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陷鎮魔院
韓簫翻身從床上下來,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柳如如什麼時候來了百色集?而且,怎麼會出現在這天香樓?她怎麼知道自己的蹤跡,自己明明是易了容的?
柳如如看著目瞪口呆的韓簫,只是掩嘴輕笑。忽聽外面輕輕傳來幾聲敲門上,二短三長,柳如如便輕聲道:「走了嗎?」
門外一個聲音同樣低低的道:「走了。」
柳如如又道:「進來吧。」
門開了一條縫,閃進來一個丫鬟。雖是丫鬟打扮,但那身段風流、眉目含情處,又豈是丫鬟可比。韓簫看時,不是小月是誰。故意仰著臉,看她認不認得出自己。
只見小月走過來,插畫一樣趴在地上磕了個頭,嬌滴滴的道:「給少爺請安。」
韓簫呆住,以目視柳如如,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柳如如對小月道:「你出去看著,任何人靠近,勿必馬上通知我。」小月看了柳如如一眼,又看了韓簫一眼,含笑出去了。
小月一走,柳如如忽然面上笑容盡逝,代之一種無限蕭條落寞之意。鼻子抽了一下,一雙勾魂奪魄的美眸,竟然便醞出兩滴晶瑩的淚珠來,滑落在玉脂一樣的臉龐。神情一時惹人愛煞。
韓簫見此,不由慌了手腳,不知該怎麼安慰。囁喏道:「我走得急,沒來得及告知你。你不要見怪。」
柳如如聞此,越發扭過身子,香肩聳動,抽泣起來。
韓簫忍不住走過去,對面一揖,道:「我知此來兇險,不忍你跟著犯險,所以才不告而別。請你不要傷心了。」
柳如如淚眼朦朧的看了他一眼,咬著香唇,道:「你只知道不忍我犯險,豈不知把我留在白家堡,卻正是置我於險地。」
韓簫聞言大驚,道:「白家堡出事了嗎?」
柳如如道:「孟家被你打的落花流水,白超乾和宮俊坐享其成,每日喝酒吃肉,安逸的很。能有什麼事。」
韓簫道:「那你怎麼說置你於險地?」
柳如如道:「不說也罷。」
韓簫焦急不已,又作揖道:「請柳姨一定要告訴我。」
柳如如看了他一眼,道:「你你了半天,現在又知道叫姨了。唉,罷了,誰叫我生來薄命呢!」
韓簫愈發摸不著頭腦,再三詢問。
柳如如方咬了咬牙,似乎有無限恨意,道:「你們白家都是些什麼東西,你走之後,先是哪個宮俊在我面前不三不四,後來哪個白超乾,竟然半夜摸到我屋裡,端著一盆水,說請我沐浴,你說可笑不可笑?」
韓簫聽了,直搖頭。道:「不可能的。宮叔叔和表哥都是再敦厚不過的人,絕不可能做出這樣孟浪的事來。」
柳如如瞪著眼睛,道:「難道我騙你不成?」又冷笑了一聲,說:「你說他們老實,不過是當初他們一意要你當頭領罷了。你難道不知,老奸巨猾如他們,是要拿你當槍使,想藉助你的手,或者說你背後那個高人的手,奪回白家堡。白超乾看上去是很老實,他睡尤寡婦的事,你不知道?恐怕不是尤寡婦,你也找不到這裡來吧?」
一頓話說的韓簫啞口無言。半晌方道:「那……你有沒有被他們——」
柳如如瞪著韓簫,忽然又噗嗤笑了,道:「想睡我的男人多了。還輪不到他們這對癩蛤蟆。」
韓簫低頭,不敢與她對視。
柳如如看著他,表情是愛恨交加,良久方用手點了點,道:「你呀你呀!」又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韓簫忽然想起什麼,抬起頭來,道:「你和小月究竟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你怎麼知道是我?」
