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仇殺
巴哈爾不知道阿依木為何昏迷，但是他和一眾樓人們能夠感覺到，阿依木一定是做了些事情，於是當她醒來時，阿依木受到了英雄一樣的待遇。
巴哈爾坐在阿依木的床前，麵容凝重。
“我的女兒，雖然我應該現在就關心你，但我還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我和沙丘人在草原上賽馬，然後我贏了。”
巴哈爾聽到這話，終於鬆了口氣，把羊奶遞給阿依木，看著她喝下去。
“我的女兒，我以你為榮。”
巴哈爾留下這句話，離開屋子，他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村民們，連同他的榮耀，他的女兒是多麽勇敢，一起說出去。
“首領，不好了！”
隻是巴哈爾剛剛踏出房屋，還在思索該怎麽分享喜悅時，不合時宜的焦急聲音傳進了耳朵裏。
“什麽事情？”
“不好了！吾守爾村子的人都死掉了！”
“什麽？”
那個人麵容驚恐，下馬跌倒在地。周圍的人都看過來，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麽。
“男人都被用長矛戳穿，女兒和孩子都被切成兩半，房屋都被燒塌，牛羊都不見了！”
“是誰幹的？我巴哈爾絕不會放過他！”
“首領，是沙丘人，村莊裏有字條。”
那個人把染血的字條從馬上拿下，遞給巴哈爾。
字條用鮮血書寫“報應到了”四個大字，還有“沙丘人”三個小字。
“報應，報應，什麽報應？”
巴哈爾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樓人要遭什麽報應，而且自己村莊避免災禍的喜悅也消失了。因為沙丘人沒有取消行動，而是襲擊了離這裏最近的村子。他的女兒阿依木沒有消弭災難，隻是災難推到了其他人那裏。
“唔哇，這可怎麽辦？”
“父親，我們應該殺回去，為死去的族人報仇雪恨。”
阿依木在攙扶下從房屋裏走出來，身體還很虛弱。
“打？真的要打？”
“打，樓人是天之驕子。”
阿紮提也發聲，他拔出馬刀。馬刀彎曲，在陽光下閃爍雪白的光。
“到底是打還是遷走，讓我考慮一下。”
巴哈爾離開人群，在眾人的目光下進入房屋。
“阿紮提，發生了什麽？我聽不懂裏爾語。”
彭嘉也從屋子裏走出來，今天才剛剛開始，彭嘉還沒有吃完早飯。
“沙丘人昨天屠戮了吾守爾的村子。”
“沙丘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彭嘉雖然聽阿依木講述了那個故事，可是故事並沒有交代樓人和沙丘人爭鬥的原因。沙丘人的一切來源於沙丘之下，隻憑沙丘就可以繁衍生息。他們沒有對水草和土地的渴求，怎麽會和樓人打起來呢？
阿紮提把馬刀插回鞘裏，這一個動作引起一陣樓人少女們的驚呼。彭嘉的嘴角微不可見地抽搐，阿紮提果然是樓人最勇敢的勇士。
“我們還是去屋子裏談吧，這個故事也不短。”
“這並不讓我意外，因為很多民族的曆史都被改編成了神話。”
彭嘉在屋子裏坐定，吳勝雪和何滿子也一起走了進來，他們注意到彭嘉的目光。
“隊友們都醒了，都很好。”
“真是好消息。”
要是沙丘人打過來的時候，他們還沒有醒那就太糟了。
“既然你們也來了，那就一起聽聽吧。”
“聽什麽？”
“一個阿訇講給我的故事。”
阿訇是樓人們的祭祀，是侍奉真主的榮耀者。在沒有文字和紙張的古老年代裏，他們用口傳的方式，成為活著的曆史。
“阿訇他說……”
他說，樓人世代生活在草原和荒漠裏，但以前並不是這個樣子的，這裏以前是茂密的森林，是海，是天空。人們能夠在天上飛舞，無數巨大的烏龜肆意穿梭，神明在大地上行走，真主和他的敵人爭鬥，人們沐浴在主的恩澤下。可一切都過去了，現在隻剩下了草和沙子，然後樓人零落在荒野上，失去了過去的榮光。
“打斷一下！”
何滿子舉起裂開的手。
“我知道這樣打斷人並不好，可是這和沙丘人有什麽關係呢？”
“啊，這樣的話，我快些講。”
阿紮提清一下嗓子，把雙手放在木桌上。
“阿訇他說，然後……”
氣候變化，水草轉移……生活也……（這裏按一下快進鍵，嘀！）樓人和各種強權作鬥爭……
阿紮提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講了太多，好在對麵的三個人也不容易困，不然怕是已經睡著了。
“然後，在那個黑暗的年代，一個叫做拉的人來到了沙漠裏……”
