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墜河之後
“我可是親眼看著你死去的。”
彭嘉看著於沐風，他能夠看到於沐風眼睛裏的驚懼，還有那靈性的目光。
“可是這不可能啊！你說什麽胡話！你是腦抽了嗎？”
“你好好想一想你是怎麽進到這裏的？”
於沐風的眼睛睨著彭嘉，她的手搭在胳膊上，不但不相信，而且不開心。
“我和海勃、博文是走著走著就突然進來的啊，怎麽可能死了。”
“你記不記得那一場發生在魔都的暴亂，許多穿著藍色工人服的恐怖分子把你關在漆黑又密集的牢籠裏，牢籠很多很大，裏麵擠滿了人，哭喊聲和慘叫聲都混在在一起，如同地獄。”
於沐風睨著的眼睛逐漸或過神來，她抓住了自己的頭。
“我不記得不記得！不要和我說！”
“你和我說過一些事情，就在談談裏麵。你說你其實隻是喜歡聽薑彬的歌，並不喜歡薑彬這個人。你還有一個關係很好的童年朋友，你被怪物迷住時就看見了他。你還說你覺得魔都不錯，以後想留在這裏。”
彭嘉的語速逐漸加快，看著於沐風掙紮，他感覺隻要再幫她一點，就能讓她意識到自己的死亡，回憶起忘記掉的事情。
“我難道真的死了？我記得那艘船，還有混亂的城市和那種恐懼。”
於沐風的身體開始變得發虛，她的身體變得蒼白，帽子消失了，衣服變得破舊沾有塵土。於沐風抬起了頭，鎮靜下來看著彭嘉。
“我死的時候，就在你的背後，對嗎？”
“沒錯。”
於沐風笑了，哭了，她還有好多事情都沒有做，可是她已經死了。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沐風是我的朋友，你們別想把她帶走！”
湯海勃又高又大，即使變成了鬼也是一樣強壯，隻是依然外強中幹，彭嘉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抬起來。凡人的力量是有極限的，而彭嘉是超凡者。
“疼疼疼疼！你怎麽會有這麽大力氣？”
湯海勃在彭嘉鬆開手的時候，就癱倒在地上，他捂著肩膀，露出了見鬼的表情。
“好好想一想，自己到底是什麽死的？你們沒聽見那個老乞丐叫你們‘鬼’嗎？”
閆博文本來想幫湯海勃一把，可是湯海勃隻在一瞬間就被製服了。閆博文茫然了，然後是畏懼和不知所措。
“我，死了嗎？”
“好好想一下，很快就會有答案。”
夏羽神情淡漠，他見過的鬼大多是不願意離開人世的，因此往往帶有執念，執念牢固以至於無法勸阻，所以隻有殺掉一個解決辦法。因為要把鬼殺掉，所以鬼也會想要把人殺掉，衝突中難免流血犧牲。
“實在想不起來也沒關係，會有鬼把你們帶走的。”
這三個人作為鬼來說，陰氣隻算是稀鬆平常，沒法抗拒鬼卒的抓捕。他們為什麽一直沒被帶到靈界，大概和盈滿集這獨特的環境有關係。
“我我我我不想死！”
閆博文想起了曾經發生的事情，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刀子棍子石台怪物爪子黑水白光繩子血水尖刺棱角斷肢死人死人死人死人。”
閆博文陷入了某種癲狂中，他渾身發抖，麵容痛苦地扭曲。
夏羽放在身體兩側的手抬了起來，夏羽準備好了作戰。
“他要變成惡鬼了。死去的人的心願假如無法滿足，他們的執念越強就越是容易變成徘徊不去的鬼，其中有善有惡，但是有一種念頭是最不能有的，那就是：不想死。天道有常，人注定有生有死，違背天道，惡貫滿盈。”
人鬼們都和閆博文拉開了一段距離，他們戒備地看著閆博文。閆博文的顫抖逐漸停止，他的嘴上長出了尖牙。
“把你的力量給我！”
閆博文朝著彭嘉衝了過去，他認為彭嘉擁有一些獨特的力量，因為彭嘉隻用一隻手就把湯海勃舉了起來。可是閆博文雖然變成了惡鬼，但是彭嘉卻不是他的獵物。
彭嘉的臉逐漸接近閆博文，閆博文隻差一點點就可以抓死他了，可是他為什麽停下了呢？閆博文看到了彭嘉舉起的手，他低頭去看自己的身體，自己的身體上出現了一個大洞，洞裏有氣正在飄散。閆博文倒地，一動不動，身體像是水蒸發一樣，逐漸消融。
“你殺了他？”
“他已經變成了惡鬼。”
他已經變成了惡鬼襲擊人，我能有什麽辦法呢？彭嘉攤開手，他或許能製服這個鬼，但是他不能忽略掉被鬼傷到的風險，而且他與這個鬼毫無關係。
“他覺得你更弱哎。”
“有嗎？”
“顯然這個惡鬼的力量不足以支撐他的野心。”
