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新生
一場鬧劇般的謀反宮變落下了帷幕。
天亮時,被禁軍內訌拖慢了行程的凌從威終於趕到了獵宮,但聽到的答案幾乎讓他吐出一口血來。
太子謀反,率領親衛軍攻打獵宮,氣昏了皇帝,喪心病狂地殺光了所有的皇子,連一母同胞的端王和被關押的尹淑妃、十一皇子都沒放過,關在一起的益陽公主也遭了池魚之殃,只剩下十皇子被安國候護住,僥倖撿回一條小命——如果只是這樣,凌從威雖然後怕,但也沒有太震驚。可是後面發生的事是什麼神轉折?
江轍洞悉了李鈺的陰謀,追回寧親王的禁軍,和守衛獵宮的凌子霄裡應外合,滅了太子府親軍,太子承受不住失敗的打擊,也昏過去了還沒醒,雍州軍統領章重錦面對太子的招攬和許諾毫不動心,將計就計,奇襲京城,一舉將協同太子謀反的餘孽一網打盡?
原本最大的叛逆,搖身一變,倒是成了功臣了!
反正凌從威是絕對不相信,李鈺沒有江轍和章重錦支持,他敢謀反?
江轍要是洞悉了李鈺的陰謀想阻止,早幹什麼去了?
禁軍為什麼會叛亂?別說是李鈺有那能量!
還有章重錦,一個地方軍統領,膽子多大才敢將計就計攻打京城?
可是……李鈺事敗了是事實,章重錦沒有攻打獵宮,反而擒獲了一眾太子餘孽也是事實,最重要的是,整件事後論功行賞,凌子霄的功勞幾乎佔了三分之一,因為他拚死守衛了內宮,延緩了李鈺的腳步,終於等到了李暄回兵反戈一擊。
凌從威要是要求嚴查,他兒子也有同謀的嫌疑……
一瞬間,凌從威看著眼前依舊一張冰山臉的李暄,很有種自暴自棄的挫敗。好半晌,他才問道:「那王爺以為,這事該怎麼收場?」
「太子謀反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李暄淡淡地道,「陛下被氣得現在還沒醒過來,若是陛下無恙,自然交由陛下處置,若是……只能讓十殿下登基了。」
「……」凌從威無言,好吧,他根本連反對的理由都沒有。
剛剛傳來消息,前恭親王李銘在皇莊服毒自殺了——不管是畏罪自殺,還是被滅了口,事實就是,除了李鈺這個謀反不成的,整個皇族就只剩下了一個十皇子。
不過,李暄既然沒有自己篡位的心思,凌從威覺得,做人還是難得糊塗一點吧。
畢竟,不管繞幾個圈子,最後還是得讓十皇子登基,那和現在有區別嗎?
至於江轍和章重錦……那是皇帝要考慮的問題,不管是現在的皇帝,還是可能要登基的小皇帝。
「先去見見陛下吧。」李暄道。
「好。」凌從威嘆了口氣,跟著他走進內宮。
皇帝已經被安置到了寢殿,裡面的人不多,只有僅剩的十皇子李鑲和秦綰在,太醫很苦逼地在一邊乾瞪眼,負責診治的是蘇青崖。
「怎麼樣?」李暄輕聲問道。
蘇青崖沒有回答,安靜地將皇帝身上的銀針一一拔起,這才吐出一口氣。
「沒事吧?」秦綰道。
「還好。」蘇青崖搖搖頭。這麼近的時間連續使用星辰渡厄針法,他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了,而皇帝……正常來說他不可能給同一個病人用兩次這套針法,可現在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醫看。
「陛下如何?」凌從威忍不住問道。
「不好說。」蘇青崖起身道,「性命暫時是保住了,但是原本身體就夠差的了,氣急攻心,爆裂了幾條腦部的血管,現在他的腦中有積血,雖然暫時不會危及生命,但積血不散去,人也是醒不過來的。」
「積血散去,要多久?」凌從威遲疑道。
「至少也要幾年。」蘇青崖道。
「可是……」太醫忍不住要開口了,能被皇帝帶來獵宮,也說明了他是皇帝信任的人,是知道皇帝真實的身體狀況的。
幾年?皇帝根本連一年的壽命都不剩下了啊。
「他病入膏肓,清醒了也只有更痛苦的。」蘇青崖道。
凌從威一愣,下意識地去看太醫。
太醫苦著臉點點頭道:「陛下的身體早就出問題了,大約……只剩下一年的壽命,只是陛下下了禁口令,連皇後娘娘都不知道。」
凌從威頓時恍然,怪不得李鈺會如此著急謀反,原來是沒有時間慢慢挽回自己的形象了啊,他是怕皇帝臨死前不管一切地廢了他!
