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她了解他

  赫連璽的威脅就像說大話。


  阮橖嘲笑道:“一無所有的你,拿什麽追殺我?別再不自量力了。”


  赫連璽咬著後槽牙,撐著身體,要從軟榻上下來。


  阮橖見狀嘲笑更深:“你還是好好的在這裏躺著,隻要你出了這個房間,赫連衍的人就會抓住你,到時候,你的下場隻有一個字,死。”


  “畢竟,北淩不需要額外的其他皇上,赫連衍對北淩萬裏江山勢在必得,你敢賭嗎?你敢下了這軟榻,走到外麵去嗎?”


  赫連璽趁著身體的動作停止,他不敢,他想活著。


  在床底下十來日,沒水沒吃的,身體不能動彈,沒有光亮,能聽到別人說話,自己叫不出聲了,有意識,卻像死人一樣,這種感覺他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不敢賭,好好乖乖的養好身體,再出去蹦達。”阮橖說著彎下腰拍在他消瘦的臉上:“記住了,我先走了,好好休息。”


  赫連璽無力的感覺再次襲向心頭,就如阮橖把他塞進床底下,讓他無法鑽出來一樣。


  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阮橖遠離他,卻對她動不了手,殺不了她,心中的挫敗感和殺意,讓他眼中出現了為之瘋狂的偏執,他要殺了她,要讓她跪在他的麵前求饒,要讓她知道,他可以主宰她的一切。


  陽光正好,微風漸涼,阮橖攏了一下衣裳,樹上枯黃的葉子落盡,又進入冬天了。


  “你怎麽起來了?”赫連函端著吃食,眼中帶著焦灼匆忙而來問道:“不好好躺著,撕裂傷口怎麽辦?”


  阮橖對於他的關心,柔柔的一笑:“我沒有那麽嬌弱啊,隻不過心房受損,又不是直接心房破裂。”


  “那也得小心翼翼。”赫連函被她躺在自己懷裏流血,嚇得不能自己了,現在好不容易她變得鮮活起來,他隻想她繼續鮮活下去,永遠開心,說著伸手要扶她進房。


  阮橖把手搭在他的手上,無關情愛,是朋友之間的隨意:“不住在那個房間了,換一間,反正似薑有的是房間。”


  赫連函微微愣了一下,展開笑顏一笑:“好,我知道有一間很好的房間,現在帶你去。”


  阮橖沒有拒絕他的殷勤,跟著他一起去了隔壁的房間,赫連璽房間裏砸了東西,也隻是僅僅砸了東西。


  時間流逝,日子過得飛快。


  阮橖休息了五日,傷口好了大半,不做劇烈的動作,行走之間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攙扶。


  她一手搭在玄鴆脈搏之上,另外一隻手拿著銀針,紮在玄鴆身上。


  似薑在一旁著急的張望,也不敢吱聲,半炷香過後,阮橖臉色蒼白了幾分,拔掉了玄鴆身上的銀針。


  噗一口鮮血吐出。


  赫連函嚇得臉色一白連忙扶她:“身體沒好,逞什麽能?”


  阮橖隨手抹下嘴角的血:“我不要緊的,要緊的是他,他不好好醫治,可能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似薑嚇得臉色慘白:“那他什麽時候醒?接下來我該怎麽做?”


  “明日,赫連璽也沾染了都沒事兒,卻在玄鴆這裏出現了大的紕漏,似薑你還有事瞞著我。”阮橖喘著粗氣肯定的陳述道。


  似薑本來眼中隻有玄鴆,被阮橖這樣一質問,手一抖:“我沒有事瞞著你,沒有必要,你現在是他唯一的希望,我不可能拿他的性命開玩笑。”


  “即使如此,那你跟我說一說,為什麽同樣的明日,兩個人卻有不同的效果?”阮橖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一毫的變化:“這讓我不得不想著,你是有意把我拖在這裏,更加有意的不要借機找到我師傅。”


  似薑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慌亂,快速的垂下眼簾,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絕對沒有的事情,暖心閣,是一個講信譽江湖門派。”


  講信譽的,阮橖覺得自己體內的毒還有一隻蟲子,就是他們不講信譽的最好證明。


  她明明身上的毒全部解了,現在又冒出來這些,弄得她一用力,就會像剛剛一樣吐血。


  別人不知道,她自己心裏清楚,長此以往下去,她隻要精神集中,替別人解毒,醫治,就會消耗自己的生命。


  體內的那顆蟲子,就會隨著她的血液骨髓遊走,這裏啃一口,那裏啃一口,自己幾次想逮住她都沒逮到。


  今日給玄鴆醫治解毒,主要也是為了看看那個蟲子是不是真的像自己所想的那樣。


  然而沒有錯,那隻蟲子在她體內就像一個炮仗,隨時點燃隨時炸,一炸就是碎屍萬段。


  “原來是這樣。”阮橖眼中精光一閃:“我需要把他帶到浮屠山進行醫治。”


