺得哪裏不滿意,咱們再做調整。”
聶姑姑說的客氣,其實桑瑤知道,薑氏沒安排他們去住雲香閣,是怕他們心中膈應。事實上她也確實不想住陸成安住過的院子,所以聞言隻感激道:“不必調整,這樣就很好,母妃費心了。”
聶姑姑聽了臉上笑意更深,一路慢聲細語地說著,將他們送進了落英苑。
正值三月,落英苑裏繁花似錦,香氣清幽,景色確實極美。院中還建有亭台樓閣,長廊水榭,看起來十分雅致。
院裏的丫鬟仆從們也都已經在院門口候著,見了桑瑤與陸湛,眾人齊聲行禮。
陸湛出言免了他們的禮,而後聶姑姑便大概給他和桑瑤介紹了一下這些人。
其中地位最高的兩個年輕丫鬟,她們一人名叫香菱,一人名叫香映,之前都是在薑氏身邊伺候的,如今被薑氏撥到了桑瑤身邊。
另外還有個名叫常風的少年,是陸靖給陸湛挑的貼身長隨。
其他的便是些粗使丫鬟婆子之類的了。
“往後就有勞諸位了,銀珠,看賞。”桑瑤進了王府,銀珠和林秀秀自然也跟來了。方才兩人一直跟在她身後小心觀察著一切。
這會兒聽了桑瑤的話,銀珠點頭上前,將早已備好的銀稞子分給了眾人。
桑瑤出手大方,那銀稞子拿在手中很有分量,眾人麵上不由都越發恭敬歡喜了幾分。
唯獨兩個大丫鬟中的香菱麵色並無變化。桑瑤細心地注意到了這一點,但這時並未多想,畢竟對方是薑氏身邊的人,平日裏見慣了好東西,這會兒不覺得驚喜也是應當。
“那世子世子妃好好休息,奴婢就先回去向王妃複命了。若是有什麽需要的,盡可吩咐香菱香映。”辦完這些事,聶姑姑就帶著桑瑤額外給她準備的紅封恭敬告退了。
桑瑤也讓丫鬟仆從們都散去,而後才笑眼彎彎地衝陸湛伸出手:“快帶我進屋看看。”
“好。”陸湛上前將她從步輦上抱下,邁著長腿進了主屋。
主屋很大,分外間和裏間,布局和桑瑤從前的閨房相似,沒什麽特殊的地方,但每一處的擺設都十分用心,尤其裏間的黃花梨木拔步床旁還放了一張紅木輪椅,足見貼心周到。
桑瑤看著這一切,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的心,徹底落了下來。
“你父王母妃是真的很高興你能回家。若當年你沒有被人偷換出府,一定會在他們的關愛下過得特別幸福……”
見她一臉感歎,陸湛眉眼柔和地“嗯”了一聲,將她放在了那張掛著淺緋色紗幔,看起來又大又舒適的拔步床上:“顛簸了這一路,傷口可有發疼?”
桑瑤回神感受了一下:“還好。不過方才繃了一路,我確實有些累了。”
“那就先躺下休息一會兒。”陸湛伸手替她摘掉頭上戴著的朱釵步搖,末了起身道,“我叫秀秀進來替你更衣。”
林秀秀和銀珠正在外間收拾桑瑤帶來的行李,眼下裏屋隻有他們兩個人。
桑瑤原本還沒多想,聽了這話才突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個之前一直沒想到的問題:她和陸湛是以夫妻名義住進王府的,那他們豈不是從今天開始就得同處一室,甚至……共睡一床?!
第80章 增進感情
見桑瑤突然臉蛋發紅地愣在那不說話了, 陸湛頓了一下:“怎麽了?”
桑瑤回神看他,心裏有些緊張,但想到這事早晚得麵對, 便還是忍著不好意思輕咳了一聲:“沒什麽,我就是在想,府裏的人都以為我們已經成親,那我們晚上睡覺……怎麽辦呀?”
這個問題陸湛早已考慮到, 聞言很快答道:“我去睡書房。對外就說你傷了腿,我怕同床不慎壓到你的傷處。”
壓這個字太有靈性, 桑瑤腦子裏一下就浮現了某些不該浮現的畫麵。這讓她又是害羞又是心虛, 連忙避開他的視線說:“嗯嗯嗯,這個主意好,那你快出去吧,我要換衣裳了!”
