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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明玉急得眼都紅了,一邊胡權等一眾人冷冷的看著他,看到自家的手下都已經吃完了,左明玉站了起來,吼道:「你們還不滾起來,快、快起來,這一次我們要挖垮他們的土牆,兩邊作掩護,假作要奪牆,聽到了沒有?」他的親兵早已四下開始拿起皮鞭打人,坐在地上的流民兵們又紛紛站了起來,拿起兵器,排好隊,準備下一次衝擊。


  一聲長號響起,左明玉這一次不幹什麼三面圍攻的事情了,就從當面衝擊,兩邊又開始向牆上架梯子,還派出了弓手和箭手,一些兵丁拾了大盾,抬在頭上,掩護下面拿了鐵鎬的人刨牆。


  羅一貴的旗子也揮動起來,衝到牆下面的人首先被砸了許多石頭,然後是開水淋了下來,這已然是夏季,燒到沸騰的開水整桶的落了下來,淋在人身上,許多人痛得叫了起來,一個兵拿盾的手被淋到了,他慘叫了一聲,將手裡的盾扔掉了,在地上跳了幾下,狠命的甩自己的手,不想頭上突然被砸了一塊大石頭,然後幾支箭下來,他和他身後幾個人都被射死了。


  上面的人不斷向這一段射箭,扔石頭,淋開水,這一段的人也拚命舉了自己的盾牌,抵擋著上面的石頭和箭,還是不時有人被射倒,被開水淋得大叫,上面甚至開始淋瀝青,這恐怖的玩藝一淋下來,馬上聞到一股肉香,幾個流民兵慘叫著,他們的慘嚎聲在陣后的左明玉都可以聽得見,若是羅一貴有許多的瀝青可以淋,那麼這些人了不敢近牆面了。


  這幾個倒霉的倒在地上死了,攻城的流民兵退了一些,但是後面左明玉的親兵逼上來,砍倒了一些后,又開始不顧傷亡挖這一段。


  下面的流民兵狂叫起來,叫道,要垮啦、要挎啦……」這一段牆眼看著搖了幾下,眼看要倒,要倒的時候會埋到人,流民兵看到這一段要倒,這一段的人馬上向後跑了過去,可以說一鬨而散,而在要倒在的這一段牆上面的人也跑了開,他們也不想埋進沙石里。


  在眾人的目光中,這一段終於在「轟隆隆」的聲音中,慢慢倒了一段,流民兵為了刨垮這一段,把這一段的砂石都挖了許多,許多挖了砂石向後挑的流民兵被射死在運這些泥土的途中,因這他們沒有更多的掩護,如果是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就沒有這人問題,他們倒人連著人著沙土遞到後面,可這流民軍還沒有這個軍事水,挑夫們被射死了不少。


  看到牆垮了一段,左明玉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一邊的胡權他們也似是放鬆了。


  等到塵土散去過後,流民兵們大呼著,向裡面衝進去,不多時,一股子子人已然沖了進去,後面的左明玉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


  但是他馬上沒有笑出來了。


  垮了的兩邊牆上的官兵民勇排好隊,將一個一個的沙石包向這一段投下去,顯然他們早有預謀,然後衝進去的人好像也不順利,堡子里殺聲大起。


  在左明玉的眼前,那一段本來就只垮了一點兒的牆變得慢慢升高,羅一貴又帶上他的家丁在這一段拼殺,這一次跟著他的民勇多得多,而且他們居高臨下,佔了地形優勢,將衝擊的人群攔成兩段,左明玉看著那牆一點點增高卻半點兒辦法也沒有,衝擊的人反倒讓羅一貴殺退了,他們往回卷回來,全然不顧突入堡中的同伴了。


  左明玉眼珠子都急得要凸出來,對身邊的親兵叫道:「跟我沖,我就不信,沖不破這一段。」他身後的親兵本來還想勸他,但是看到他的臉色也不敢說了,左明玉帶上幾十個親兵,向倒卷回來的人流衝殺過去。


  一支冷箭飛過來,正中左明玉的胸口,他掉下馬來,頭盔掉進了泥土中,牆上的人也不是蠢蛋,看到他衝過來,而且是個將領,那裡有不放箭的道理,現下羅一貴的箭支都不多了,他將這些弓箭交到了自己的親兵手中,親兵們自然不同於民勇,自然知道要射那一個,左明玉披個大紅袍,萬黑叢中一點紅,那裡有不射的道理。