柳如如道:「開始他們還不肯告訴我你的行蹤,那天晚上白超乾給我獻殷勤,我問什麼,他說什麼。第二天早上,我就帶著小月,雇了輛車追來了。沒想到我們晚發反倒先至,誰知道你和林仙兒一路上都幹什麼去了。」
韓簫也無暇與她爭辯,急忙道:「那你怎麼會在這天香樓?」
柳如如道:「我知道你聽了尤寡婦的話,一定會來這裡打探孟岐山的消息。左右我又找不到你,便只好在這裡守株待兔。幸得我雖然年老色衰,還有人肯賞識收留。我假說去尋親,盤纏用盡,願意在天香樓接客籌錢。沒想到還真逮住了你。不過你放心,除非我願意,否則誰也別想近我身子。」
韓簫道:「可是我帶著面具?」
柳如如哼了一聲,悠悠的道:「別說是帶著面具,就是燒成灰,我也能認得你。別問我為什麼。」
韓簫又沒話了。過了一會,才道:「那你有沒有打探到孟岐山的消息?」
柳如如道:「來,喝杯酒給你壓壓驚。」說著,拿起桌上的酒壺倒了兩杯酒。自己端了一杯,另一杯給韓簫。
韓簫知道她必不肯直說,只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柳如如也喝了酒,臉色微微泛紅,搖曳的燈光下,她的眼神也有些迷離,看著韓簫,道:「時候不早了,我們睡吧。」
韓簫一下子面紅耳赤。站起來道:「要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柳如如道:「你不想知道孟岐山的下落了?」
韓簫道:「你肯委屈自己,委身妓院打探消息,韓簫感激不盡。我心裡當你是長輩,若有以相告,自當洗耳恭聽;若無以相告,韓簫也絕不強求。至於有悖倫理之事,以後請不要再提。韓簫再不肖,還是個知廉恥的人。」
一頓話,說的柳如如倒面紅耳赤起來。冷冷的道:「不過幾句玩笑話,好不識趣。」
韓簫道:「你多保重。再見。」說著,徑直拉門出去了。
下了樓,小月一路追了上來。道:「公子,你真就這麼走了。良辰美景,多好的機會——」
韓簫冷麵不答。
小月嘆了口氣,道:「好吧。她讓我轉告你,在天香樓這幾天,已經探聽了一遍,並沒有孟岐山的線索。請你再尋別法吧。」
韓簫楞了楞。小月又似是自怨自憐的說:「唉,你不知道。她也是個苦命的女子。此番為了你——唉!」說著,扭腰回去了。
韓簫站在哪裡,一時竟痴了。見此時夜色已深,只有幾間屋子還亮著燈,依稀傳出低低的說笑聲,和男歡女愛的聲音。其餘大多房間都暗了,靜悄悄的。也顧不上去喚胡不二,徑直尋著路徑,走出了天香樓大門,心中還在想著小月方才的話出神。
驀然一張鐵網從頭頂撒下來,措手不及,韓簫被罩在了網裡。鐵網重逾千斤,他掙扎了一下,正想扒出來,從門牌兩邊,一哄衝出十幾個彪壯的侍衛,虎狼一樣,把他緊緊的鎖在了網裡。韓簫大急,喊著:「你們拿錯人了!」
面前轉過一個頭領模樣的中年人,打量打量韓簫,冷笑道:「哪裡來的怪物。說,到百色集來幹什麼來了?」
韓簫想起自己還戴著人皮面具和假眼珠子,只得硬著嗓子道:「我是來販賣寵獸的,是正經生意人,你們為什麼抓我?」
頭領聞言,上來踢了一腳,呸了一口,道:「去年就是你們這夥人,媽個八的弄一頭剃了毛的野狗冒充獅子來賣,坑了多少人,現在還敢來!給我帶到鎮魔院,打入地牢,明日審明白了,再回都督。」