看著姑娘原本白皙如玉,這會兒卻緋紅一片的耳垂,陸湛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撓了一下, 瞬間泛起了陣陣癢意。他喉嚨微動片刻, 忍不住傾身吻了她一下的耳朵:“好。”
青年灼熱的呼吸撲來,帶起一陣猝不及防的戰栗,桑瑤下意識躲開的同時, 整隻耳朵連同半邊身子都麻了一下。
“你、你幹嘛呀!”她抬起紅紅的臉蛋嗔他,眼中波光瀲灩, 像是盛滿了春,水。
陸湛看著這樣的她, 忍了忍還是沒忍住, 嗓子微啞地笑了一聲:“沒,隻是忽然覺得,時間過得真慢。”
聽出他的言下之意, 桑瑤心頭一跳,臉蛋更紅了,但心裏卻像是含了蜜糖一般,甜得她直冒泡泡。
把再說下去自己會舍不得離開,陸湛起了身:“好了,不鬧你了,你好好休息,我出門去義父那裏一趟,一會兒就回來。”
桑瑤點頭目送他離開,而後就捧著發燙的臉蛋無聲傻笑了起來。
***
陸湛見到陸行時,陸行正在廚房裏做午飯——先前被鎖在屋裏時,陸氏的人會給他送飯,如今他既然安下心來不打算跑了,陸氏便沒再關著他,他可以自由地在院子裏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而陸行也是個很能自己打發時間的人,所以雖然關在院子裏不能出,但並不覺得無聊。
陸湛到的時候他剛做好一碗鮮香微辣的油潑麵,正準備端到堂屋去吃。
“義父。”
見一身青衫的陸湛從藏有密道的房間裏走出,陸行沒覺得意外,隻看了看手裏端著的油潑麵問:“在關外學來的做法,吃嗎?”
陸湛看了一眼:“吃。”
陸行把麵碗遞給他:“那你先吃,我再去做一碗。”
桑瑤是個對美食抱有很大熱情的人,陸湛見這麵賣相很不錯,便接過陸行遞來的麵碗跟著他去了廚房,一邊學一邊把自己已經成功認親和即將成親的事告訴了他。
油潑麵的做法很簡單,沒一會兒陸行就新做好了一碗。他聽完陸湛的話後點點頭,說了句:“這是好事。”
陸湛回了聲:“嗯”。
然後兩人就沒話說了。
一直到吃完麵又幫著洗了鍋碗瓢盆,陸湛才又開口:“那我走了。”
“去吧,”陸行將他送至門口,眼神溫和地叮囑,“好好跟你家人相處。”
“嗯。”陸湛轉身頓了片刻,偏頭看他,“我明日再來。”
他雖沒有多說,陸行卻知道他是在表達“即便找到了親生父母,您也還是我父親”這個意思。他心裏一暖,笑了起來:“隔幾天來一次就行,我還要給郡主做鞋子裁衣裳呢,沒那麽多時間陪你。”
陸湛:“……”
陸湛看著這重色輕子的倒黴義父,無言地點了一下頭,走了。
為避人耳目,他是從密道來的,這會兒自然也是從密道離開。
密道的出口是一座位於鬧市中毫不起眼的小茶樓,陸湛從茶樓出來後徑自回了王府。不過剛進王府大門,他就被人請去了陸靖位於前院的書房。
書房裏,一身青褐色常服的陸靖正背對他立在長案旁,手中握著一杆殺氣森然,顯然是從屍山血海裏淬煉出來的紅纓槍在擦拭。
陸湛一頓,走上前行禮:“父王。”
“聽人說你方才出府了。”陸靖聞言轉過身,“是去見你義父陸行了?”
陸湛並不意外他會知道陸行的下落,聞言頷首道:“是。”
“你義父於咱們家有大恩,他的事父王會想法子解決。隻是眼下還有另一件事,你得先有個準備。”陸靖示意陸湛在一旁的太師椅上落座,而後道,“先前在堂上忘了跟說,按照慣例,你和阿瑤得了陛下的冊封,明日是要進宮謝恩的。”
這是個不成文的規矩,世家權貴們心裏都有數,但陸湛顯然是不了解的。聞言他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那我們可要做什麽準備嗎?”