  流民兵一鬨而散,幾個左明玉的親兵下馬將左明玉抬住,又用自己的後背擋住弓箭,向大營這邊沖回來。


  胡權嘆了一口氣道:「這羅一貴,真是堅韌。」


  長清堡前,流民兵扔了一地的兵器、盔甲,還有幾面旗子,當然還有許多的屍體,向後退去,而堡子上去發出歡天喜地的呼聲,守堡的人打了勝仗,當然要歡呼,羅一貴站在牆頭,看著面前向後潰逃的亂兵,嘆道:「若是當年那支騎兵還在,一下子掩殺出去,一下子就可衝到對面大營,可是眼下我們的馬不到一百,會騎兵的兵也只有這麼多人,也就只能將他們趕出去了。」下面家丁道:「大爺,我們總算守住了,想必他們也不敢來攻了。」羅一貴卻苦笑道:「我們只是打敗了一小股子人而已,你看那邊。」手指向對面的流民軍大營,便看到一重接著一重的營盤,無數的營帳立起來,而且極有法度,相互為犄角,每一營都扎得分了開,馬兵、步軍都分開,接著道:「對方只有派出十分之一的兵力四下攻打,只怕我們守不上一個時辰。」那家丁道:「大爺,不若我們走罷,我們還有許多馬,護住您和公子,想來是起得掉的。」羅一貴道:「我為了掩護向北逃的百娃,犧牲了這堡子中的幾千人,良心已然不安,現下卻要拋下他們獨自逃生,我如何做得出來,我當與這數千人同死,方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看了看日頭,道:「今天天色已晚,他們若是晚上攻城,定然有許多不便,流民兵今天會將我們圍死,明天會發動總攻,你帶上幾個人,將公子綁起來,馬上送出城罷,我平生不徇私,臨死了做一回罷,我對不起他娘。」下面的家丁聽言,馬上下了牆,悄悄帶上僅剩的幾個家丁,去綁自家的公子去了。


  羅一貴站起來,下面的民勇紛紛給他讓路,羅一貴衝殺在前,身上帶了刀傷,自然是得到這些人的敬重,眾人對對於羅一貴一開始將眾人的家屬看管起分離的怨氣也少了不少,而且這些人內心其實也知道,丟了堡子逃命,不阻擋流民兵,跟著向北逃的百娃一起北逃,那麼後面的流民兵馬上就追上來,結果就是上萬北逃老百娃和這堡子中的人都做了流民兵的刀下鬼,只是大難來時,人人心中存了私念,總是覺得自己有那一線生機,說不定就可以逃出生出,是以不想組織起來抵抗,但是羅一貴卻強行將堡子內的軍戶和民勇的家人看管住,強行讓大家來作戰,一開始自然是恨上羅一貴的,但是看到羅一貴帶頭上陣殺敵的行為之後,這些樸實的人又開始原諒羅一貴了。


  羅一貴走到後面的婦孺營,對身邊的人道:「有多少小孩子?」被他罵過的百戶上前道:「約有二百多,都是十四以下的,十四以上的,我們都拉上牆了。」羅一貴笑道:「你做的很好,不過,現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百戶道:「大人請說,小的做官這些年,頭一回看見大人這樣的官,大人衝殺在前,便是讓小的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是不行的。」羅一貴道:「不用,不用,我們擋住了流民兵一天,想必逃向歷城的百娃都讓崔大人接入歷城內了,只要進入歷城內,那上萬的百娃就可以得活,我們守這一天,也就有意義。」百戶低頭道:「是,大人要我做什麼?」羅一貴道:「等會兒天色變暗時,你帶上你親信人,帶上小孩子們,向北向東走,悄悄出城,不要讓人發覺,若是讓人發覺,定然人心不穩。」百戶驚道:「大人,這……」羅一貴道:「我們今天殺死殺傷流民軍上千人,小明王怎麼肯放過這滿城的人,定然要屠城,這些小孩子,都是希望,不要讓他們死了,你想辦法,把他們帶出去,能活一個是一個。」百戶張口想說一些什麼,卻沒有說出來,羅一貴又道:「你也知道,我們最多撐到明天早上,明天一早流民兵定然四面圍攻,到時長清堡肯定失守,這堡子終歸是要失守的,一個晚上,也夠你帶上孩子們走了。」百戶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道:「小的記住了,小的拼了自己命,也不讓這些孩子們少一個?」


  羅一貴走在這些小孩子中間,身邊只有這個百戶,突然一隻手拉住了羅一貴,一個聲音哭泣叫道:「你吃了我家的阿灰,我要你賠我,我要你賠我。」孩子們都是放在一堆進行看管,以免打起來誤傷到孩子們,而且這一片地都支了草廠,蓋在孩子們的頭上,以防冷箭射下來,孩子們的父母都在外面。


