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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故人歸

  「暗衛?」灰衣人驚愕道。


  按理說,以秦綰的身份,有暗衛保護才是正常的,沒有才叫奇怪……可明明上一次行刺的時候,秦綰早有準備,但戰鬥最後時刻也沒見有暗衛現身,而這一次臨時動手,居然有這麼多暗衛?到底哪一次才是陷阱!

  「都聽到了,不接受投降,不要活口。」秦綰眨巴著眼睛,補充了一句。


  秦綰並不喜歡被暗衛跟隨,暗中被人窺伺的視線會讓她全身不舒服,反正平時她出入帶的人都是高手,也沒人會處心積慮刺殺她一個女子。然而,李暄很習慣。他從前替先帝監察宗親百官,不知道遇到過多少次刺殺,沒有那些暗衛,再好的武功也沒法活到現在。還是遇見秦綰之後,因為遷就,在跟秦綰一起的時候,暗衛會撤到比較遠的距離。


  但是……就算再遠,用輕功過來也就是幾息之間的工夫。


  灰衣人回到西秦大營的時候李暄尚未入京,等夏澤蒼得到消息,卻來不及通知了。


  別說李暄在,身邊就有無數暗衛,就連李暄自己的武功,也沒差唐少陵多少。所以……撞槍口的刺客還真是挺倒霉的。


  暗衛一言不發,互相做了個手勢,除了衝上去的,還留下幾人把守在窗戶、樓梯的出入口,甚至屋頂的那個破洞旁邊也站了一個,擺明了是準備一個都不放過。


  看清楚了情況后,灰衣人不禁心中一狠,但這回跟他來的人或許武功比不上上次的各家高手,可卻是死士,在面臨絕境的時候,不僅沒有退縮,反而更激發了凶性。


  眼看整座二樓一團混戰,秦綰靠在角落裡,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行刺,栽贓,挑撥,哪樣不是她玩剩下的手段?真無趣。


  「王爺,王妃,是不是先離開這裡?」慕容流雪走過來。就算是橫穿了一個戰場,也依舊淡定優雅,一身白衣纖塵不染。


  「好吧,真掃興。」秦綰伸了個懶腰,纖纖玉指一指那灰衣人,漫聲道,「莫問你看著,這個傢伙,廢了武功,扒了衣服,明天掛到北城門上去。」


  「咳咳……」李暄黑了臉,不滿道,「傷眼。」


  「又不留下來觀賞。」秦綰白了他一眼。


  「你敢!」灰衣人氣得頭髮都豎了起來。


  「剛好想起這一茬,算你倒霉好了。」秦綰一聳肩,滿不在乎道。


  「本王記得,明天西秦大軍就該到楚京了,掛個……裸男在城門上,有礙風化吧?」李暄委婉地道。然而,他的話聽著像是規勸,可眼中的笑意根本掩飾不住。


  「那就在他身上掛塊白布。」秦綰隨口道。


  「要寫什麼?」慕容流雪問了一句。


  「淫賊!」秦綰脫口而出。


  「噗——」灰衣人一口血噴出來,差點被兩個暗衛砍上一刀。


  「你把人氣吐血的速度越來越快了。」李暄好笑。


  「挺好的。」秦綰抓了他的手,一臉笑意吟吟。


  慕容流雪揮袖掃開一個擋路的死士,護送他們堂而皇之地下樓去了。出門時正好遇見徐鶴帶著一隊巡邏的士卒過來。


  「這回夏澤蒼真要氣死。」李暄微笑。


  「你覺得,他會怎麼做?」秦綰問道。


  「大軍兵臨城下,暗中的手段就不好做了,明面上,他總要來商談的。」李暄遲疑了一下才道,「現在的問題是,夏澤蒼必定不肯單身入城,而我們也不可能答應他帶兵進來,可這場仗打到現在,總得要談了。」