“阿瑤就不必了,她腿還傷著,不宜進宮折騰,為父會替她告罪。”陸靖說道,“隻是你卻躲不開。”
想起先前在尋找陸行時,聽那些流民說起的關於皇帝忌憚鎮北王府的傳言,陸湛眉眼微動,問道:“我該怎麽做?”
陸靖沒有馬上回答,沉默片刻後,答非所問道:“你心中可有什麽抱負,或者說,想做的事?”
孩子找回來了自然是好事,但這也帶來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陸湛有勇有謀,身手也好,明顯不是陸成安那種會讓皇帝安心甚至是感到愉快的廢物點心。
===第66節===
以皇帝對鎮北王府越發強盛的忌憚之心看來,陸湛若是太過出色,一定會引來他的打壓甚至是暗中謀害。畢竟一個陸靖已經足夠他頭疼,他是絕不可能允許鎮北王府再出一個能力非凡的繼承人的。
可對於這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親兒子,陸靖不忍也不願逼迫他收斂鋒芒,放棄前途,一輩子裝瘋賣傻地做個像陸成安一樣的混世紈絝。
那對他太過殘忍了。
看著老父親滿是歲月風霜的臉上隱含的矛盾之色,陸湛頓了片刻,開口答道:“孩兒如今隻想盡快與阿瑤補辦婚事。其他的,我隻是個長於鄉野的獵戶,雖粗略認得幾個字,卻不曾讀過幾日書,日常所擅長的,也隻是山裏刨食,養家糊口,實在無暇多想其他。”
他的眼神十分清明,語氣也是刻意謙遜,顯然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這樣一個孩子,又怎麽可能是平庸之輩?
陸靖一方麵驕傲自豪,一方麵又覺得愧疚,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百般滋味。
“那就先緊著成親的事吧。你母妃已經在讓人挑選吉日了,挑好之後就會告訴你。”好半晌,他才壓下滿腹心緒道,“至於其他的,你剛回府,根基尚淺,先熟悉熟悉情況也好。等回頭你心裏有什麽想法了,再告訴父王,父王替你安排。”
他的意思顯然是讓他暫時收斂鋒芒,暗中韜光養晦,等日後再尋機會大展身手。但陸湛其實已經做好一輩子做個閑散世子的準備了。畢竟他父王雖然沒有明說,可謹慎矛盾的態度已經說明一切。
另外他本也沒有進入官場爭權奪利的心思。保護好自己所愛之人,和他們在一起平靜度日,這才是他心之所願。為此就算要藏拙裝傻,他也可以接受。
不過陸靖顯然不這麽想。陸湛正要說話,他就看出他在想什麽似的補了句,“有句話叫做樹欲靜而風不止,不管你心中如何希望,該做的準備還是要先做好,這樣若哪日風雨當真來臨,你才能臨危不懼。”
陸湛一怔,若有所悟。
“世人隻能看見為父位高權重,王府滿門榮華,可無人知道越是身在高位者,便越是身不由己。”陸靖說到這也不知想到了什麽,露出了些許疲憊之色,“不過你也無需有太大的壓力,為父一定會竭盡所能力保你們幾個孩子平安。”
陸湛心神一動,認真點頭:“我知道了。”
見他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陸靖也沒再多說,起身將手裏的紅纓槍遞了過去:“好,那現在可有興趣陪父王過幾招?”
