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援手
秦綰也沒想到,再次見到風衍烈會如此和平,彷彿三年前沒有過那一場生死搏殺。
不得不承認,解除了敵對的拔劍張弩之後,風衍烈雖然話少了點,面無表情,卻也不是那麼冷漠不近人情,甚至目光看到李昭的時候,溫度總會上升些許,倒讓秦綰有些稀奇。
看不出來這孤狼一般的獨行客居然會喜歡軟綿綿的小孩子?
果然,敵人、朋友、旁觀者,一個人在別人眼裡總會有三面的。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掌柜親自上來通報說,霍紹齊帶了幾個朋友前來拜會王妃——想必之前風衍烈和沈醉疏的對話,聰明人都猜到了秦綰的身份。
秦綰看了風衍烈一眼,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好吧,從他臉上本來也看不出表情來,於是便讓掌柜把人都請了上來,順便多加點菜。反正這間雅間確實夠大的。
很快的,掌柜就帶了幾個年輕人上來。
秦綰一看就忍不住笑了,這還真都是熟面孔啊。
霍紹齊,西門遠山,南宮旭,一對年輕的夫婦,曾經在木蘭渡見過,也是最先追隨霍紹齊離開的,還有一個就更熟了,是武宗弟子,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後起之秀。不過,跟他們熟悉的那個是歐陽慧卻不是秦綰,只能讓她有種見面不相識的無奈了。
秦綰的目光只在南宮旭臉上多停留了一瞬,心底一聲嘆息。
要說她對這個青年本身是很欣賞的,不僅武功好,心思細,而且人品正直,謙遜,富有俠氣,在他身上秦綰能看到許多美好的品格。只可惜了他身後的南宮世家糟心了點,讓她沒有了招攬的慾望。
「王妃,這兩位是鴛鴦刀白景城大哥和嫂子林珂。」霍紹齊介紹道。
「木蘭渡曾有一面之緣。」秦綰微笑。
夫妻倆對望了一眼,臉上都有意外之色。
畢竟當年木蘭渡上這麼多人,又是黑夜,加上他們一句話都沒說,這位王妃居然就記住他們了?
「本妃可沒有過目不忘只能。」秦綰一攤手,坦然道,「只不過,木蘭渡大會後,曾經前往青陽疫區的人,本妃都有關注。」
「當年聽王妃一席話,才知行俠仗義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白景城一抱拳,慨然道,「此去折劍嶺,草民等人雖勢單力薄,卻也願盡綿薄之力供王妃驅策。」
「白少俠客氣了。」秦綰大大方方地應了。
「武宗弟子洛清見過師叔祖。」最後的青年微微躬身,又轉身面對蝶衣,鄭重地道,「一別多年,蝶衣姑娘安好。」
蝶衣默默地站起來,肅容還禮,眼眶卻微微紅了。
眾人互相看看,都心裡有數。
這一位,是歐陽慧的故人。
隨即,西門遠山和南宮旭也過來見禮,尤其西門遠山,再次道謝當年崇州的救命之恩。
這時候,掌柜帶著兩個小二把菜全部端了上來,這速度,很明顯是先挪用了別桌的,不過也沒人會抗議罷了。
「不必客氣,坐下吃飯。」秦綰笑著點了點桌面,又指指身邊的人,「這幾位,想必不需要介紹了吧。」
無論沈醉疏還是龔嵐甚至風衍烈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就算之前不認識,見了面也能猜出來。
「那是自然。」霍紹齊說著,有些古怪地看了風衍烈一眼。
實在是風衍烈背後的銀槍太過醒目,江湖上獨此一家。可北燕人居然和王妃同桌吃飯,看起來還有交情的樣子?
什麼鬼!
「說起來,幾年沒見龔兄,卻是投身官場了?」白景城好奇地說了一句。
龔嵐任京城令的事倒是流傳不廣,不過這次以鴻臚寺卿的身份單人使節團正使卻公告天下的,連帶的自然也把他過去三年的經歷也挖了出來。
「是啊。」秦綰笑眯眯地點頭,「挺好吧?」
「好什麼好?我容易么?」龔嵐趴在桌上,一臉的生無可戀,「本公子不就是路見不平了一下,至於被你這麼坑?」
「路見不平是你的事,砸我的酒樓沒錢賠你還有理了?」秦綰挑眉。
「啪!」龔嵐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一根手指幾乎點到沈醉疏鼻子上去:「明明我們倆一起砸的,憑什麼他是座上客,我是階下囚?講點道理啊!」
「我欠他情,可沒欠你的。」秦綰理所當然道。
「……」龔嵐無言以對。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啊!