  「那還不簡單,就在城門口談。」秦綰答道。


  「城門口?」李暄楞了一下。


  「又不是男女相看,還要挑個風景優美之地,一箭之地,搭個棚子,各帶五十人去談,誰也別耍心眼兒。」秦綰道。


  「說得對。」李暄點點頭。


  兩人一路談笑著往回走,李暄的行宮安排在了臨安王府隔壁,去年他買下的這座宅子已經重新修繕完畢,府門上「寧王府」的牌匾也換成了「攝政王府」。


  「王爺,王妃。」一個侍衛迎上來,恭謹地道,「有一位先生說是王妃的故人,現在花廳等候。」


  「故人?」秦綰楞了一下,和李暄對望了一眼。


  她的故人不少,可這時候誰會來這裡找她?能被稱為先生的,應該不是年輕人。南宮廉?可南宮廉把李暄送到楚京就不知道跑去哪兒了,何況是南宮廉的話,侍衛應該認得。


  「那位先生自稱姓楚。」侍衛有些不安地答道,該不會是放了個騙子吧?可那位先生的氣勢太奇特了,也不知道怎麼的,讓他連大聲說話都不太敢。


  「楚……」秦綰微一思索,眼中頓時流露出一絲驚喜,「難道是楚伯伯來了?」


  李暄很快就想起了當日在無名閣見過的楚迦南,是楚迦南遊歷天下途中正好經過了楚京嗎?


  秦綰拉著李暄,很有些迫不及待,幾乎是一路小跑地衝進了花廳。


  「回來了?」花廳中的中年男子放下手裡的書卷,眉梢眼角都含著笑意。儘管只是一身洗得有些發白了的青布衣袍,穿在他身上,卻有一種蒼松翠柏般的氣節。


  「楚伯伯!」秦綰一聲歡呼,直接撲進了他懷裡。


  「小丫頭都嫁人了怎麼還這般毛躁。」楚迦南笑著拍拍她的腦袋。


  「楚伯伯看起來精神不錯,這是我的朋友,慕容流雪。」秦綰說道,又親密地挽著楚迦南的手臂道,「無名閣長老楚迦南,我的啟蒙老師。」


  「後生可畏。」楚迦南讚賞地點點頭。


  「楚先生。」慕容流雪恭恭敬敬地行禮。連正關門出去的小侍衛都嚇得吐了吐舌頭,原來是王妃的娘家人,還是聖山長老啊,幸虧自己夠客氣。


  「楚伯伯。」李暄這才上前,跟著秦綰叫了一聲。


  「好好。」楚迦南欣慰地看著面前的一對璧人,從懷裡取出一個皺巴巴的布包給了李暄,笑道,「你們成親的那會兒我正在百越群山裡當野人,這是補上的賀禮。」


  「謝謝伯伯,看看是什麼。」秦綰笑眯眯地催促。


  李暄遲疑了一下,又見楚迦南含笑點了點頭,這才小心翼翼地拆開外層那塊幾乎要破了的布。


  裡面的東西也是布,不過是很厚實的羊毛氈之類的布料,呈現出灰白的顏色,打開卻足有三尺多寬,一尺高,上面密密麻麻畫滿了線條。


  「這是……」李暄一臉的震驚,愣了好一會兒,忽然失聲道,「這是百越地圖?」


  「在雲州和冷卓然分手后,我一路南下,還在南楚的一個小城做了兩個月縣丞,然後繼續深入百越之地,花費半年時間,繪製的這張地圖。」楚迦南的手指拂過地圖,有些感慨,「百越之地,部落眾多,地形複雜,瘴氣瀰漫,難怪南楚數百年都奈何他不得。」


  李暄的手指都激動得有些發抖,南楚數百年無功,最大的原因就是百越之地地形複雜陷阱眾多,族人又極度排外,可現在有了這張詳細的地圖,百越將再也不是南方的邊患!


  然而,無價之寶,居然用塊破布隨便一裹就丟給了他當賀禮,李暄也實在有點哭笑不得。


  「楚伯伯辛苦了。」秦綰當然更明白這份地圖的來之不易。


  楚迦南是中原人,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半年之內走遍百越之地繪製地圖,最後平安歸來,事後想來,簡直就是個奇迹!

