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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踏著月色,在村中各處險要的地方查看,運糧兵們都沒有配什麼重兵器,都沒有盔甲,但是短兵器,如同腰刀之類還是有的,張帆帶著兵士們,到了村口處,便聽到狗剩正在和幾個小弟吹牛。
「我們張爺,可是江湖中第一高手,當年殺得魔教妖人屁滾尿流,那魔教妖主看到我家大人英雄了得,便要以身相許,可是我家張大人是何等人物,怎能中了對方的美人計,那魔教教主也是個千嬌百媚的人兒,見到我家大人不動心,越發……」
張帆咳了一聲,阿求立時閉上了嘴,做一個專心認真的樣子,張帆道:「不得胡說,今天就罰你值夜,知道了么?」阿求不敢說一個「不」字,低眉順眼應了,張帆再看了一眼他的幾個小弟,都極是緊張的看著自己,張帆哂笑二聲,就想離開,看一看下一個哨位。
突然間,牆處響起了「咕、咕……」的聲音,在夜空中傳開。
張帆突然覺得不對勁,為什麼這夜中連個蛐蛐的叫聲也聽不到,到了這麼久,為什麼什麼鳥獸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再看一眼外面,黑夜中,依然沒有聲音。
張帆突然大叫道:「吹號、吹號,有敵襲……」
四面吹起了牛角號聲,一片嗚嗚聲中,劉家坡四面亮起了無數的火把,喊殺聲在四面響了起來。
一片火箭飛向上天空,將天上星星的亮光都比了下去,然後這些火箭落在劉家坡內,許多兵士驚得亂走了起來。
張帆帶著幾十個兵,將想從劉家坡村正門破入的土司兵們砍了回去,在劉家坡的正門口,堆了一地的屍體,張帆仗著有利的地形,讓對方人多的優勢發揮不出來,在這極小的地方內,已然數次打退了對方的進攻。
但是從其他幾面傳來的喊殺聲看來,其他幾個門都被土司兵攻破了,黑夜中不知對方來了多少了人,只感到四面八方都是殺聲,此時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張帆在劉家坡的正門將自己的旗子立了起來,許多潰亂的兵都聚在張帆的旗子下面,不多時,到劉家村正門口的亂兵差不多有一百多了,但是這些亂兵大都數都沒有兵器,許多人衣服都沒有穿整齊,他們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四下奔走。
張帆抓住狗剩道:「你,帶人將許國用大人帶到正門這邊來,快,一定要保好許國用大人。」狗剩帶上十幾個兵,領命去了,不時要和亂兵相撞而過。
張帆立起了將旗,不光自己這方的亂兵可以看到,來攻擊的土司兵也看到了,一大片火箭朝這邊飛了過來,將夜空點的如同白天一般,張帆大叫道:「將地上死人的兵器盔甲穿上拿上,他們又要攻上來啦。」潰兵們在地上拾死去的土司兵的兵器和盔甲,擠成了一片,火箭落下來,頓時被射死不少。
又一波土司兵向這邊大門涌過來,他們舉了火把,聲勢甚是嚇人,阿求帶著三小弟,大叫道:「上啊」他抱了一根房梁沖了上去,將一堆土司兵從正門的土坎上推了下去。他轉過身子正想躲回劉家坡的正門口時,一根火箭從天而落,正射中他的屁股,他疼得大叫一聲,周樹皮不知道輕重,狠拿給他一扯,疼得阿求一聲慘叫,他轉身踢了周樹皮一腳道:「你不知道斷箭不能抽啊,你真是豬一般的隊友。」後半句是張帆用來形容易在戰陣上來分功的文官的,阿求學了去,來形容自己的小弟。
張帆叫道:「都射到土牆後來來,小心箭。」他身為將官,有一身山文甲可以穿,現下他正站在牆頭,分派一干兵士,一支火箭飛過來,沒有射穿他的山文甲,卻也讓他身邊的兵士驚叫起來。
這劉家坡的大門處一處土坎,下面是許多水田,約有個一丈高,為了保證突襲這些土司兵沒有帶上什麼器械,只有從兩邊的石坎上擠過來,這兩邊石坎也能讓一個人行走,面對這樣的地形,土司兵們只有在遠處大聲恫嚇,向劉家坡門口放箭,一時是攻不來了。
