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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那女子眼神突然向狗剩瞧來,狗剩突然身子一震,簡直不敢相信,然後突然跳了起來,飛身到了那女子的面前。


  狗剩單膝一跪,道:「夫人在上,請受小的一拜,小的日思夜想,想的就是救出夫人,夫人,您可安全歸來了。」


  解雨解下了臉上的面紗,忍住了高興,上來扶起了狗剩,道:「你們沒有事情就好,你們沒有事情就好,我帶你回巴山……」


  張帆和武傳玉兩人並肩走在泰安城北門口,身後跟著一群大頭兵,耿如紀穿著自己青袍補子官服,他的補子服上是一隻白鷳,正是叢五品文官的服色,不過他身後張帆、張家玉這些人,都沒有穿那個朝庭發的補子服,因為他們算得上民練兵,一時間這些東西都跟不上,而這些大頭兵都不管這些。


  這個時候川流不息的人流正在城門進進出出,許多挑夫挑著泥塊、磚石在距城門口五十步外開始修一個個的堡台,堡台的位置位於瓮城左右,距城牆上伸出來的角樓也不遠,保證在一箭之地,不但弩箭可以覆蓋,就是二石的弓也可以射到。這些堡台呈四方形,現下已然打下了地基,正在用眼可以看到的速度一點點的增高,在耿如紀和一眾軍將商議之中,這堡台要略高於城牆,以便射擊藏在進攻城牆的盾車、棧橋車、還有射台車這種大型攻城器具後面的士兵,上面會安放四到八張床弩,藏一百支左右的弩箭,以及瀝青和一些引火之物,這堡台中計劃駐二個殺手隊,計四十多個殺手隊,每個堡台還配有略經訓練的民壯五十人,為了防止流民兵搶佔戰場控制權而不能向堡台內輸送物資,在堡台內,還藏有夠一個堡壘十天所用的乾糧。


  這樣的堡台在牆周邊會修二十個左右,現下泰安城正在四面趕工。


  在一眾人的目光所及之內,許多深洞正在距城牆的弩箭、投石車攻擊範圍內修建,民壯將這些深坑挖到一個半人左右的深度,這些大坑,會讓流民兵攻城的棧橋車、盾車、射台車歪倒在原地,或是讓進攻的流民兵掉進去,而且所有的坑都挖成半斜型,人一掉進去,就會爬不出來,而各類的攻城車一旦一邊的輪子陷入,當即就會歪倒,然後成為活靶子,而這些坑的泥土,當然就用來修堡台,當坑挖成之後,就會蓋上席子,然後在上面掩上一層泥土,再在下面插上許多的倒刺,尖木樁。


  除此之外,遠處還有許多民壯合力,拖著樹木向這邊過來,張帆向耿如紀進言,將泰安城周圍十多里內的樹木砍伐一空,這樣,流民兵就不可以用這些樹木製造盾車、棧橋之類的攻城器具,而反過來,守城的官兵則用這些東西製造守城的檑木,倒刺,對無太遠的不能拖過來的樹木,張帆則建議燒毀,不允許資敵。


  還有許多人將木樁製成拒馬刺,這些拒馬刺由二根主橫木加上削尖的許多倒刺連連合而成,這些倒刺都吳交叉狀綁定,製成之後放在攻城的必經之路上,這樣的話,對方根本不能組織成片的人群進行衝擊。


  張帆看到一些人將製成的倒刺倒插在城牆之下,便越眾而出,叫道:「我不是說了么,這些倒刺要優先插在堡台之下,對方攻城,肯定先攻堡台,你們前幾天是怎麼聽我的話的。」那一群民壯一聽,一個帶頭的叫道:「官爺,您不是說堡台修好之後再在下面插倒刺么?現下堡台還沒有修好,但是倒刺倒是多出了不少,我們可等不及了。」這人的一席話當即惹怒了那邊修堡台的一個民壯伍長,那個民壯伍長叫道:「我們早就說了,這些倒刺我們自己插,我們的工程進度當然慢一些,你們專門削木頭,活計輕,當然快一些……」


  兩下便要扯皮,張帆叫道:「製造倒刺的工組,你們制好之後,便暫存於城下,以油布蓋之,聽到沒有。」這樣一說,兩個工作組才停止了扯皮。


  張帆摸了摸頭,自語道:「事情多了就是容易出錯。」原來張帆將上萬的民壯分為數個工作組,各司其職,分工配合,每日的進度、工作量都有不同的分工,比如一個專門挖坑的工作組,一個挖坑工作組是一個伙,二十人的民壯,其中伙長一人,帶手下二十人,一天的工作量是三個深六尺、方圓一丈二的深坑,挖坑的地點由然先由耿如紀帶領下的練兵大臣衙門另一個工作組標出來了,這一個工作組完成一天的作量之後,就可以歸家了,忙活期間的伙食,則由官府供應。