拉是一個神奇的男人，當沙暴襲來，他振臂高呼：消弭！風沙就會停息。樓人們熱情好客，給拉以食物，教給他在草原上生存的本事。拉在草原上住下，他說：我再也不想回去，就讓我成為草原的人民。
三年過去，拉成為了草原上最勇敢的勇士，成為了英雄節上的英雄，他還娶了一個樓人姑娘。拉說：你是我今生的摯愛。然後他決意就此在草原上了卻餘生。
可是事與願違，動亂的年代不允許人們這樣做。侵略者從山口進到沙漠裏，他們在草原和荒漠上驅趕樓人。侵略者騎著健壯馬，拿著鋼槍。樓人不是對手，步步敗退。
拉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自己被趕離家鄉。他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家，而侵略者卻想要奪走它。拉說：我要找到那塊石頭，它會幫助我們奪回土地。於是拉進入了死亡之海，然後一去不回。從那個時候開始，荒漠和草原上就出現了沙丘人，他們從沙丘下出現，四處屠戮樓人。
“我想，拉，大概是以為侵略者還在，所以這些沙丘人才會四處屠殺。可是時代變了，侵略者已經被趕跑了，拉的屠殺就是一場悲劇。”
眾人默然，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就是活脫脫的人間悲劇了。
“既然這場鬥爭是錯的，那麽為什麽沒有人來阻止它。”
“因為沒有人可以進入那片沙丘，即使是傳說中的英雄夏哈普，也一去不還。”
何滿子敲擊桌子，她束在腦後的長發隨著傾斜的頭垂落。
“既然這樣的話，那麽隻要隨便找到一個沙丘人，然後告訴他們：‘喂，侵略者已經被趕跑了，不需要再戰鬥了’，不就好了。”
“事實上上，沙丘人並不能算做人。”
阿紮提雙手合攏，很認真地告訴他們這個現實。
“大部分的沙丘人都不能用語言交流，他們自有一套交流的係統。我們畢竟糾葛了兩百年了，雖然期間有些間斷，我們是嚐試過溝通的，然後付出了代價。沙丘人似乎隻想要我們死，沒有別的意圖。”
“隻想要你們死……”
“這麽恐怖的敵意嗎？”
吳勝雪和彭嘉，還有何滿子，三個人互相對視。他們出生於文明世界，即使接觸了齷齪，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一個民族，無論如何都想要滅亡另一個民族，數百年不改變，這實在可怕。
“那麽你們打算怎麽做？”
彭嘉想起了自己的仇人，他大概是可以理解這種感受吧？如果讓懷特出現在他麵前，他也一定會被仇恨控製，不顧一切地殺掉他。因為已經太久了，在多少個夢裏，仇恨都變得更加深刻。而且他的仇人幾乎不可能和他有交集，所以每一次殺掉仇人的機會都彌足珍貴。
“我個人傾向於聯合族人們，再打一次，像傳說中的英雄們一樣，把沙丘人都打進沙漠裏，趕回他們的沙丘。不過具體如何，還是要等待巴哈爾首領的決定。如果拿起了武器，那麽或多或少，一定會死去吧。總會有人畏懼死亡，即使鼓舞也毫無作用。那麽讓他們逃吧，逃得遠遠的，離開家鄉的土地。”
阿紮提聲音高昂，語落，帶著殺意的眸子向彭嘉注視過來。
“無論如何，你們如果不想被卷進來的話，就趕快離開這裏。”
“不，我們不會離開。”
沒有思索和猶豫，這個問題早就有了答案，彭嘉露出笑容。
“在完成使命之前，就算有核彈降臨，我們也是絕不會離開的。事實上，我們還期望能夠得到你們的幫助。我們正在尋找紅柳病毒，這是你知道的。在找到那個之前，我們是絕不會離開這裏的。要不了多久，總部的援助就會到達，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啟程了。在此之前，我們也會想辦法，報答你們的救命之恩。樓人永遠是我的朋友。”
“樓人也永遠是我的朋友。”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樓人的恩情。”
三個人目光灼灼，讓阿紮提感覺到了那份決意。
“就算你們這麽堅決，可要是解決不了沙丘人的事情，我們怎麽能放心去幫你們呢？實在是分身乏力，不是我們不想啊。”
三個人都笑了，你的意思很明顯啊，就是想要我們幫忙。我們也想幫忙，可是現在是工作時間，我們身不由己。
“我們現在在等待總部的調查結果，很抱歉，阿紮提。我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一定要足夠客觀，因為這裏是C國的土地。隻要你們所說的和調查結果相符，我們一定會幫你的。在此之前，我們也會幫助你們保護村莊的，畢竟我們無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