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唯我出雲
石小海沿途打量，發現不遠處有些出雲弟子正看著自己。
他一頭長發在荒林中被黑蠶絲削了去，此時已經剃成了一頭扎手的短髮。頭頂直至肩頸的那道鷹爪傷口，此刻如同一條猙獰的紅色蜈蚣盤踞。
這天下還是信奉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像他這樣一頭短髮的人，可是稀缺罕見。
出雲劍道身為道門，自是管教甚深，執法頗嚴。門下好奇地看著石小海的弟子，只是顧目遠望，倒不似金蠶寨中的荒人那般對著他指指點點。
石小海心中對這出雲劍道登時好感倍增，不時對著看向自己的出雲弟子露出微笑。那發現他點頭微笑致意的弟子們，也都遙遙相對拱手見禮。
不多時，引導之人便將石小海帶到一處建築之前。
出雲劍道的建築，都是古樸簡單。只見閣樓之前兩柄三丈來高的闊劍分插左右，作為門台兩道。
跨過這道兩支巨劍形成的門，一棟青石建成的大殿映入眼帘。
大殿很大，也很高。
右聯書：傲骨錚錚，弘揚天地正氣
左聯書：長劍吟吟，殺盡妖鬼邪魔
門頭橫聯：唯我出雲
字體龍游鳳舞，一筆一劃猶如出鞘利劍。看久了，字體似乎變成了一支支利劍，直刺的人眼生疼。
見石小海看著大殿門聯出神，旁邊那名引導弟子微笑道：「行走閣下，此聯是我出雲劍祖親書，為我出雲劍道立宗之本。」
一葉而知秋，石小海感慨出雲劍祖當真是不世天驕，怪不得數百年時間，出雲劍道便能成為天下一等一的大派。
感慨之間，他已經走過空曠的大殿，步入一側的會客間。
這山門行走，代表的可是出身的整個宗門。石小海此前從未了解到，一塊山門行走令，竟能引起這般重視。
他倒也不奇怪自己此刻步入偏殿。因為若是宗門拜訪，需要先下禮諜通報，這才會有門中掌教或長老出來會見，石小海此刻只是以未央好友私人身份而來，不在大殿之中會客，選擇偏廳，自有一番道理。此舉更會顯得對客人親近些。
石小海方一坐定，便有人來了。
來人一襲青衫，器宇軒昂，看見石小海便一臉笑容道：「聽聞妙空山當代行走閣下應邀而來，我出雲劍道蓬蓽生輝。」
石小海忙起身回禮道：「在下石小海，此番行走天下，能到貴地一觀，倍感榮幸。」
來人看石小海這般執禮，心中好感亦生，語氣親近了幾分：「在下是出雲劍道第十一代第一劍子午月，未央是我師弟，若是閣下不嫌我身份低微，我且與閣下陪坐片刻，待我師弟事了，他便會前來。」
石小海也是執禮頗嚴，想起初入妙空山中，邢老夫子給他上的第一課，可就是《禮》。
午月身為一代第一人，親身來相陪，倒是也合禮數。
可他最是怕這種硬板板的古禮，此刻是私人身份而來，倒也沒那麼多講究，而且這個午月看來也很好說話，當即道：「午兄，我與未央真人以兄弟論交，咱也別文來禮去，我早被門中的規矩折磨怕了，咱就隨意些。」
午月聞言，微微愣了一下。他恐怕也沒有想到，未央竟會與幾百年不出世的妙空山當代行走，會親近到這般好說話。
瞬息他又回過神來道：「妙空山中無常人，午月就不客套了。」
氣氛登時輕鬆了些，兩人言來語去，石小海對這個沒什麼架子的午月好感大增，看的出來，他與未央的關係不錯。
轉眼之間過去了半個時辰，見未央還未前來，石小海未免有些擔憂，想來未央怕是不免被責怪了。
午月身為第一劍子，且多在門中接待外事，見石小海眼泛憂色，他也明白些什麼，道：「小海，未央師弟公務一時半會脫不開身，我且帶你到門中看看我出雲三景如何？」
出雲三景，飛流瀑，落星崖，水月鏡池。石小海自是從書中典籍知曉過，這等聞名天下的名勝之處，他也是有些期待的。
可一想到未央兩次救命之恩未報，他也收起了遊覽的心思。畢竟身在此處，機會隨時都會有，未央能早一日擺脫深陷三年的困境，也才能報兩次救命之恩。
一想及此，他正色道：「午月真人，謝過你的美意了。只是我此番是為未央大哥治傷而來，還需準備些藥物，不知真人能否帶我到貴門中購葯之處，我也好準備一番。」
午月真人一聽，登時一臉疑惑道；「想不到小海你還懂醫術，只是不知道未央師弟此去荒林又受了什麼傷？」
「未央師弟也真是胡鬧，門中那麼多醫道丹青，怎能麻煩客人。」
旋即他又有些擔憂，想來是覺得未央是因為被剝奪劍子身份，對門中的怨氣積深了些，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眼見午月怕是誤會了，畢竟這世間可沒有斷臂重生這麼一說。想來他也是對未央殘疾，也沒有當是石小海說的治傷了。
一想是如此，石小海忙道：「午月真人誤會，我是為未央大哥斷臂重生之事而來。」
話音剛落，午月騰地站起身來，一臉震驚地看著石小海大叫道：「什麼！」
午月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未央三年前斷去一臂后，整個人已經頹廢不堪，門中都引以為莫大的憾事。更是導致門內另一股勢力趁機佔了一個劍子名額。要不是石小海的身份經過確認，口出斷臂重生這等妄語，他恐怕會當場立下殺手。
一想到未央為了彌補斷去一臂的遺憾，已經入了執念，難免會被奸人趁此矇騙，他內心更憤怒了。可多年的修養倒也讓他壓下將石小海轟出去的衝動道：「斷臂重生？行走閣下莫不是戲弄我等？
石小海也沒想到午月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如果此時若了底氣弱了幾分，這騙子名頭怕是當定了。他心中也是火起道：「若我做不到，午月真人取我一條臂膀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