眾侍衛喝應一聲,拉拉拽拽,把韓簫拖走。
韓簫見這些侍衛俱修為不凡,有幾個戰魂級別的,看樣子應該跟自己不相上下。自己身上又被巨大的鐵鏈鎖著,知道拼不過,只好打量明天見了他們的都督,再詳細申明,也正好請都督出面,緝拿孟家三兄弟,尋訪外公等人的下落。只是心中一百遍的問候胡不二的祖宗。
左轉右拐,不知道走了多遠,進入一所大院子,韓簫被蒙上了頭。被人推推搡搡,一路磕磕絆絆又不知道走到了哪裡,一個人將他一推,道:「老實呆著!」然後是厚重的鐵門聲。
韓簫背撞到了牆上,穩住心神,知道是被關到地牢里了。掙扎著把頭上的頭巾蹭掉,看見這地牢跟孟家關雀靈學院三位老師的地牢大小相當,只是四壁厚石,一面鐵門,明顯堅固的多。休說現在他手上腳上俱是沉重的鐵鐐,就是毫無束縛,也難以逃脫。不僅有些心灰意冷。
心想這都什麼事啊?剛到百色集的第一天晚上,什麼消息沒有探聽出來,自己倒稀里糊塗的被當成詐騙犯,給關進了地牢里。別的都好說,只不知仙兒妹妹見自己一夜未歸,要著急成什麼樣子了!倘或她因為著急,再做出什麼事體,到時候就更追悔莫及了!
但是急也無用,這地牢密不透風,定是深在地底,他就是喊破喉嚨,上面也聽不到半點。無可奈何之下,韓簫只好倚著石壁坐下來,期待著儘快天明。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韓簫終於克服紛亂的思緒,神息將要入定的時候,忽然面前的石板,輕輕的響了一下。他驀地睜開眼睛,然後就看見牢房中間的一塊石板,被緩緩的頂了起來,從下面伸出半個腦袋。
韓簫看到這個腦袋,驚的幾乎叫出來。
這人看見了韓簫,急忙示意他噤聲。然後左右查探了一下,快速跳上來,用一根鐵絲樣的東西,看似胡亂的桶了幾下,韓簫手上腳上的鐵鐐便開了。
韓簫喘著氣道:「我正在心裡問候你呢,你就來了。」
胡不二咧嘴笑了笑,說:「我想你問候的不是我,是我的祖宗。」
韓簫瞪了他一眼,無話可說。胡不二把兩幅鐵鐐拎起來,放到鐵門旁邊,做個掙脫鐵鐐,從鐵門縫隙里逃脫的意思,招呼韓簫,跳入地洞,復把石板蓋好,急急的逃去。
這地洞不知系何時所挖,竟然極長。韓簫跟著胡不二,彎著腰悶聲鑽了半晌,忽然一陣微風拂面,胡不二高興的道:「前面就是生天了!」
韓簫跟著他跳出來,發現東邊的天空泛了魚肚白,天就快亮了。見左右荒草叢生,問道:「這是哪裡?」
胡不二道:「別說了,快跟我走!」帶著韓簫在野外繞了一陣,終於回到了落腳的楊樹崗。
遠遠的,韓簫便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在哪裡眺望。急忙衝過去,道:「仙兒妹妹,我們回來了。」
林仙兒看見韓簫,又驚又喜,道:「再不回來,我就要去闖天香樓了。怎麼耽擱了一夜?天香樓的姑娘真有那麼美?」
韓簫想起天香樓里的柳如如和小月,一時不知何答。
胡不二跑過來,喘著粗氣,道:「仙兒姑娘,你看我們這一身土,像是剛從溫柔鄉里出來嗎?」
林仙兒看見韓簫的神色也不對,焦急的道:「你們遇見敵人了嗎?」
韓簫道:「事情有變。我們回去說。」三人急急的返回院子。
就在他們身影消失的時候,一顆樹後面,慢慢轉出一個人影。看著不遠處林中的小院,點了點頭,飛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