這樣一來,李暄的那番解釋似乎又可信了幾分?
凌從威搖搖頭,把雜念趕出了腦袋。
他不是世家出身,凌家也就只有他們夫妻和一雙兒女罷了,實在沒必要參與到那些皇家的陰謀算計里去。
換成個十一歲的小皇帝,說不定他的日子還不用過得那麼戰戰兢兢,將來也許還有機會再上戰場?
就在這時,門外一個侍女打扮的姑娘探頭探腦的,似乎很猶豫。
「我去看看。」屋裡只有秦綰一個女子,便直接走了出去。
「小姐,相爺有請。」那女子鬆了口氣,輕聲道。
「知道了。」秦綰回頭對李暄打了個手勢,跟著她出去,又道,「你是……姝兒?你姓什麼?」
「我和哥哥是相爺養大的,不知道父母是誰,也沒有姓。」姝兒搖頭道。
秦綰看著她默無表情的臉,又想起之前那個用劍的護衛將李鈺、江漣漪和虞清秋之外的所有人滅口的狠厲,連殺了幾位皇子都不見手抖的模樣,不禁嘆了口氣,隨口問道:「年初時在周貴妃的賞花宴上,把江漣漪從湖裡撈起來的人是你還是你哥哥?」
「是我。」姝兒立刻答道,「相爺說留著她還有用,暫時不能出事。」
「那麼……含光寺那個呢?」秦綰道。
「是哥哥,他說這麼傷眼的事不能讓我一個女孩子去做。」姝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秦綰無語,現在她對江漣漪已經沒有感覺了,實在是……江漣漪已經慘得能讓世上最痛恨她的人都能為她掬一把同情淚了。
隨意閑聊著,已經走到了江轍暫時安置的房間。
李暄沒心情,也算是為了讓凌從威有口難言,整個獵宮的防衛都扔給了一頭霧水的凌子霄。
可憐凌子霄激戰半夜,莫名其妙就贏了,還什麼都搞不清楚呢,又聽說其實丞相是好人……沒辦法,他只能在院子里多安排守衛,是保護也是監視。
秦綰視而不見地推門而入,只見江轍正半靠在窗下的軟榻上,手裡捧著一卷書,陽光從他背後灑落在身上,彷彿染了一層光,一副愜意的模樣,外面的侍衛就像真的只是給他站崗的一樣。
「相爺,小姐來了。」姝兒說了一句,就退了出去,關上房門。
「昨晚太緊張,現在倒是有時間好好聊聊。」江轍放下了書。
秦綰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有點叫不出口那聲「爹」。
明明,重生在這具軀殼裡的時候,她管秦建雲叫父親也沒什麼心理壓力的,或許,真是因為在意,所以才叫不出來?
「沒關係,你能平靜地接受這一切,我就很意外了,什麼時候想叫再叫吧。」江轍笑笑,又指指邊上的小火爐,理所當然道,「水開了,沏壺茶吧。」
「哦。」秦綰咽下了嘴邊的話,乖乖到柜子里拿了茶具和茶葉出來。
沏茶,她的手藝不算頂尖,但也不是很差,馬馬虎虎,只是這一次,似乎格外認真些。
「還有很多想問的吧?」江轍含笑看著她。
「那個邱瑩瑩是誰?」秦綰想了想,還是先問了這個。如果江轍是她爹,尹氏的事是無可奈何,可養著個外室算是怎麼回事。
「你娘的活畫像。」江轍隨口答道。
「……」秦綰差點嗆住。活畫像……頓了頓,她還是問道,「就這麼簡單?」
「我沒饑渴到連一幅畫像都不放過的地步。」江轍一聲哂笑。
何況,邱瑩瑩那個女人,也就一張臉能看,除了當活畫像慰籍他的思念,還能有什麼用?