  這種方法之下,一個組的人都明白一天只要完成了相應的工作量,就可以回家。於是所以所有人都拚命干,爭取將活計儘快做完。當他們做完之後,就由驗收組驗收,驗收合格之後,他們當即就可以領了當天的祿糧歸家。


  這樣大大提升了效率,幾天以來,泰安城周不知有多少深坑已然完成了,以前因為所有的民壯都明白不論干多少,反正都是干一天,所以二十個人一天都挖不完一個深坑,現在據張帆手下驗收組說,最快的一個挖坑工作組居然在三個半時辰之內完成了一天的工作量,即三個達標的深抗,這種成績讓耿如紀張大了嘴,耿如紀是二榜進士,做官也有許多年了,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種搞法。


  不過也不是沒有問題,比如說進度配合問題,一個堡台下應插三百二十支倒刺,這些倒刺不但要插在堡台下三尺之內,就是堡台基部也要插,但是正在修堡的這一個工作組正在忙上忙下的時候,另一個負責布置倒刺的工作組衝過來,要布置倒刺,這當然會讓兩組人扯皮,搞建設的這一組人不想讓對方來礙事,而布置倒刺的這一組人想快一點做完領了口糧歸家,於是發生扯皮的事情不少,還有勞動量的布置不均勻問題,幾個城門的進出涌擠問題,這都是擺在張帆面前要解決的事情。


  耿如紀看著一邊熱火朝天的場景,張著嘴,對張帆作了個揖,道:「張先生,你真是了不起,這種法子也想得出來,你要受本官一拜,換了本官來布置,只怕一個月也完成不了這樣的壯舉。」


  在眾人面前,許多堡台如雨後春筍一般長出來,許多深坑被挖出來,來往的人快捷而靈活的忙碌,要不了數天,泰安的城防只怕要超過歷城了。


  張帆跳了起來,跳到了一邊,笑道:「耿大人,你莫要折我的壽,你是個真有德行的官兒,我擔不起,這個法子也不算啥,我看得多了。」


  武傳玉臉露通紅,道:「師伯,以前我只知道你武功了得,想不到你做這個事情也這麼了得,師伯,這種本事,你是在哪裡學來的。」張帆摸了自己沒有鬍子的下巴笑道:「一個叫馬克思的賢人教我的,他是西邊的賢人,他教我一門叫生產力學的學問,他說生產力的發展是伴隨分工的細化,我學得也不好,要不然現在也不至於出了這麼多的問題。」


  一邊的耿如紀臉露通紅,上前問道:「這位馬克思前輩在那裡,這樣的人,可以做一國之相,還請張先生為本官引見,本官要舉薦這位大賢。」張帆笑著擺手道:「他還沒有生出來。」眾人臉上都露出不解的神色,張帆忙笑道:「我說他已經死了,現在投了胎,還沒有生出來。」眾將官都是粗人,聞言大笑,也沒有人當個真。


  耿如紀又道:「張先生,你剛才說的生產力是個什麼東西?」張帆道:「生產力學說,我打個比方,現在大周朝是農業社會,一年只能生產一千萬石糧食,我們用金子來折換,假設一百石糧食折金一兩,就說大周朝一天的生產力水平差是十萬兩金子,生產力學說,就是如何提升每一年整個社會的生產的—金子」


  一群武官聽到一堆名官,少有人聽明白,張家玉笑道:「我們要金子幹什麼,又不能吃。」張帆道:「我是打個比方,用金子做一般等價物,這裡的金子是社會財富的意思。」一邊的耿如紀卻道:「依張先生所言,生產的東西,總是會被消耗一部分,所有人總得吃飯。」張帆笑道:「耿大人真是聰明,生產力學就是讓整個大周朝每年產更多的糧食,更多的錦布,更多更多的東西,讓每個老百娃,都可以豐衣足食。」耿如紀聽后,眼便發直,上前拉住張帆,叫道:「請張先生收我為徒,教我此法。」張帆笑道:「我即使教了你,你也搞不明白,因為這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事情,這問學問涉及的東西可多了,從政權到產業到整個社會,耿大人,你可知道,教我這問學位的賢人他一生做了什麼,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會再學這問學問。」耿如紀道:「請張先生明言,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本官怎麼不學。」張帆嘆道:「他一生都在造反—嗯,相當於在造反。」耿如紀一聽,當即臉色一變,退了兩步。


