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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如紀道:「我也說實話,我的想法也和你是一樣,是張率教將軍自已要走的,現下我也想他留下,我現下正向朝中上表,也請張叢哲老大人上奏,盡量將張率教部留在這裡,可是崔歸元搶先一步,他先上報於兵部和閣部,說少了遼兵不行,先堵住了我們這邊的嘴,加上張將軍又是他的舊部,這官司打到那裡,都是崔歸元有理,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朝堂上的各位部堂,最為忌誨的就是武將不聽調令,崔歸元這次一頂大帽子扣到張將軍頭上,說張教主不聽調令,現下張率教將軍要是不聽崔歸元的,不知道事後會被怎麼刁難。」
武傳玉道:「你也知道,現下泰安的局面是怎麼得來的,要是他一走,泰安不是又回到原來的樣子了么?」
耿如紀道:「我怎麼不知道,先是張率教和你們來解泰安的圍,然後這半年多來,流民兵先後五次大舉進攻,前兩次想攻城,后三次想破壞春耕,都被張率教將軍和你部的聯軍聯合打敗,才讓小明王不敢分兵前來,要是張將軍一走,只怕小明王又要再次分兵來打。」
武傳玉道:「流民兵這五次來攻泰安,最多一次人數上萬,都被我軍打敗,除了我們上下一心之外,便是我軍與張將軍的步騎配合了,若是少了張將軍,我部只能守城,到時泰安城外的所有老百娃又只有往山裡逃,你這半年來的功夫,只怕又是白費了,你難道不清楚。」
耿如紀默不作聲。
武傳玉又道:「我部與張將軍聯合幾次打敗了流民兵,小明王也知道分兵不可戰勝,但是他不敢全軍而來,你知道為什麼么?」
耿如紀道:「自然是擔心兩軍聯合的戰力。」
武傳玉道:「不,小明王只要將全軍開動,如同這次打歷城一般來打泰安,別的我不敢說,可是泰安城外的百娃,要麼再次逃亡,要麼被色公子驅趕來攻城,要麼湧入城中。」
耿如紀畢竟是科場出身的文人,對於武事知道自然不如整天打仗的武傳玉多,道:「那小明王為何不來打我們,放任我們招回百娃,從新農耕。」
武傳玉道:「因為我知道他這個人,我知道色公子打的是什麼主意,他的物資的儲備並不豐富,這半年他的物資只夠進行一次大的軍事行動,要麼攻打歷城,要麼攻打泰安,歷城牆高城深不好攻打,但是裡面物資豐富,有五十多萬石糧,還有幾千戶大戶,小明王打下了歷城,可以得到豐富的補給,可是打泰安,就算打下了,也得到不這麼多的軍資、盔甲、糧草,兩下相較,他自然會去打歷城,他的主意,就是先攻歷城,從歷城得到補給后,他便有了物資,有了物資,他便再攻泰安,到時他們攻下泰安城也說不定。」
耿如紀道:「所以他之所以不全軍來打泰安,也有從物資後勤上的考慮是么?」
武傳玉道:「他雖然有了半年多的儲備,但是也只夠他一次的全軍進攻所用,他若是全軍攻一次泰安,那麼首先勝算只有六成,其實就算打勝了,他這半年的物資全都用光,下一步的行動也就無力了,而且我估計他知道攻歷城時崔歸元會將張率教調回,到時我們邊沒有兵,他分一支兵再來打,我可就不是那麼有信心可以挫敗他們的分兵了,退一萬步講,就算他不分兵,打下歷城后再來打泰安,我估計他來打泰安時,剛剛是正這泰安府秋收之時,到時他就來收你辛苦種下的糧食,將你召集的百娃都裹挾入他的軍中,到時你所有的的努力,都為他作了嫁衣」
耿如紀聽到這裡,臉上的顏色也變了,道:「只是這一次回去,主要也是張率教自己的意思,我也沒有法子,我再上一次奏本,力爭一次,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武傳玉道:「你為何不與張叢哲老大人說一下這番話,想必張老大的人話更有用,如果張大人的話都不管用,那麼我們只好將大部百娃召集進城中,並且在城中屯集糧草這個法子可用了。」