  羅一貴想了想,想起好像就是這一家人,父親將狗牽到土牆上,想放狗咬流民兵,可是戰陣之上的人比狗兇惡萬倍,那狗在牆上看到人類砍砍殺殺,那裡還能上去咬人,當時羅一貴下令將狗殺了,不想這是這個小孩子家養的狗。


  羅一貴蹲下身子道:「孩子,不要急,等爺爺打退了這些壞人,就給你送一條好狗行不行。」那孩子叫道:「你說的是真話么?」羅一貴道:「自然是真的,爺爺軍法如山,除非是爺爺死了,否則定然辦到的。」那孩子頓時笑了開,羅一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那孩子道:「我叫雲言,雲朵的朵,言論的言。」這時那孩子的父母奔進來,那孩子的父親是個民勇,看到羅一貴便要下跪,羅一貴道:「不要跪了,起來吧,現下那裡來的那麼虛禮。」那孩子的母親拉住孩子的手不停的道:「孩子不懂事,大人莫要見怪……」羅一貴揮一揮手,帶著百戶出了草廠。


  入夜了,黑色一降臨時,便看到對面的流民兵大營燈火通明,許多地方明顯在打造攻城的器械,羅一貴自言自語道:「若是大都督他們還在,當年的精兵來在,就憑你們這些人也想造反。」想到一些往事,搖搖頭,若是當年的精兵還在,早就夜襲攻營了,那裡容對方在自己面前囂張。


  下面一個老家丁上前道:「大人,丁百戶悄悄帶上孩子們走了,沒有驚動別的人。」羅一貴道:「那便好,現下我們能做的已然做了,明天只怕對方便要猛然長清堡了,想必他們今天夜裡就可以進入歷城,歷城牆高,流民兵怎麼也是攻不破的。」老家丁道:「大人,我們今天夜裡了只在在牆上睡了。」羅一貴道:「你帶上剩下的家丁,我們去牆上看一看。」


  夜裡攻城,非常容易傷到自己人,尤其是人數多的一方,說不定一箭射出去,就射到自己人的頭上,人數多的一方人數的優勢也發揮不出來,所以羅一貴斷定對方不會夜襲,而羅一貴手上的精兵也只有他幾十個家丁,如果他手下這守城的幾千個人都是精銳,他反倒會去襲營,因為打夜戰往往是人少越好,兵精越好,可是以守城的民勇軍戶們的水平,一出堡子的大門,在黑夜中便要走散,所以羅一貴也不敢出城夜襲。


  民勇們用各種姿勢睡在牆上,遠處黑暗中一對青年男女悄悄抱在一起,竭力不發出聲音,但是聽他們的喘氣聲羅一貴也知道他們在幹什麼,若是平時羅一貴自然會大罵起來,甚至將他們都捉拿起來,可是現下他卻沒有這個想法。


  羅一貴帶人走了一圈,看了看眾人的睡相,回到鼓樓前,倚在牆壁上,一邊的報警用的鐘,慢慢睡著。


  「叮叮叮……「的聲音急著響了起來,羅一貴猛然站了起來,夢中兒子考上狀元並且了媳婦,然後抱上孫子,看著孩子們在院子中滿地跑。


  只是終歸是醒了。


  羅一貴看了看對面的陣容,倒沖一口冷氣,對面的軍馬之盛,讓他似是回到了幾十年前出征漠北時的閱兵,只是那時自己是其中一員而已,現下卻是站了他的對面,是他的敵人。


  對面軍號齊鳴,大軍向前逼進,塵土就揚起了半邊天,到了一箭之地突然停了下來。


  一個穿了盔甲的中年漢子突然在幾個拿了大盾的流民兵的掩護下到了距離堡子一箭的地方,那漢子大叫道:「羅老叔,我是汪永芳,你還認得么?」羅一貴仔細一看,大罵道:「你這逆賊,來我陣前做甚,想送死么?」汪永芳大叫道:「羅老叔,降了吧,明王對降了的弟兄很好,只要你降了,你照常當官。」羅一貴罵道:「逆賊,你的良心去了那裡,我與你父相交數十年,他一生耿直,怎麼教出你這樣的逆子,你快快上來,讓我射你一箭。」汪永芳叫道:「羅老叔,你為何為這不值錢的朝庭賣命,不如投了主上,主上讓您獨掌一軍,我知道羅老叔您一直夢想遠征大漠,只要主上得了天下,定然掃平不服王化之地,羅老叔的心原也可以得償。」羅一貴怒道:「且不與你多講,你來取你羅老叔的性命罷,我看你有什麼臉去見你父親。」便不再與他說話,流民軍的對面汪永芳又叫了數聲,幾次想打動羅一貴,羅一貴都不理汪永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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