  「也沒什麼。」楚迦南笑道,「百越生活極為落後,甚至連種田都不會,平日以打獵為生,冬季便成群結夥下山劫掠周邊市鎮,若遇大隊官軍,呼啦往大山裡一跑,官軍也無可奈何。然而,正因為愚昧落後,百越並非有野心稱王稱霸的民族,他們求的是生存,一味的圍剿是不對的。」


  「先生的意思是,招安?」李暄猶豫道,「可南楚歷史上並非沒有招安的前例,然而最後無一例外,百越都是降而復反。」


  「招安招安,重點不在『招』,而在於『安』。」楚迦南搖頭,「南楚當權者將百越部族遷出大山,畫地安置,可百越人並沒有在平地生存的能力,離開了大山,連打獵的技能都沒了用武之地,他們靠什麼生活?當然只能降而復反,回歸大山。」


  「……」李暄啞然。


  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南楚數百年都沒人想到?


  「不過是以己度人罷了。」楚迦南嘆息道,「我親身在百越部族中呆了半年,才能略微理解一二,然……百越族人自幼在山林穿行,人人都有懸崖峭壁如履平地的本領,若是能擇其精銳編成一支特殊的軍隊……」


  「西秦多山!」李暄脫口而出。


  楚迦南笑而不語。


  「楚伯伯,您這次還準備繼續遊歷嗎?」秦綰眼巴巴地看著他。


  「小丫頭。」楚迦南又揉揉她的頭髮,隨即說出了她最想聽到的話,「不走了,該看的也看得差不多,有些事,不親自試一試是不知道結果的。」


  「太好了!」秦綰一聲歡呼,隨即轉頭道,「打發了夏澤蒼,我們就回家吧!」


  李暄的嘴角僵了僵,偷眼看了看楚迦南,莫名有些發冷。


  把南楚之地託付給楚迦南他是沒意見,可你這好像丟出去一塊燙手山芋不管坑了誰反正自己解脫了的模樣,真不怕挨揍呢。


  「讓冷卓然留下來。」楚迦南笑笑,直接道,「這場仗之後,大陸上要平靜幾年,他一時也上不了戰場,我們兩個老傢伙幫你把南方給擺平了。」


  「楚伯伯想怎麼做?」李暄問道。


  「百越人兇悍而排外,就算要招安,也要先把他們給打痛打服了,順便拔掉幾個太過仇視中原的。順便……也震懾一下南楚的人心。」楚迦南答道。


  「那就拜託了。」李暄鄭重地行禮。


  在外人眼裡,無名閣長老中,楚迦南聲名不顯,在一群前任、前前任宗主中,一生都耗在了天一閣浩瀚如海的書中的楚迦南,就連當初的虞清秋都把他給忽略了。然而李暄卻明白,或許司碧涵、簡一這類奇人異士在某些方面能給予很大的幫助,但真正治理一個國家,楚迦南才是最強大的後盾。一年的遊歷,使得他一生所學的那些知識再也不只是乾枯的文字,而成為真正的治國之策。


  「我覺得我運氣真不錯。」秦綰一本正經地說道。


  「另外,我還給你帶來一個消息。」楚迦南又道。


  「嗯?」秦綰立即看過去。


  「前些日子遇見了簡一,他剛從西秦回來。」楚迦南沉聲道。


  「有消息了?」秦綰精神一振。


  「你讓他去查的那個西京會盟期間夏澤天藏著的神秘人,簡一探了好幾次鎮南王府,甚至連太子府都去過了。」楚迦南的臉色很是凝重,「我們懷疑,那個人……是前朝趙氏後人。」


  「前朝皇族?」秦綰臉色一變。


  「對。」楚江南點頭。


  李暄和秦綰面面相覷,這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題外話------


  笑哭,還有人記得楚先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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