秦綰訝然,這才想起,曾經覺得邱瑩瑩眼熟,原來是因為……她長得有五分像歐陽慧?那更像歐陽燕就不出奇了。然而,想起那個無緣見面的母親,她又道:「師父調查過,我娘……不是在生我之前幾年就死了嗎?」
「你娘是彩劍門主最寵愛的弟子,想讓她繼承衣缽的,可她卻看上了東華一個貧寒出身的文弱書生,她師父怎麼肯罷休,所以……你娘在阿鷺的幫助下詐死,讓她的師姐妹把她的替身安葬了。當時你娘和阿鷺這個失散的妹妹相認沒多久,彩劍門還不知道。」江轍說著,頓了頓才道,「把那兩塊挖出來骨頭丟了,也不嫌晦氣!」
「哦。」秦綰黑線了一下,虧她還想著那屍骨可能是她娘,想要千里迢迢再把骨頭送回去呢,「那墓里的東西?還有我娘究竟葬在哪裡?」
「墓里的東西都是真的,畢竟要騙過一個門派,還是朝夕相處多年的人,總要有點真東西的。」江轍嘆息道,「至於你娘……阿鷺把她帶回鳴劍山莊安葬了,就算我只能遙祭,可每年總還有妹妹妹夫和兒子給她上墳。」
「所以,這個真的是你寫的?」秦綰從懷裡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來,眼神亮晶晶的。
「以前寫的詩,你喜歡?」江轍掃了一眼道。
「喜歡呀。」秦綰點點頭,好奇道,「所以,大聖遺音琴果然是你在詩會上贏回來的獎品?那為什麼這些年從未在京城聽到過丞相大人的詩詞呢?」
「沒心情寫。」江轍回答得也很乾脆。
秦綰沉默了一下,好吧,沒心情寫,真是很充分的理由啊。
「你要是喜歡,以後你的新居園子里的字我都給你寫了。」江轍道。
「好啊。」秦綰笑眯眯的很滿意。
雖然以前不知道江轍在詩詞上的功底,可是丞相大人的字確實有名的好……不對啊!
「這字跡,不對吧!」秦綰瞪著他。
她又不是沒見過江轍的字,昨晚太過震驚沒想到,現在才想起,那和祭文的字,完全不一樣好嗎?
「我給燕兒寫過不少東西,這些年也要和阿鷺通信,所以進京之後我就刻意改變了書寫習慣。」江轍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道,「改變筆跡本來就是文人的基本功,再換幾次都行。」
秦綰突然有種想揍人的衝動。基本功?那就是說,她從前想從筆跡里找出寫祭文的人完全是方向性錯誤?就算不是江轍,隨便是誰,只要想隱藏身份,都不會用平時流傳在外的筆跡來寫這個東西。所以,她註定是找不到的?
一瞬間,秦綰感覺到自己被深深鄙視了。
「燕兒的字是我教的,她的字跡當然跟我相似。她的琴也是我教的,只可惜,才剛剛教會她彈第一首曲子就……」江轍說著,眼神間帶著深深地迷惘。
「西江月?」秦綰輕聲道。
「嗯。」江轍應了一聲,又搖搖頭,「還好沒把你送到樂宗,我的女兒,怎麼對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之類的完全沒天賦呢?」
「總該有點地方像娘親吧?」秦綰白了他一眼,又笑道,「反正我是學不好琴的,太浪費了,回京后我把大聖遺音琴送回來吧,對了,我這裡還有一張綠綺琴,可我覺得和外面賣的琴彈起來也差不多嘛。」
大聖遺音琴應該能慰籍一下他對娘親的追憶,至於綠綺琴,秦綰覺得,千古名琴跟了自己這麼個主子實在有點委屈,如果在江轍手裡,應該能發出天籟之音?
