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結果已定
怎才不過他出去回來個功夫，結果就變成了自盡？
“你懂什麽？不要亂說！”院子裏忽然跳出來一個人，一臉的不相信，來人不是旁人，是——王屠子！
“分明就是胡說八道！”王屠子不相信陸青暖的話，“分明是周大家的婆娘先把人吊死，再掛到梁上去的，我絕對沒有看錯！”
陸青暖站在門口，隻是掃了他一眼，語氣淡淡：“哦？你是仵作？”
王屠子一愣，把肥壯的胸脯一挺：“這前後二三十裏，就我一個屠戶，我自幼就跟隨父親學手藝，13歲就開始殺豬……”
他還沒有說完，陸青暖輕笑出聲：“人是豬？”
王屠子語句一噎，人不是豬，可殺豬的來替官府看屍身，是自古就有的習俗。
沒有仵作之前，屠戶就是半個仵作。
王屠子家往上數三代都是屠戶，家境殷實，一直也是高高在上，眾人給麵，性子比之常人，也猖狂許多。
現在聽到眼前女子的話，忍不住反駁：“的確，我是屠戶，可是勘驗屍身並沒有違背律法，倒是你，一介女流，哪裏來的本事質疑我？”
陸青暖絲毫不怵臉紅脖子粗的王屠子，前世她遇到過的比這猖狂凶惡多的多，這連開胃前菜都算不上。
陸青暖看著他，目光如同古井的幽波，淡淡地盯著對方：“隔行如隔山。”
“你——”王屠子一而再再而三被言語所激，氣得雙目赤紅：“你說李二牛是自盡，你又有什麽證據？”
“還是說，你壓根就是在這裏胡說八道！這是我們肥西村的家事，你們都滾出肥西！”話音落下，人群躁動起來。
幾個年輕性子急的，已經拿緊手裏的務農工具，不約而同都上前了一步。
剛剛還覺得顏麵掃地的保長，默默挺直了脊背。
“你們這是做什麽？”
衙役們“嗖”地一聲抽出了手裏的捕頭刀，刀鋒直指正在叫囂的王屠子。
人群一片嘩然，部分人開始蠢蠢欲動。
一場衝突一觸即發。
溫訣清冷的視線遠遠看過來，趙毅等人立刻訕訕地放下了手裏的武器。
陸青暖上一世，經常跟受害者家屬打交道，明事理者有，怪自己解剖了他們親人的也有，各種各種的，她見到的太多。
王屠子的話，並不能激怒她。
但眼下他煽動了眾人情緒，加上剛才的事，陸青暖決定多說幾句，聲音淡淡：“既然你覺得你對，那你說，你依照什麽，判斷李二牛是被他人殺了之後，再吊上去的。”
王屠子聞言，立即得意地挺著脊背，大聲反問道：“這誰不知道！凡是吊死的人，舌頭沒有不伸出來的！李二牛的嘴巴緊閉，舌頭半分都沒有伸出口外，分明是先被人害死的！”
“你從哪裏聽來的，白綾自盡的人，死後都會吐舌出來？”陸青暖目光清冷，眼裏的寒意令王屠子不由自主縮了縮脖子。
再說話時，王屠子竟然覺得底氣不足：“這，我們聽老一輩的故事，都是這樣的……”
陸青暖翻白眼，頓時覺得無語起來，礙於眾人，還是揮手打斷道：“舌頭伸不伸出來，跟繩索套住的位置有關。”
“若繩索壓於喉嚨下麵的位置，吊死時舌頭會頂住上顎，舌頭就會伸出，這是吊死。同樣，若繩子壓在喉嚨上麵，舌頭便不會伸出。”
“房間裏的這具屍體，繩子痕跡正在喉嚨上麵。”
王屠子不信，被陸青暖目光看了一眼，忽然伸手開始自己掐自己，一會兒在喉嚨上方，一會兒在喉嚨下方。
兩種方法都試了，結果——陸青暖是對的。
他臉色瞬間難堪起來，人群中有一直在觀察王屠子的，也有跟著陸青暖的話照做的，立即也明白了原委。
“不對！”王屠子總覺得有什麽東西被他忽略了，皺起眉頭：“可繩套又是怎麽一回事？李二牛脖子上的繩套結實得很，連我這大男人都取不下來！”
“若他是自己吊死的，那他生前又是怎麽把脖子伸進去的？”
陸青暖瞥了王屠子一眼，似乎有些詫異這人竟然會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
她隨手從屋簷上方取下一截繩索，雙手靈活地繞了一個繩結，往上一拋，一收，那繩子竟然緊緊地纏在了廊下！
“繩套有活結，”陸青暖頓了頓，“和死結的區別。”話音落下，陸青暖看著王屠子驟然變色的臉:“你既是屠戶，怎會連這個都不知？”
王屠子怎麽會不知道，隻是他進房間，看到李二牛舌頭沒有伸出來，腦海裏便有了先入為主是他殺的念頭。
這繩套的現狀，也被他自然而然歸為凶殺案的輔證。
大家都是做慣了農活的人，眼下陸青暖又說得清晰透徹，立即明白她是對的。
這時，眾人望向陸青暖的眼神中，已經充滿了崇拜，一直叫囂的王屠夫耷拉著腦袋，臉色通紅，不敢看任何人的目光。
族公現在也冷靜下來，有些氣急敗壞，將手裏的拐棍在地上砸了幾下，言語皆是對王屠子的不滿:“你啊你！行事竟然如此糊塗！”
周大娘子這時也被鬆了綁，方才一直掙紮的女兒也跑到了周娘子身邊，倆孩子被嚇的厲害，摟著周娘子，身形還顫抖著::“娘，你沒事吧娘。”
“娘，我怕，娘，嗚嗚嗚.……”
年紀小的臉上滿是淚水。
身形高的那個，眉眼愁容滿麵。
長一些的那個少女，便是哭泣也記得綁娘親撫開身上的繩子。
陸青暖看著這幕，心裏一暖，倒是個孝順的。
周娘子拉扯著兩個孩子走到陸青暖麵前，不等陸青暖有反應，便拉著兩個孩子跪下。
三聲悶響。
陸青暖措不及防，隻好紅著臉扶起跪在她麵前的三個人，耳根泛紅地攙起了麵前的三個人。
不遠處的溫訣望著這一幕，眼眸中湧出笑意。
即將啟程離開的時候，上馬車的陸青暖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周娘子身邊的長女，站著的姿勢有些不對勁。
並不像是腳步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