  張帆道:「不瞞大人,這門學問,到了後來就會將皇帝拉下馬來,起碼會奪了皇上的權柄,你還要學么?「耿如紀終於不語,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道:「耿某還是不學了。」張帆道:「所以我說嘛,現在在泰安城,我們所用的,便是生產力學中的皮毛,在這門學科看來,三皇五帝,只不是一群生產力低下的原始人,因為生產力低下,所以才有三皇治世,世之大同。」


  一群人走走停停,走到了距離城門口百步的地方,已然到了防禦圈的邊緣,便看到一騎探馬前了三枝紅旗,高叫過來,到了眾人面前停住,武傳玉上前道:「何事?快快來報?」那探馬行個禮,叫道:「前日張率教將軍攻流民兵背面,流民兵攻城大敗,遺屍兩萬,現下正往肥城而退。」


  眾人聽到此言,臉上都露出歡喜的神色,張家玉道:「我們要不要追擊一下,也好讓他們不敢來打泰安的主意。」張帆道:「我們可都是步兵,流民兵至少有五千左右的馬兵,可玩不起。」


  武傳玉心急張率教,上前道:「張將軍怎麼樣了,崔歸元有沒有難為張將軍。」那探馬道:「張將軍立了大功,安然率部進了歷城中,現在沒有消息。」武傳玉道:「你們馬上再探,我擔心崔歸元對張將軍下手,若有消息,立時來回報。」那探馬再拜,然後上馬去了。


  此時歷城巡撫衙之中,僕婦和丫鬟們四下而逃,張承忠使飛了力氣,才從人群中逆流而上,便看到大群的標兵沖向了大常中。


  崔歸元面露得意之色,一手拿了酒杯,手下的標兵營江朝棟樑早已大聲呼喝,連聲要張率教快快認罪,不時用腳踢一下被反綁的張率教,一邊的眾將官個個面色發白,端著酒,不知所措,有個別的將官拿眼看著崔歸元,臉上露出害怕的神色,顯然是擔心崔歸元一併將自己給拿下了。


  崔歸元笑眯眯道:「張將軍,張將軍,你平日的里威風都到哪裡去了,怎麼今天如此不濟,本官區區小計,就將你這沙場數十年的老將給拿了下來,看來你也不怎麼樣,你私通於流民兵,想暗通流民兵攻破我歷城城池,這件事情本官早已知曉,現下便將你拿下了,你且有什麼話好說。」


  下面張率教臉上露出紅色,自然是極怒的,張率教罵道:「奸賊,你欲害我,卻編著莫須有的罪名,皇上知道了,定然不饒過你。」


  崔歸元吃了一口酒,笑道:「你沒有機會向皇上稟明啦,本官決定先斬後奏,將你人頭先斬下來,自然再呈現各位部堂,自然呈現給皇上,這天下,說到底,還是我輩士大夫文官說了算,我們要你們你死,你就得死,我們用一根小指頭,就可以摁死你們這些武官。「說罷突然長聲笑了起來,崔歸本是極為重視儀態的人,現下竟然如此失態,笑完之後,崔歸元將酒杯一擲,笑道:」來人啊,給我將張率教凌遲,不,要將他車裂,車裂才好,只聽說古時車裂過商殃,現下便要車裂一個活人看一看,到底成幾片。」此時崔歸元聲如厲鬼,一時間一邊的眾位下僚和丫鬟婆子好似第一天見到崔歸元一般,只是因為從來沒有看到過崔歸元露出如此神態,今天是到了崔歸元大得意之時,當然也要放開心情。


  一個小吏上前,這個小吏本是來記書筆之類,這小吏跪下道:「都爺,本朝卻是沒有車裂之刑的,自本朝開國以來,文皇帝聖仁,廢除了這……」崔歸元突然臉皮一扭,怒道:「你不會卻找馬么?車裂不就是把人套上然後放上一炮將人拉開么?你這點事情都辦不好,可見是個毫無用處的,來人啊,將他斬了,這吏目私通於叛將,可見是一個留不得的。」早有標兵一涌而上,一個標兵大刀一揮,就小吏一聲慘叫,仆倒在地,血流了大堂上,身體還在抽動,幾個標營兵士再上前,又是亂刀齊下,不多時堂上多了一推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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