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樓人英雄節
巴哈爾茶飯不思，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一連兩日都不出來，氣得阿依木猛烈地敲門。
“不吃飯算什麽啊？這樣就能想出辦法嗎？要是把自己餓壞了，我還得照顧你！你想出什麽了沒有？至少說句話，無論如何……父親！”
一切外界的叫喊聲都讓巴哈爾心煩，巴哈爾麵對掛著氈毯的牆壁，他的眼睛從先祖們的光輝事跡上掃過。
第一張壁掛上，是英雄的誕生，薩滿的預言和光輝的降臨。樓人的英雄是樓人的兒女，有著血肉和毛發，不是神授，而是和自己一樣的人。
第二張壁掛上，是英雄的成長，樓人的村莊，草原和霜寒。即使邪惡萬般阻撓，樓人的英雄依舊如預言般成長，變得英明神武，健壯有力。英雄的同伴們也聚集起來，匯聚成一股強大的力量。
第三張是英雄起兵，把侵略者趕出草原。英雄們的勝利是那麽輝煌，如今的樓人是那麽黯淡。英雄從此成為樓人的王，帶領樓人走向強大，走向富裕。
第四張是同族背叛……第五章是英雄身死……第六張第七張第……
英雄的子女依舊是英雄，可英雄畢竟一去不返。
“樓人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巴哈爾還能聽到敲擊房門的聲音，可是他不能出去，他至少要為村裏人想出一條路。巴哈爾舍不得讓村民犧牲，舍不得幾十年的老家夥們參與兵戈。
“會死人的。”
老家夥們的想法，他巴哈爾很清楚。那個時候，自己還很年輕。年輕的巴哈爾和夥伴們趕著耗牛去換麵粉，一年又一年。
“我死也不會離開這片土地的。”
“父親他再這樣的話，會餓出病的！他那個年紀，怎麽可以不吃東西？”
阿依木靠著房門坐下，右臂還纏著紗布，正在用左手擦拭眼淚。
“我們隻能等首領出來了，巴哈爾是很可靠的。”
一個穿著藍裙子的少女下巴拄著手掌，坐在阿依木的旁邊。
“熱娜，我隻是不忍心，我的父親……”
熱娜輕拍阿依木的肩膀，像母親一樣無聲地安慰著她。
“阿依木，夠了！”
巴哈爾的聲音從屋子裏傳出來，阿依木停止了對門的敲擊，站起身退到熱娜的身邊。
木門被推開，露出了疲倦的巴哈爾，他兩天兩夜不曾睡覺。
“阿依木，我的女兒，我決定了，我要和沙丘人作戰到底。一旦離開了草原和沙漠，即便依然活著，樓人也不再是樓人了。”
“父親，那麽接下來要做什麽？”
巴哈爾蓄滿胡須的下巴顫動，聲音渾重。
“下個星期的這個時候，我們要舉辦樓人英雄節。”
“好的，父親，那個時候四十個村莊的樓人都會聚集到一起，然後我們就有了擊敗沙丘人的力量。不過首先，你該吃些東西了。”
巴哈爾望著阿依木濕潤的眼睛，眼神凝滯。
“吃。”
熱娜意識到她該離開了，不要就這麽打擾父女的真情流露。熱娜目光流轉，她獨自走回牧場，家裏養了七百頭牛羊。本來這個數字是一千頭，可是那一年母親染病，花去不少錢。然後是一場白災，父親也因此憂心忡忡，然後倒在一場大雪裏。如今隻剩下母親和熱娜相依為命，沒了父親，人手不夠，自然是放不了那麽多牛羊的。熱娜自己放牧一部分，另一部分隻能雇人放了。
當她回到牧場，牛羊們正磨著粗大的牙，聚在牧場的木門前。一陣咩哞的聲音從圈裏傳出來，充滿了熱情，還有一些催促。
“真是不好意思，呆得久了點。”
熱娜打開門，牛羊斜楞著眼看著她從圈裏走出來。
“就算我回來晚了，也不用這麽埋怨我吧。”
熱娜拿起皮鞭，目光從圍欄上掃過，確認沒有損壞，就跟著牛羊一起去草原了。
“草原之大，一輩子也望不盡！”
熱娜張開雙臂，擁抱天地。突然她聽到了一些人聲，匆忙把手放下來。
“這裏怎麽會有人呢？”
往常來的時候都是沒有人的，這裏離村子比較遠，周圍也沒有什麽聚居地，而且鄰居們都知道這是我家的牧場。額嗯……不會聽到我的自言自語了吧？我看看，一二三四五六……一共六個人，看起來也不是村裏人。難道他們是阿依木所說的神使？神……使？
熱娜提著馬鞭，清風將藍色的裙擺吹拂。她看著這群人這麽認真，怎麽會不被小隊的人發現？
“他們，應該沒有注意……看過來了。”