「不必了,是你的你就收著。」江轍搖搖頭,對上她的目光,也看到了裡面隱藏得極好的一絲小心翼翼的討好和緊張,不由得失笑道,「我是你爹,只要是我擁有的東西,我能做到的事,你都可以向我要求,那是天經地義的事,不必這般拘謹。」
「就跟江漣漪一樣?」秦綰脫口而出。
只要想起江漣漪曾經的模樣,她就忍不住心裡膈應。雖然知道江轍寵著江漣漪是另有目的的,可明明是自己的父親,卻被人說寵愛江漣漪如命,秦綰承認自己是小心眼了。
「那怎麼能一樣。」江轍一聲哂笑,「寵而不教,她要是乖乖聽話嫁給尹飛鴻,也許還不會有這個下場。」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我有一個仇人,於是我寵壞自己的女兒,嫁給我的仇人,於是仇人一家雞飛狗跳土崩瓦解了。」秦綰眨巴著眼睛問道。
「……」江轍與她對望了一會兒,突然「噗」的一聲笑出來,隨即又笑嘆了一聲,「我自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沒想到也被兩個蠢貨算計了一回,幸好……你還在。」
「人總有打瞌睡的時候。」秦綰答道。連她身在局中,都被李鈺算計了一回,何況江轍。
只是,知道了自己一路走來,其實一直有人在背後默默地守護扶持著,這種感覺讓她覺得新鮮,卻也沉迷。
「嗯。」江轍靜靜地看著她。
秦綰左右看看,抱了屋裡的一張琴過來,笑道:「彈首曲子聽聽?」
江轍笑笑,順手接過古琴,直接放在膝頭,隨口道:「想聽什麼?」
「西江月。」秦綰不假思索道。
江轍手下微微一頓,慢慢地撥動了琴弦。
秦綰拉了把椅子過來坐在一邊,一邊打量著他。
不得不說,江轍的相貌生得好,更難得的是有一種清冷高潔的氣質,難怪當初迷得尹氏要死要活的。再次聽到這首曲子,秦綰的心境明顯是不一樣了。
流轉的曲調,有些地方似乎和她上次聽到邱瑩瑩彈得很不一樣,似乎是修改過的,卻更顯得圓潤自如,讓人彷彿能看見當初破舊的屋舍中,少年和少女一個教一個學的溫馨和浪漫。
「錚!」秦綰正聽得入神,連眼神都放空了,猛然間,琴聲一轉,發出一聲刺耳的雜音。
「噗——」一口暗紅的血噴在琴弦上。
「爹!」秦綰駭然失色,幾步距離連輕功都用上了,一把扶住江轍的身體,隨手將古琴給扔開了。
「你看,叫我一聲爹,也挺容易的,是不是?」江轍微笑著拍拍她的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秦綰楞了一下,才發現那一點點小糾結其實真的沒什麼,既然都叫出口了,再叫第二次也就沒那麼困難了:「爹,你的身體怎麼樣?是不是上次……」
她可記得,上次是自己把人氣吐血的啊……
「別傻了。」江轍一點她的額頭,沒好氣道,「我是這些年算計過甚,太過傷神,要是你就能氣死我,我早就被你哥那個混賬氣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那……京城外的刺殺?」秦綰問道。
「我只是想把他扔回西秦去。」江轍無奈道。
秦綰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那抽風的二貨加變態在任何計劃里都絕對是會造成意外的變數,還完全不可控!
「咳咳……」江轍咳嗽了幾聲,抬手抹去唇邊的血漬,眼神微微一暗。
「爹,我去找蘇青崖!」秦綰放開他,急忙跑了出去。
「我沒……」江轍一句話還沒說完,屋裡已經沒人了,讓他也只能苦笑。
他自己的身體狀況自然是清楚的,不過,好在該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好好休養便是了,好不容易得回的女兒,他可還沒看夠呢,怎麼捨得再一次拋下她。
沒一會兒工夫,不但秦綰帶了蘇青崖過來,後面還跟著李暄和唐少陵,以及那對護衛兄妹。
不過,蘇青崖的臉色很冷,渾身都在冒寒氣。
「拜託。」秦綰笑得很討好。
蘇青崖和江轍對視了一眼,回頭道:「是誰信誓旦旦說,不會把人氣個半死,回頭再讓我醫的?」
「我錯了。」秦綰眼睛都不眨一下。
反正……她和蘇青崖是什麼關係?認個錯、低個頭有什麼大不了的。
「……」蘇青崖反而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麻煩蘇公子了,只是我這個十幾年的老毛病了。」江轍頓了頓,又輕笑道,「我覺得自己涵養不錯,沒那麼容易被氣死,畢竟……總有個致力於氣死我的蠢貨在,涵養不好也不行。」
頓時,幾道目光刷刷地瞟向唐少陵。
「關我什麼事……」唐少陵無語。
蘇青崖嘆了口氣,坐到榻邊開始把脈。
連李暄看著蘇青崖的目光都有些同情,明明別人都是被他氣吐血的命,偏偏碰上秦綰就處處被克,果然該說是一物降一物?