張帆回頭一望,狗剩拖著許國用正在往這邊跑,天上不時落下箭來,狗剩就用身體為許國用擋,好在狗剩穿了一身棉甲,要不然早讓人給射死了,跟在許國用後面的是一大堆亂鬨哄的潰兵,別說兵器,就是衣服都沒有穿好,不時有人被從天上落下來的箭射倒在地。
眾人擠到村口,張帆將許國用拉到自己身邊,大聲道:「許大人,糟糕了,說不定你是見不到我師妹了,說不定我們兩個就要交待在這裡。」許國用茫然無知,他畢竟是個文官,雖然跑了許多次前線,到底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此時他還有一些沒有理清頭緒,只是喃喃道:「這些人是什麼人?怎麼殺到了官兵身後來了?」
張帆跳上牆頭向東、北和南望了一眼,只見漫天都起了火,顯然是土司兵已然殺進了劉家坡村,攻進了其他幾個門,看這聲勢,正是幾門同時攻入,想來用不了多久,土司兵們就要前後夾擊西門,也就是張帆現下所處的這個門了,到時候前後一包,張帆就被包了餃子了,再往回頭看一眼,是約有三百多的亂兵集在東門,一百多有甲有兵器,其他的有的還沒穿衣服,有個別的尋了根木棍當兵器,躲著從天上射下來的火箭。
其他幾個地方殺聲大起,看來其他幾個地方是扛不住了,再也等不到其他人了,若是再等下去,等到其他幾個門被土司兵打了下來,到時候再想跑就來不及了,當下大吼道:「兄弟們,跟我一起沖,殺散前面的人,衝出去,我們要回家。」
幾百人都明白了現下的形勢,張帆最後一句話喚配醒了大部分的士兵,他們聽到「回家」這兩個字,慢慢變得鎮定了,眼神也定了下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我要回家。」然後兵士們齊聲大喊道:「我們要回家,我們要回家,我們要回家……」聲音震動起來,正在奔路的亂兵也停了下來,聽到了這個聲音,也跟著想起了自己的心愿——明天就可以回家了,許來越多的亂兵鎮定下來,亂兵們從地上拾起兵器,沒有穿好褲子的人提起自己的褲子,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向西邊的村口集合起來,所有人都高喊著:「我要回家。」
張帆看到底下雖然凌亂,但是卻是個個滿臉堅毅,此時天下雖然還不時落下火箭射到人,但是卻沒人再胡亂奔走了,連許國用在這聲音之下也變得清醒了,他胡亂從地上摸了一手盾,也跟著叫道:「回家。」
張帆提起大刀,指著土坎下面一堆土司兵叫道:「他們不准我們回家,我們的老婆孩子還在家裡等我們,我們的老爹老娘還在家中等我們,我們不要死在這裡,我們要回家,我們一起將擋在我們面前的這些王八蛋踢開,誰擋我們,我們就殺誰。」眾兵高叫起來,揮動自己兵器。
張帆叫道:「兄弟們,跟著我,殺出去啊。」他當先衝出去,迎面的幾支火箭讓他撥了開,後面是阿求狗剩也揮動兵器,衝出門,後面的兵士激了發血性,想到了家裡,也跟著嚎叫起來,找到自己能找到的兵器拿在手中,有的便尋了根木棍拿在手中,也跟著張帆向外沖,兩股人頓時在石坎上擠在一起,土司兵沒有想到對方突然衝出來,本來他們是攻方,正想著下一次衝擊劉家坡的村口,不少人被擠了下去,掉在下面的水田裡,掉在水田裡的運糧兵都找到自己手頭上能找到的,和眼前的土司兵撕打起來,個個都拼了命,一個運糧兵和一個土司兵一齊掉進了水田裡,那個運糧兵找不到兵器,便抓了一把稀泥巴,塞到對方的臉上,撲上支和對方扭打在一起。
一眾人擠下了石坎,便沖向對面的土司兵,狗剩將張帆的旗子舉了起來,運糧兵們就跟在張帆的旗子後面,一群人不管不顧向前沖,土司兵們又放了一排箭,射倒了前面一排人,但是運糧兵們個個狀如瘋虎,嚎叫著沖向對方和箭手隊,土司兵的箭手來不及放第二箭,便讓運糧兵們沖了上來,雙方撕打起來,很快,包圍的口子就讓運糧兵們衝破了。