“喂！這裏是你家的牧場嗎？”
我？
熱娜看到了那個黑發黑眼的清秀男人，他最先轉過頭來。熱娜隻好就這麽走過去，畢竟在自己家的牧場裏，就像是在自己家裏一樣，她算是這裏的主人。
“你聽得懂普通話？”
“這裏是有學校的。”
熱娜看到地上鋪著的毯子，坐到上麵。
“這裏是我家的牧場，你們就是神使嗎？”
“啊？”
李春曉不知所措，胡子一抖。
“估計是那個女人傳出去的吧，就是阿依木，前天和沙丘人賽馬回來的女人。”
吳勝雪有些頭疼，他們怎麽會是神使呢？超能力不過是先天具有的，而且他們也不會把樓人從沙丘人的手裏拯救出來，他可承受不起這樣的稱呼。
“請不要叫我們神使了。”
“為什麽？”
小隊裏的人都有些尷尬，哈哈地笑。於是張勳用手摸了一下毯子，思索如何告知這個姑娘，他們隻是普通人。
“我們和你們一樣，受了傷會流血，被砍頭也會死。”
張勳用手掌在脖子上一砍，嘴一翹。意思是你看，我一被砍就死了，和你是一樣的。
“所以不要再那麽叫我們了，至少我是不信神的。”
“要是沒有神的話，你們的力量是從哪裏來的呢？”
張勳身形一滯，由彭嘉接過了話題。
“天地之中本就有氣，神從來不曾賜予，我們隻是有幸能夠駕馭。”
“是這樣啊，其實我是很好奇的，那麽有沒有那種可以把病治好的神跡呢？”
“是有的吧，我的隊友戴湘君就能夠治病，呃……嗯。”
雖然戴湘君其實是把疾病轉移了，並沒有消滅疾病，但是也算是能治病了。
“居然真的有！”
熱娜突然變得十分傷心，十分地頹喪，人們看著她，不知道原因。
“不好意思，我隻是有些驚訝。”
“聽說你們要舉辦樓人英雄節，我不知道這是什麽節日，你可以告訴我們嗎？”
“當然可以。”
熱娜聽說可以給客人們講樓人的事情，就一下開心了起來。
“英雄節可是樓人的老傳統了，一般來說，哪個部落強盛了，就會舉辦這個節日，因為要把整個民族都團結在一起。一般來說，英雄節會舉辦三天。”
熱娜的左手在毯子上按住皮鞭，右手厚實而有力，伸出三根手指在眼前遊移。彭嘉和小隊的人都看著這三根手指，然後熱娜的右手比作了一、二、三。
“首先是這三天一直會持續的活動。英雄節的三天裏，始終會有主人家提供的豐盛飲食。到時候我們會拿出酥油，宰殺黃羊，做出各種好吃的吧。然後是這三天的時間裏，青年男女都可以尋找自己喜歡的戀人，通過一種叫做追姑娘的活動。此外就是人們可以舉在一起喝酒下棋，賽馬摔跤各種各種。阿訇也會應邀前來，會講《古蘭經》呢！”
熱娜的眼睛熱熱的，她也很期望這個節日。
“然後就是第一天，舉辦大型的賽馬比賽，獲勝者可以獲得相應的獎賞。比如說上次是艾孜買提贏了吧，他獲得了一頭好肥的母羊。這個賽馬比賽會分成三組，第一組是所有有自信的人，然後有實力的人才能到第二組裏。第三組是第二組裏最厲害的三個人賽馬，這一組裏失敗的人也會得到獎賞。”
熱娜躍躍欲試，身體好像也隨著駿馬的奔騰晃動起來。
“第二天會舉辦射擊比賽，當然是騎射。參賽的人要騎著馬射靶、或者射蘋果、射元寶、射酒囊，一般來說射到150米就已經很厲害了。這個活動也是分成三組，大致上都是一樣的流程。說起來射箭還真是很難，假如騎上馬的話，我也很難射中。”
熱娜的右手做出射箭的姿勢，然後比出了三。
“第三天主人家就不需要組織什麽活動了，一般來說，我們會自發組織起這一天的活動。一般來說，老人們會在這一天搞成很多男女的婚姻，有時候很難理解他們的那股熱情。這就是英雄節大致的日程了。”
熱娜語落，隊員們都露出了解了的表情，彭嘉含笑坐直。
“那麽謝謝你。”
“不用客氣的，事實上我想要拜托你們一件事。”
這個女人要拜托我們什麽事情？我以前甚至不曾見過她。能有什麽事情要拜托的？彭嘉和隊員們都想不通。
“什麽？”
熱娜還沒有說出話，就已經流出了淚水。
“假如沙丘人打來了，我死了，把我母親送走好不好？”
“這……”
彭嘉的臉僵住了，他突然意識到，這一次樓人真的遇到了很大的危機，他們絕不能就這麽拍拍屁股走人。
“戰爭應該讓女人和孩子走開，你們為什麽不直接離開。”
“因為我是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