江轍的神色很平靜,至少,比起圍觀的人,他才是最不像病人的那個,也或許,多年夙願一朝得償,讓他整個人都安寧了許多。
「怎麼樣?」秦綰緊張地問道。
「沒事,虞清秋的毛病,思慮過重,心氣鬱結,又不好好調理放任自流。」蘇青崖收回手,淡然道,「只不過,虞清秋是天生體弱不知保養,而他……是自己作出來的。」
「哦。」秦綰聞言就淡定了。
先天的弱疾一般只能靠養,很難根治,但後天的毛病,有蘇青崖在,她還擔心什麼?
蘇青崖看了她一眼,見她這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就覺得泄氣,有些病懨懨地道:「他的狀況遠不如虞清秋那麼嚴重,我開個方子,吃個半個月,再交給姬夫人就行了。」
「多謝。」秦綰鄭重地道。
蘇青崖剛提起筆,聽到她的話,先是楞了一下,畢竟,秦綰可不像是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給他道謝的人,但下一刻他明白過來,又不禁黑了臉。本來想寫個最苦的方子出來的,可是想想……再苦也不是給秦綰喝的……
「放心吧,本相不怕苦。」江轍一聲哂笑。
蘇青崖聞言,臉色頓時更黑了,刷刷刷寫好方子,直接把筆一扔就走了。
小的有氣死他的本事,老的也不差,該說真不愧是親父女嗎!
秦綰湊過去瞧了瞧,倒是張很普通的方子,看起來蘇青崖對江轍雖然沒有優待,但也沒有遷怒。
「我派人去抓藥。」李暄拿過方子,對著江轍點點頭就出去了。
既然人沒事,他覺得自己還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這位未來的岳父大人。
秦綰跟蘇青崖和孟寒相處久了,多少懂些藥理,看到方子就知道,江轍的身體確實問題不大。若是他還跟以前一樣,自然是會短命的,可現在都結束了,他心裡再無鬱氣,自然有的是時間慢慢調養。
「相爺沒事就好了。」姝兒輕舒了一口氣。
「他們兩個,以後就跟著你吧。」江轍忽然道。
「相爺不要我們了?」姝兒驚訝道。
「以後本相就清閑了,你們也閑著沒事幹,便跟著小姐吧,你別辜負了這一身本領。」江轍淡淡地說道。
聽了這話,兩兄妹對望了一眼,倒是不說話了。
「姝兒願意走到台前去,你就帶著當侍女吧。」江轍說著,又看看另一個大白天在他房間里還是黑衣蒙面的男子,「至於阿訣……他習慣了做暗衛,會在暗中保護你。」
「不要!」秦綰抗議道,「我不喜歡有人躲在一邊偷看我,而且我的武功足夠保護自己。」
說著,她一順手,把唐少陵扯過來,繼續說道:「我是第一,他是第二,要保護也是保護他!」
「喂!」唐少陵怒視著她。就算這是他妹妹,他也不覺得……自己比武功真會輸給她,排名一定是有什麼地方搞錯了!
「說,你厲害還是我厲害?」秦綰揪著他的衣領喝問。
「……」唐少陵與她對望了半晌,終於弱弱地吐出一個字,「你。」
「乖。」秦綰這才滿意地鬆手,像是對付寵物似的摸摸他的頭髮。
唐少陵淚奔,妹妹太兇悍,他還有沒有哥哥的人權了!