耿如紀道:「你以為張大人沒有說么?只是張將軍自己要走,卻又有什麼法子,倒是我剛才看見張將軍正在和方大人說話,想請孫大人調兵一齊去救歷城,說不定方大人也有這個意思。」
自從武傳玉和張家玉取得了數次大勝后,方元化方舉人成了正五品的練兵大臣,復起之日指日可待,現下方元化方舉人已適入了泰安城中,並有了自己的官邸,現下方元化算得上是武傳玉、張家玉的頂頭上司,武傳玉現下也頂了個都統的名號,張家玉則成了一個守備官,這都是臨時所設,按方舉人所說,平亂之後再正式授職,現下武傳玉就打算去看一看方元化大人怎麼說,如果方元化發糊塗到了發兵去救歷城的地步,武傳玉心中暗自打算,到時拉上張家玉,兩人一齊向方舉人說道。
武傳玉出了耿如紀的官邸,便向方元化的官邸而去,他在城中走了一里多,看到這城中百娃臉上都有了紅紅的顏色,精氣神都好了許多,路上的行人也多了,不似半年多前的一片荒亂,心中便道:「我總是有些功德的,等我平了這戰亂,我便帶上明苫,兩人一齊回湖北老家,在家裡種上許多葡萄,每天看著日升日落,這一生也就別無所求了。」想到這裡,心中升起了一股子力量,又想到:「那孩子雖然不是我的,但是我也不能苛待,定然要好好教他,讓他做一個正直之人。」想著間,便到了方元化練兵衙門的門口。
守門的正是方應虎,武傳玉上前,方應虎看到武傳玉來了,下意識將身子站直,武傳玉在軍中頗得軍心,一般軍士也都相信武傳玉。
武傳玉問方應虎道:「張率教將軍是不是在裡面?」現下幾匹馬就拴在一邊,看樣好像是遼兵們的。」方應虎道:「是的,剛才才進去。」武傳玉將手中的兵器往方應虎手中一塞,進這練兵衙門是不能帶兵器的,雖然也許張率教不用遵守,但是他作為方元化的下屬,還是要解下兵器的。
過了大堂,便看到張家玉搓著手,站了二堂門口,不時看一看堂間,裡面傳出張率教的方元化的聲音。
武傳玉就想進去,張家玉一把將他拉住,叫道:「別去,你放心,方大人不會跟著張率教去歷城的。」武傳玉停下腳步,和張家玉一起站在外面,便聽著裡面傳出的話。
張率教:「你是不是忠臣」
方元化:「為國盡忠,自然是本份。」
張率教:「那你為什麼不發兵,武傳玉和張家玉手下的兵卒都是一流的戰力,有了他們,歷城反敗為勝也不是不可能?」
方元化:「出兵的事情還要從長考慮,糧草後勤都不濟,本官也不能發兵。」
張率教:「我剛才問了你手下的一個隊長,他說你糧草夠得很。」
方元化:「一個小兵知道什麼?本官是為了維護軍心,才沒有告知實情,其實糧草已然缺了很多。」
張率教:「歷城是省城,失不得。」
方元化:「本官會考慮的。」
張率教:「你就是想保存實力。」
方元化怒,道:「本官是文官,你想以武制文么?」
張率教以手指方元化道:「本將馬上便帶本部兒郎回援。」
方元化:「不送。」
武傳玉和張家玉站在院子里,便看到張率教帶著張承忠、張承志幾個從大門出來了,出來時張率教滿臉的怒氣,武傳玉上前想說一些什麼話,後面張承忠悄悄擺一擺手,示意不要多話,武傳玉只得下去了。
武傳玉對張家玉道:「現下可怎麼辦?他這一去,可是凶多吉少,要知這次流民軍過十萬,他這兩千多兵馬雖然精銳,只怕也不行。」
張家玉嘆氣道:「張率教這次不幻想著和崔歸元和解,他以為這次回援了就可以換崔歸元的原諒,這是做夢了,他是剛從遼東調過來,不知道崔歸元的性子,以前有個游擊只是頂了崔歸元一句嘴,崔歸元就將那個游擊全家都斬了,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和張率教諒解。」
武傳玉道:「就沒有人和他說?」
張家玉道:「張承忠說了幾次,被罵了,張叢哲大人也上門去說,張率教也不聽,他鐵了心要去那個火坑。」
兩人齊齊無言。
當天夜裡武傳玉也沒有睡好,一夜想著此事,第二天一大早他上了城樓,便看到城外的遼兵開始集結,一隊的的遼兵騎士拉著自己的馬,在城外排成隊,張率教的大旗在早晨的霧中隱隱招展,武傳玉看著張率教上了馬,帶上自己的一眾義子,策馬向北而去。