張帆大聲吼道:「回家。」
此時劉家坡內殺聲大起,顯然其他三個門都讓土司兵殺入了,而擋在西門邊的土司兵人數也不少,張帆粗略的看一下,只怕不下於五百人,人數比衝出來的運糧兵們只多不少,只是運糧兵們心中想著「回家」一齊拼起命來,打亂了土司兵的陣線,論起實際人數,衝出來的運糧兵們其實比堵門的土司兵還少一些。
張帆看到一個頭上插著野雞毛的頭人揮動彎刀,叫喝下面的土司兵集合起來,再次圍堵這些衝出來的運糧兵,張帆從地上用腳勾起一把彎刀,運起全身力氣,猛然朝著那個頭人一擲,那刀帶著「嗚嗚」怪叫之聲,穿過那個頭人前面兩個土兵胸膛,帶起一陣子血霧,然後插進那個頭人的腦袋裡,頓時豆花四濺,那個頭人撲在地上,再也沒有了聲息。
運糧兵們雖然勇敢,但是極少的身上有盔甲,有的拿著木棍與對手拚命,雖然一時打亂了土司兵的部署,但是等對方回過神來,那可就糟糕了,再加上其他幾個門的殺聲大起,看來土司兵已然殺進了劉家坡內,正向這個門殺過來,到時這些人更加難以脫身。
張帆一刀擲出,建功不小,剛剛恢復了鎮定的土司兵又亂成了一片,張帆劈開兩個土司兵,對身後的狗剩、阿求道:「叫上你們的小弟,我們守住這個口子,讓更多兄弟逃出去。」阿求道:「大爺,我們好不容易衝出一口子,我們也逃吧。」張帆爆粗口道:「放什麼狗屁,你若是想逃,就不是我張帆的徒弟。」阿求一聽,當然不敢再提,叫上自己小弟們,跟著張帆,守住了這個好不容易衝出來的口子。
張帆大聲叫道:「兄弟們,都往這邊沖,都往這邊沖,這邊可以衝出去。」他聲音高厚,傳到了西門口每一處地方,運糧兵們雖然衝出了門,但是並沒有衝出包圍線,只有張帆同山這一小塊兒衝出了一個口子,可以衝出去,他聲音一傳開,許多胡頭亂撞的運糧兵們就向這邊衝過來,一個一個衝過張帆和阿求、狗剩守的這個口子,向外面衝出去。
張帆大吼道:「快跑、快跑,快回家,不要往回頭看。」
又有土司兵向來攔,張帆帶著狗剩、阿求及其數小弟,將向這邊湧來的土司兵都殺退了,勉強維持了這個口子,但凡看到那個頭人想恢復指揮,張帆一刀擲過去。
張帆看了許多衝過去的運糧兵,也有個別的運糧看到張帆身為主將為眾人斷後,也拿起兵器跟在張帆身後,張帆身後倒是有了幾十個人,一時倒也殺得土司兵不敢上前。
看到一個又一個運糧兵從身邊跑過,張帆也放心不少,現下跑出去一個,就逃出去一條命,張帆看到從身邊逃出去的差不多有百多人了,更多人運糧兵被從東、北、南三面殺過來的土司兵擠向西門,又源源不斷從西門口湧出來,運氣好的,看到張帆旗子的,從張帆的旗子下奔過去,就逃出一條生路了。
狗剩道:「爺,現下土司兵越來越多啦,我們是不是撤,等到大隊人馬從其他三個門殺出來,我們就死定啦。」阿求一聽,大罵道:「你一張嘴,怎的不說些好聽的話。」張帆看到從身邊衝過的運糧兵,算著還能多拖好一會兒,張帆突然發現有一些不對勁,他突然一把拎起狗剩衣領道:「你看到了許國用大人沒有,許國用在哪裡?」狗剩叫道:「剛才我衝出大門時,看到許大人好像縮在牆角下,他沒有擠出來,張帆大怒道:」你是怎麼辦事的,你守住這裡,我去將許國用提溜出來。「狗剩滿臉慚愧,提起自己的腰刀叫道:「不用爺去,小的若是救不回許大人,小的也就不回來了。」說完跳出去,逆著擠出來的潰兵,向劉有坡內擠過去,他一路揮刀,敢攔他的都讓他砍了,幾個運糧兵擋住了他,他也揮刀砍人,不多時,便擠進了人群中。
狗剩從來沒有被罵過,張帆名義上是他的主家,實際上他算得上張帆的弟子,他剛才擠出去也是把護衛張帆當作第一要務來辦,許國用雖然很重要,在狗剩心中,卻不及張帆重要,他自然護在張帆身邊了,現下被罵了當然不好受,向個亂兵頓時作了刀下鬼,他奮力擠到門口,門口還有亂兵擠出往下跳,狗剩將迎面來的幾個踢下了水田裡,擠進了劉家坡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