沈醉疏很淡定地撥開眼前的手指,倒酒。
「只有別人欠你的,你居然會欠別人的,也是奇聞。」龔嵐悻悻地嘀咕。
「你當我是秦扒皮么?」秦綰瞪他。
「噗——」卻是林珂忍不住笑了出來。
「抱歉,家教不嚴。」秦綰乾咳了一聲。
「咳咳……」龔嵐差點嗆死。
不過,這麼一鬧,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年輕人們倒是徹底放鬆下來了。
這位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妃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相處?就和江湖上一些地位崇高的前輩差不多嘛。
風衍烈捏著酒杯,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淡淡的悵然。
就算這個雅間里再熱鬧,他也覺得自己是個看熱鬧的局外人。
「說起來,顧寧和慕容流雪都在柳園縣,江湖四公子就差一個唐少陵了,說不定折劍嶺上能湊一桌?」龔嵐忽然道。
「飛花谷的慕容流雪?」洛清楞了一下。
「不知道高手榜上會來幾人。」霍紹齊道。
「說起高手榜,王妃要小心一個人。」白景城像是被提醒了,趕緊說道,「排名第五的千手觀音唐詩,除了王妃,前十里唯一的女子,西秦唐門大小姐。」
「本妃有得罪她?」秦綰納悶。
西秦唐門以暗器機關和毒術聞名江湖,雖然也姓唐,卻和鳴劍山莊沒有任何關係,別說秦綰了,就是歐陽慧行走江湖的時候也沒和唐門發生過糾紛。
「王妃是沒有得罪她,不過王妃身邊的人有。」白景城道。
「誰?」秦綰仔細想了想,遲疑地去看沈醉疏。這些年,若說和唐門有過交集,就只有當年沈醉疏護送雲州災民上京告狀被追殺時中國唐門的一縷煙轉之毒,被蘇青崖解了,難不成這也要被記恨?
「喻明秋。」白景城卻吐出一個預料之外的名字。
秦綰怔了好半晌才道:「明秋從沒進入江湖,更沒去過西秦。」
「誰叫唐大小姐出了名的氣量狹窄又愛遷怒。」林珂一撇嘴,顯然對那位大小姐很沒好感,「原本高手榜上,第四的溫暮離除名,她自然成為第四,可橫空殺出一個從未聽說過的新人,就因為他贏了溫暮離就直接取代了他的排名,這讓自視甚高的唐大小姐如何演的下這口氣?更何況,喻公子在那之後就再無拿得出手的戰績,卻一直高居第四之位,唐大小姐當然不服。就算是為了和喻公子一較高下,她也一定會來。」
秦綰聳了聳肩,默默為喻明秋點蠟。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何況武宗和隱宗排列高手榜從不是看一時的戰績,就算三年來喻明秋再沒有和叫得出名的高手比過武,可就看他對付刺客殺手的手段也知道,他的武功比起三年前更見精進。
「傳聞唐門大小姐天資絕頂,只有她一人修成了唐門秘傳的散花天女心法,所以在唐門說一不二,這脾氣……也不知道嫁的出去不。」白景城連連搖頭。
「唐門不可能讓唐詩外嫁,多半是招贅。」秦綰一針見血道。既然是唯一的傳人,即便是女子,也絕不可能脫離家族,無論唐詩願不願意。
「江湖上消息靈通些,有沒有北燕的消息?」沈醉疏問道。
「沒有。」霍紹齊說著,又看了看坐在角落的風衍烈,才接下去說道,「北燕提出三國盛會,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卻始終沒見什麼動靜,倒是智宗弟子很是活躍。」
「跟智宗論文,不用點偏門手段不行啊。」秦綰感嘆。
「……」眾人無語了,王妃您這麼光明正大說出來沒問題嗎?
「我等便不與王妃同行了,抄小道儘快趕到折劍嶺打個前站,也好先行查看一番。」霍紹齊道。
「有勞了。」秦綰欣然點頭。這幾位都是冷靜的性子,武功也不弱,打前站最合適不過了。橫豎這些少俠也忍受不了和軍隊一起,日行百里的龜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