夏羽頭一次見到惡轉得這麽快的鬼，他本來想放電解決掉這隻鬼的，可是這隻鬼去攻擊彭嘉，那麽他也可以省一些電。
“博文，你也死了啊。那麽我也死掉了，我是被剖開死掉的······”
湯海勃的身體還是變幻，他的軀幹上開始變得血紅，牙齒也消失，眼睛變得漆黑。湯海勃的手朝著空中一抓，倒在地上。
“怪物！怪物！”
“什麽怪物？”
湯海勃的聲音也變得沙啞，他目前的一切都是剛剛死去時的狀態。彭嘉無法料想在他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隻能推測出這是那些罔象做的。
“那些怪物把我和博文綁去一個發光地方，那裏的水是漆黑的。紅色大耳的小惡魔指揮著那些黑色長耳的惡魔，他們把博文送上了那個石台，博文在我的麵前被他們剖開。博文看著我，看著······他發出的慘叫聲一直縈繞在我的耳邊，我也被送上了那個石台，我記得那柄刀的每一個路徑，我變得破碎變得寒冷。首先我失去的是自由，我再也不能移動。然後我失去了知覺，我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然後我再也聞不到血腥的味道和屍體腐爛的氣息，之後是雙眼被挖出，然後我的牙都被敲光。他們······我沒了命。”
湯海勃的描述讓彭嘉毛骨悚然，他想要製止他的訴說，卻感覺毫無力氣，想要安慰湯海勃卻感覺到一樣的痛苦。彭嘉也曾經失去了自由，然後完全被當作物品看待，可是他至少還有命。
“這聽起來像是一種祭祀，或者說一種儀式。”
“你的意思是說那些怪物有著他們崇拜的東西？就活人來獻祭？”
夏羽的頭上也流出了冷汗，他冷靜地結束沉默。梁浩明雖然麵色不適，帶著憤怒發出反問。而於沐風正在嘔吐，她現在是精神體，所以隻是幹嘔。而湯海勃就在這群人的麵前蠕動，就像一隻蚯蚓。
“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
湯海勃沒有一絲人形，遭受苦難的他隻想解脫。彭嘉能感受到他的苦痛，他正在思考要不要答應他的請求，給湯海勃以解脫。略作思考後，彭嘉放棄了，湯海勃或許可以通過投胎，忘卻這一切。
“彭嘉，你說盈滿集下的那些怪物到底在做些什麽？我們是不是該找俞寒聲他爸好好談談？”
蒲黎也很緊張，他聽到了那樣的描述，接觸到了血淋淋的事實，他很不舒服，現在他想做的是終止這一件事。
“這種事情不能再發生了。”
蒲黎堅定地說。
“我們回去之後再做調查吧，現在我們應該找找回去的路。”
“嗯。”
那麽接下來該怎麽辦呢？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彭嘉覺得他應該帶上這兩個鬼，不過湯海勃完全不能動，那麽就把他背起來吧。
“我來背你，一起去問問怎麽往生，你的希望存在於下一世。”
“下一世，我或許能有深邃的精神，而不是健壯的身體。”
湯海勃的軟肉搭上彭嘉的背。
彭嘉蹲在地上，他看到小巷的一頭走來一隻鬼，他聽到了拖地的鎖鏈聲。
“嘩啦呼啦——”
“那是什麽？”
什麽什麽？夏羽回頭去看，他看到了一隻強健的鬼。這隻鬼的赤麵獠牙，頭上生長著一對的角，他的上半身滿是健壯的肉，纏著鐵鏈，鐵鏈拖地，在地上發出嘩啦啦的響聲，這鬼的褲子是麻布的，他的兩隻紅色的腳踩在粗糙的青石路麵上，發出咣咣咣的聲音。
鬼眼朝著在場的人都掃視了一遍，鬼笑了。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鬼聲淒厲，讓彭嘉生出戒備來。
“你們兩個躲在那個地方，我們不能去捉。可是誰想到盈滿集鬼市把你們帶了進來。現在我就帶你們去殿上見閻王，你們叫什麽名字來著？”
“湯——”
“不要說。”
於沐風急忙製止湯海勃，湯海勃疑惑地反問。
“為什麽不能說？我們不是已經死了嗎？”
“隻要我們不說，他就不知道我們是誰，就不能抓我們。鬼抓人也是要按照花名冊來的，怎麽能亂抓人呢？”
於沐風的天真把這隻鬼逗樂了。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我是鬼卒，要抓你自然是按照程序來。不過我問你名字，隻是走走過程，抓是一定要抓的。”
嘻鬼卒的鎖鏈朝著於沐風和湯海勃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