陸湛回神,想著他令敵軍聞風喪膽的大越戰神身份,身體裏的血液不自覺熱了起來。他抬手接過那杆紅纓槍,抬目應了一聲:“好。”
***
父子倆用男人特有的方式增進了一下感情,而後陸湛就回落英苑陪桑瑤熟悉環境了。
等到晚上的時候,薑氏派了人來請兩人去前院赴宴。
因是家宴,參宴的人不多,除了陸靖和薑氏,就隻有陸氏一家四口和陸湛那位出家做了道姑,剛剛從城外趕回來的三姐,陸珂了。
陸珂是陸家三姐妹中年紀最小的,今年也才三十出頭,且未曾嫁人保養得又好,看起來便如二十多歲一樣,十分年輕漂亮。
她性格也很活潑,雖然整體做素雅的女道打扮,但眉眼靈動,很愛說笑,身上仍滿是嬌俏的少女氣。
對於陸湛的歸家,她也是發自內心地歡喜,一見麵就自來熟地跟桑瑤陸湛打了招呼,還十分大方地給了兩人一匣子銀票做見麵禮。
“你這禮送得也太俗氣了。”同樣給兩人另備了見麵禮的陸氏好笑地搖頭。
陸珂笑嘻嘻:“俗氣怎麽了?俗氣的東西往往都實用。”
桑瑤也是個俗氣的人,聞言頓覺這三姑姐能處。
“好了好了,我們的禮都送完了,該他們小兩口給晚輩們送見麵禮了。”這時陸珂又壞笑著看向了一旁的賀蘭玦。
賀蘭玦:“……”
就很尷尬也很無奈。
桑瑤也是尷尬又有點想笑,她輕咳一聲,示意陸湛把備好的見麵禮給了席上唯二的兩個晚輩:賀蘭玦和賀蘭蓉。
——陸氏的長子賀蘭琛帶著妻兒出門辦事去了,不在家,所以今日隻有他們兄妹倆跟著父母來赴宴。
賀蘭蓉自是很高興,拉著桑瑤不停感慨“沒想到最後你會成為我舅母”。賀蘭玦見此也是摸摸鼻子,認命地笑歎一聲,起身衝兩人行了個晚輩禮:“多謝舅舅、舅母。”
第81章 心思不純
陸靖和薑氏含笑看著這一幕, 席上氣氛極好。
唯一融入不進去的隻有坐在陸氏身邊的賀蘭泰。
倒不是他不想融入,而是他素來有些害怕陸靖這個威嚴冷肅,渾身煞氣的嶽父。加上他平時偏寵妾室庶子, 在陸氏的娘家人麵前多少有些沒底氣,就更不敢高談闊論地刷存在感了。
當然他的心情如何,堂上眾人並不在意。
薑氏讓陸氏把他也叫上,不過是因為他還擔著陸氏夫君的名頭, 實際上對於這個能力平庸,人品也不怎麽樣的女婿, 他們老兩口從一開始就沒看上過。
隻是兩家的婚事是出於政治需求, 陸氏又是個責任心極強的人,一心要擔起王府長女的責任,所以老兩口雖不滿意這個女婿,卻也隻能看著陸氏嫁過去。
好在陸氏有腦子有手段,也從不曾把賀蘭泰這個人放在心上,所以這些年過得還算可以。不過這幾年賀蘭泰行事越發沒數, 陸氏已經有點不耐煩應付他了, 所以這會兒也沒怎麽管他。
至於賀蘭玦和賀蘭蓉兄妹倆,兩人平日裏與這個總是偏疼幾位庶出的兄弟姐妹的父親並不親近,根本沒意識到他被冷落了。
陸珂就更不想搭理這個有眼無珠的蠢姐夫了。
桑瑤和陸湛見此, 自然也不會多事。
所以總而言之,除了賀蘭泰之外, 堂上所有人都很開心, 這晚的家宴舉辦得也十分成功。
其實原本陸靖和薑氏是打算廣宴親朋好友, 正式對外介紹一下陸湛和桑瑤的。但桑瑤腿傷不便,加上老太妃和阮柔,一個臥病在床, 一個剛小產不久,狀態都還沒恢複過來,所以這事就隻能往後擱置了。
***
這晚就這麽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陸湛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桑瑤去給父母請安,又陪兩人吃過早飯,而後就隨陸靖進宮謝恩去了。
桑瑤則留下來陪薑氏說話。
雖然兩人還不甚相熟,但彼此都有心處好關係,加上都是性格爽利好說話的人,所以相處起來並不費勁。
沒一會兒,難得回城一次,昨晚也宿在王府的陸珂也來了。
“阿瑤來得真早,你這還是個傷患呢,怎麽不多睡會兒?”