如雷的馬蹄中,遼兵們終於走上了北上援歷城的道路。
武傳玉嘆了一口氣,正想下樓,便看見方元化的妹妹,方麗萍小姐在幾個婆子的挽扶下,上得樓來,後面跟的是方應龍,還有一個殺手隊的衛兵,武傳玉閃到一邊,讓開了跑,現下方元化將方家莊的大部分人都遷到了泰安城中,方麗萍和一眾婦孺自然也跟進了城中。
方麗萍看到武傳玉在城邊,走上前來,低聲問武傳玉道:「是不是遼兵走了,這泰安便危險了。」武傳玉盯了一眼後面的方應龍,料想定然方應龍亂說的,現下最為重要的是安撫人心,不要讓城裡荒亂起來,方應龍這樣亂說,武傳玉心中自然有一些不高興。
城外遼兵策馬奔跑的聲音來在響,武傳玉道:「小姐不用擔心,前幾天我軍才打了一個大勝仗,殲滅了賊首過天梁部,這一仗后,小明王不敢再分兵前來了,這泰安在小明王沒有攻破歷城之前,是安全的。」
方麗萍笑道:「妾身等婦道人家,沒有見識,倒是讓統領見笑了,只是統領前幾天只帶了二百個人就去攻打十萬流民兵,卻是太險了,讓弟妹在家擔心。」
武傳玉道:「前幾天只所以打那一仗,就是為了威懾小明王,讓他不敢前來,並不是真的為了前去攻擊流民兵大隊,小姐不用擔心,就算小的不惜命,也不會拿下面軍士的命來冒險。」
方麗萍道:「統領半個月沒歸家,還是回去看一看弟妹罷。」武傳玉臉一紅,現下他是回去見一下水明苫,只是現下水明苫對他有些不冷不熱,似是心情不好,武傳玉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只道大概有了身子的婦女心情都不好,也沒有在意,想到可以見到水明苫,武傳玉行個禮,道:「那小的便回去看一看不起。」想到了見到水明苫,皺了老半天的臉上終於擠出了一絲笑意。
武傳玉下了城牆,腳步急勿勿,後面的方麗萍臉色卻有些不自然。
看著武傳玉回去尋水明苫,一邊的龍媽媽小聲道:「小姐,您也看出來了,這武統領的娘子,心可不在他的身上,老身看了一輩子女子,這眼力是萬萬不會錯的,這娘子只是應付武統領,心思卻在別人身上。」
方麗萍搖頭道:「我也看了出來,只是武統領自己不知道罷了,你們不要與他說,若是與他說出來,他定然是不信的,說不定還要反責於你等,你等不可自討沒趣。」下面的龍媽媽等人都紛紛點頭稱是。
剛剛奔下了城牆的武傳玉轉了一個彎,進了小巷子中,此時他沒有親兵跟著,他不想讓水明苫看到一臉殺氣的大兵,而且武傳玉對自己的身手也有信心。
一個黑影從房樑上跳了下來,跳到武傳玉的身後,拍了武傳玉的頭一下,然後又跳入民居之中,身形之快,似是影子一般。
武傳玉大驚,剛才一下要是想要自己的命,那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么?難道是刺客來了,想到這裡,武傳玉跳下馬來,抽出刀,大叫道:「是那一位,還請出來一見。」
一個穿了一身青布袍的人影出現在武傳玉的面前,這人戴了一頂范陽帽,看不清他的臉,武傳玉將手中的刀提了起來,大聲道:「是那一位好漢,且報上名來。」
那人將頭上的范陽帽一摘,武傳玉一見,大喜道:「大師伯,你怎麼到了這裡。」
三天後,早上時分,耿如紀與張從哲都在堂上,這是府衙的二進堂中,下面是許多的保長、鄉老、還有一些鄉勇的帶頭人。」
耿如紀看了看下面的人到齊了,便咳了一聲道:「大家看到了,歷城求援,張將軍不得不回援歷城,現下這裡便少了一支主要的兵力,雖然前幾天剛剛打過一次勝仗,可是為了保證流民大軍打不進來,張大人與孫大人,與本官等商議後過,決定執行一項計劃,這計劃要大家的配合,而且用時用力極為巨大。」
下面一個鄉老站起來道:「敢問大人,要小民們做什麼?」
耿如紀平靜的開口道:「本官要你們將丁口、婦孺、牲畜等物,盡皆搬入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