「是吧?」秦綰笑眯眯地看著江轍。
「別鬧。」江轍嘆了口氣。他就算不會武功,但又不傻,別說秦綰換了個身體,再怎麼樣現在也不可能達到巔峰狀態,就算是當初的歐陽慧……唐少陵不知道她是怎麼弄死陰山老魔的,可他還不知道嗎?
若不是墨臨淵是她師父,寵徒弟寵上天……誰說武神就不會有私心的。
將來不好說,至少現在,秦綰的武功肯定是及不上唐少陵的。更何況,就算她比唐少陵更強也不行。
女兒是要嬌寵的,磕著碰著一點都心疼,可兒子嘛……尤其是這種二貨蠢兒子,皮厚耐操,死不了就行了。前些日子他用了這麼激烈的手段都沒把人丟回西秦去,隔天就活蹦亂跳,簡直跟打不死的蟑螂似的!
「你不反對嗎?」秦綰眼巴巴地看著阿訣,上次跟她打了一架的就是他吧,武功是真的不錯,隱匿氣息的功夫更好,可是,她是真不喜歡暗衛,執劍那幾個都是明著跟在她身邊的。
「相爺說,以後我們聽小姐的。」阿訣答道。
「聽我的啊。」秦綰卻鬆了口氣,直接道,「既然如此,你幫我去跟著寧王,他大概比較習慣有人在暗中跟著。」
李暄身後,她不止一次感受到暗衛的氣息,只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暗衛會自覺退遠一些罷了。當然,李暄的身份,遇刺的幾率可比她大多了,帶著暗衛也是難免的。
就算自己武功好,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仗著武功好就把自己暴露在危險前是傻子行為。
至於秦綰自己,她真心不覺得有多少人無聊地想刺殺她,就算有,她也和李暄不一樣,她出入帶著的侍女侍衛,哪個不是高手?
「可是,屬下應該保護小姐。」阿訣遲疑道。
「我又不是只讓你去保護他的。」秦綰道。
「嗯?」阿訣一怔,跟著寧王,不是要他做寧王的暗衛嗎?
「他對我一心一意,你就保護他,要是他敢紅杏出牆,和別的女人不清不楚……」秦綰一臉正色。
「屬下會除掉那個女人。」阿訣會意。
「誰教你除掉那個女人了?」秦綰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啊?」阿訣茫然,這位小姐,應該不是如此大度的人吧?
「把兩個狗男女一起弄死了。」秦綰幽幽地說道。
「……」阿訣被噎了一下,隔了一會兒才應道,「屬下……明白了。」
「去吧。」秦綰快樂地揮揮手,把人忽悠走了。
「綰綰幹得好!」唐少陵一豎大拇指。
「女生外向。」江轍一聲笑嘆。
「爹爹倒是對他有信心。」秦綰也不禁笑了,在榻邊坐下來,溫順地俯在他膝頭。
「我與寧王同朝多年,對他的為人還是了解的。」江轍淡然道,「把你交給他,我才放心。」
秦綰怔了怔,隨即默然。
原來,當初她和李鈺在一起的時候,爹爹是不放心的嗎?只是,因為她喜歡,才選擇了沉默,只暗中幫她掃平障礙。
只是,李鈺終究是負了她。
「都過去了。」江轍撫摸著她的頭髮,臉上一片溫柔。
角落裡,滿身黑氣的唐少陵看看自己的手,又把臉鼓成了包子。
憑什麼綰綰就不會乖乖地給他摸摸頭呢……明明他也是哥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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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通史·東華卷》記載,安和三年,太子李鈺謀反,誅諸皇子,血洗獵宮,皇帝急怒攻心,長眠不醒,十皇子李鑲登基,年僅十一,尊父親李桓為太上皇,皇後為皇太后。以寧親王李暄為攝政王,總攬朝政,待新帝成年後歸政。廢太子李鈺幽禁天牢,終身不得赦,貴妃周氏毒酒賜死,周家滿門抄斬,不株連九族。一應涉案人員各有懲處,死者追封,有功者重賞,一月有餘,混亂始平。
------題外話------
終於寫完這一段了,還有些人的下場下卷再交代,然後……終於可以準備成親啦!
王爺:本王等了120W字容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