看著邊打哈欠邊走進來,姿態隨意率性卻又不失優雅的陸珂,正在陪薑氏喝茶聊天的桑瑤笑了起來:“三姐早。”
“我方才也在跟她說呢,往後不用來這麽早,也不用天天來給我請安,隔三差五來陪我說說話就行,我們家沒那麽多繁文縟節。”薑氏也笑著放下茶盞對桑瑤說道,“往常柔娘也是這樣做的,所以你不必有什麽負擔,安心養傷便是。”
“好吧,那我想母妃的時候我就來。”桑瑤笑眯眯說完,想了想,跟薑氏提出了自己想要個嬤嬤,教一教自己和身邊的丫鬟規矩禮儀,免得出門見人時有所錯漏,給王府丟臉的事。
在其位謀其事,既然已經成為鎮北王府的世子妃,她自會承擔起自己該承擔的職責。
薑氏聞言目露欣賞,但卻隻是道:“此事不急,你先專心養好傷,等傷好之後再說。”
桑瑤一想也是,便點了頭。
而那廂的皇宮裏,皇帝雖然忌憚陸靖,也被陸湛和陸靖年輕時極為相似的容貌所驚,但陸湛刻意收斂鋒芒,表現出了小老百姓見識短淺,膽小粗俗的一麵,他便也沒再紆尊降貴地多給關注了。
父子倆順利出了宮,此事暫時告一段落。
第二天,桑瑤和陸湛的婚期終於定下來了——因大夫說桑瑤的腿傷還得養上大概兩個月,所以兩人的婚期最終定在六月初二。
此時已是三月中旬,距離六月初二,還有約莫兩個半月的時間。
這其實有點匆忙,但桑瑤和陸湛都想早些成親,王府裏人手也夠,所以問題不大。
確定婚期後,府裏眾人便開始為兩人的大婚而忙碌了。桑瑤身為新娘子,也開始為大婚做準備。
期間她和陸湛一直以她的腿傷為借口分房睡。府中眾人知道後沒說什麽閑話,桑瑤也因此沒再去想這事,隻一心等著成親之日的到來。
可誰知半個月後的某一天,突然發生了一件事打亂了兩人的計劃,讓他們提前進入了同房模式。
***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晚上,因為晚飯吃得有點多,桑瑤在床上躺了很久都睡不著,便起床讓守夜的銀珠用輪椅推著她在院子裏消消食。
結果剛出門,就看見長廊盡頭陸湛的書房燈還亮著。再一看天上月色正好,想著前些天一直春雨連綿,他們都沒怎麽出過門,桑瑤便心血來潮地起了賞月的興致。
“走,推我去書房。”桑瑤杏眸一轉,露出壞笑,“盡量小聲些,不要被陸湛發現,我要去嚇一嚇他。”
銀珠慣來是什麽都縱著她的,聞言自然沒有意見。甚至為了效果更好,她還直接把桑瑤打橫抱了起來,免得輪椅滾動聲音太大,會壞了桑瑤的嚇人計劃。
她是習武之人,力氣比尋常姑娘家大,抱著桑瑤一點也不顯費勁。
兩人很快就悄聲到了書房門口。
桑瑤彎起眼睛偷偷一笑,正要抬起雙手去推門,屋裏突然傳出陸湛冷淡的聲音:“出去。”
桑瑤先是一愣,以為自己被發現了,但隨即就反應過來,自己還沒來得及推門呢。
那陸湛是在跟誰說話?
想著這麽晚了,他的長隨常風早該去睡了,桑瑤不免驚疑。
而這時,屋裏響起了一個婉轉嬌柔,帶些錯愕和委屈的聲音:“世子,可是奴婢做錯什麽了嗎?”
桑瑤:“……”
桑瑤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凝固了。
銀珠也是一下沉了臉,聲音極低道:“姑娘,好像是香菱。”
桑瑤也認出屋裏女子的聲音了,確實就是薑氏送來的那兩個大丫鬟之一的香菱。
隻是這個香菱平日裏在她麵前,向來是不卑不亢,略顯清冷的。她本以為她性格就是這樣,卻不想原來,人家隻在她麵前這樣。
桑瑤想到這,眼神冷了下來。
而這時,屋裏的陸湛也再次開口了:“你是來送夜宵的,夜宵既已送到,難道不該出去?”
青年聲音不大,但語氣冷淡肅然,讓人下意識就不敢造次。
屋裏的香菱聞言,忙柔聲說道:“是這樣的,這點心得趁熱吃才好吃,奴婢是看世子在忙,想著您可能需要人伺候,所以才……”
“不必,出去。”
“可是……”
陸湛的態度越發漠然,香菱卻還不肯離開,這裏頭藏著什麽心思,可謂是昭然若揭。
桑瑤心下又是膈應又是惱火,抬手就推開了緊閉的房門:“看來我夫君這個世子是指使不動香菱姑娘了。”
“世、世子妃?!”
書房裏臨窗而放的黃花梨木長案旁,正穿著一身溫柔的煙粉色衣裙,容貌雖不算很美,卻也算得上秀麗,一身清雅氣質尤為突出的香菱頓時驚得往後退了一步。
倒是早已察覺到門外有人的陸湛沒怎麽驚訝,快速起身走過來,從銀珠手裏接過了桑瑤:“怎麽這麽晚了還沒睡?”
“晚飯吃多了有些睡不著,又見外頭月色正好,便想著邀世子一起賞月。可眼下瞧著,妾身來得好像不太是時候呢。”雖然知道此事怪不得陸湛,但滿心不快的桑瑤還是忍不住扯著嘴角陰陽怪氣了一下。
陸湛:“……”
陸湛就有點冤,但也因此反應了過來,香菱送來的夜宵並不是桑瑤為他準備的。這讓他原本隻是淡漠的眼神一下就冷了下來:“她說是奉你之命來送夜宵,我才會讓她進門。”
“我沒有。”桑瑤這才抬眼朝香菱看去,“我睡下之前隻讓你早些回屋休息,何時讓你來給世子送夜宵了?”
===第67節===
香菱心中一慌。
她實在沒想到桑瑤會突然出現,因為前些日子桑瑤每天都睡得很早,今晚她也是確定桑瑤上床睡下後才決定行動的。
本以為這麽晚了,就算陸湛不上鉤,也不會有人發現她做的事。可誰知本已睡下的桑瑤竟又突然起來了!
“世子妃恕罪,奴婢隻是見世子這麽晚了還沒睡,想著世子妃若是還沒睡,也定會擔心世子肚子餓,所以才自作主張地給世子送了些吃食過來。”到底是薑氏身邊的大丫鬟,香菱雖有些心慌,但反應極快,說著就幹脆利落地跪地認錯道,“但自作主張終究是奴婢的錯,還請世子妃責罰。”
“是麽,”桑瑤卻沒有因為她認錯態度良好就輕放過這事,而是毫不客氣地順著這話說了句,“你既知道錯了,那就出去跪著吧。”
沒想到她會不按理出牌的香菱頓時一僵,眼中閃過惱意。
果然是個出身低微,蠻橫無知的商戶女,這般不知進退,哪配做王府世子妃!
“怎麽,我說的話你沒聽見?”見她遲遲不動,桑瑤聲音變沉。
“自然不是,世子妃有令,奴婢不敢不從。”雖然依然看似恭敬地跪在地上,但香菱的聲音卻是恢複了平日裏看似不卑不亢,其實就是沒把桑瑤放在眼裏的清冷,“隻是王妃最喜歡奴婢的點香手藝,奴婢明早還得去正院教導王妃新提上來的小丫頭。這若是在外跪久了傷了腿,怕是會誤了王妃的事。”
這話明顯就是在拿薑氏壓她。桑瑤怒極反笑,正要說什麽,陸湛已經眉眼冷厲地掃過去:“既然這般牽掛母妃那邊的事,那明日起你就回正院伺候吧。我和阿瑤用不起你這般既愛自作主張,又不肯聽話的丫鬟。”
本以為陸湛一個鄉下長大,沒見過什麽世麵的獵戶,會很容易被自幼在薑氏身邊長大,才貌氣質都很不錯的她吸引住,可誰知他從頭到尾都不曾正眼看過她,這會兒還一言不合就把她送回到薑氏那裏去。
香菱一下傻了眼,而後忙目露哀求想要解釋:“世子您誤會奴婢了,奴婢不是——”
“銀珠,帶她出去跪著。”陸湛卻沒再給她廢話的機會。
“是!”早就麵黑如墨的銀珠當即殺氣騰騰地上前扯過香菱,強行將她扭送了出去。
“放開我!你、你可知我是王妃的人?!”
香菱驚怒想掙紮,卻被銀珠一腳踢在膝蓋上,利落地堵住了嘴巴。
“那又如何?我家姑娘才是你現在的主子!且你犯錯在先,便是王妃來了,也隻會是一樣的結果。”
頓時不受控製跪倒在地,整個人又痛又氣的香菱:“……”
兩人出去後,屋裏隻剩下了桑瑤和陸湛。
昏黃的燭光中,桑瑤抿著唇,什麽好心情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