  似薑眼睛一亮:“我跟你一起去,路途照顧他。”


  魚兒上鉤,目的浮屠山。


  阮橖心中冷笑的點了點頭。


  似薑以最塊的速度套了馬車,把車上鋪了厚厚一層絨毯。


  赫連函準備的馬車跟她的馬車相比,就略顯寒酸,赫連函皺著眉頭看著她的馬車,眼神暗沉。


  阮橖笑著安慰道:“暖心閣最不差的就是銀子,一切用度皆是上策,他們可比皇室有錢多了。”


  言下之意完全不必介懷,他們的馬車好,因為他們有錢燒的慌,總是不講究最好,而是講究最貴。


  赫連函緩慢的搖頭:“這輛馬車,很堅固,就像弓弩箭手,射在上麵,都射不穿,防禦的好東西。”


  阮橖驚詫道:“我倒沒有注意這些,那我和你一輛馬車。”


  赫連函伸手搭在她的肩頭:“你就坐這輛馬車,我在前麵給你開路。”


  “赫連函……”


  “這是我心甘情願的,你不必覺得有任何壓力。”赫連函把她帶到馬車前,扶著她上了馬車,然後自己跳下,站在地上昂頭眺望著她:“到時候跟你一起去浮屠山,還要以多加照拂。”


  阮橖啞然失笑,豁然開朗:“我知道了,我們走吧。”


  厚重的馬車,玄鴆躺在一旁,馬車依舊寬闊,似薑凝視著他,眼底深處盡是擔憂之色。


  離開良州城,外麵戰爭四起,不光是赫連衍揮軍南上京城,就連各路諸侯親王,見北淩亂起,都想分一杯羹。


  一路上百姓流離失所,各自逃命,各路強盜,也開始下山,趁機燒殺搶掠。


  浮屠山也在南下西南方向,距離京城三百裏的地方,就岔開了道錯開。


  因為有暖心閣的旗子插在馬車上,一路上強盜和各路諸侯王爺,對這輛馬車倒是客氣,並沒有攔截查看。


  赫連函看著流離失所的百姓臉色越來越寒,整個人越發的沉默,他自己知道他真是心軟了。


  若是以前,他看到這些絕對不會心軟,他自己也極有可能,加入皇位的追逐之中,身為皇家人,都對那個高位,帶著濃厚的興趣,他也不例外。


  可是這些天來,他跟著阮橖一起南下去浮屠山,一路上阮橖頂著自己身體產生的巨大不適,對於受傷的百姓,能救的,她不遺餘力的去救。


  有好幾次,都累到吐血。


  似薑幾次想發火,都忍下來了。


  赫連函幾欲張口讓她停下,她虛弱蒼白的說道:“其實這件事情跟我也有莫大的關係,如果我不在他們兩個中間攪了一下,現在北淩一分為二不會如此。”


  赫連函脫口而出:“這跟你無關,這是他們利欲熏心,隻想要萬裏江山,置百姓已不顧。”


  “所以我才要盡我自己的力氣,能幫一個是一個。”阮橖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手上的血跡沾染到他的手上:“不要緊的,一路上,我們幫了很多人,得到了很多感謝,很快的就跟京城岔開了。”


  赫連函知道自己勸不住她,值得盡心盡力的幫助她,最後她累倒在一個鎮上,筋疲力盡的躺在床上。


  似薑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阮橖這是精疲力盡手都抬不起來,玄鴆病情就沒有辦法遏製,甚至比原先更加嚴重,就連呼吸都淺薄,這讓似薑恐慌起來。


  赫連函守著她,給她擦著臉,到達夜晚的時候,把她的手放在被子裏,叮囑了似薑。


  似薑眉頭一皺:“你現在要離開?你對著江山也有興趣,你也想像其他諸侯一樣,占據著江山一角,自立為王?”


  赫連函吐出一口濁氣,正聲道:“你們在此等我幾天,最多五天我就回,不會耽誤多少時間的。”


  “赫連函……”


  “不用擔心我。”赫連函見阮橖叫他,彎下腰低語道:“我去去就回,你在這裏等我。”


  阮橖咳了幾聲:“你不要去,這些事情與你無關,你不能把自己手中的底牌,全部給了別人,到時候你自己怎麽辦?”


  赫連函心神一凝,她了解他,知道他,知道,他要把這十幾萬兵馬無條件的送給赫連衍。


  赫連函眼中閃過懊惱,溫柔的說道:“我手上的兵馬對我來說,根本就沒有多大的用,早點結束戰亂,百姓早點修生養息,我義不容辭。”


  阮橖咬著後槽牙撐起身子,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你別去,你讓赫連衍自己來拿。”


  赫連函眼中顏色瞬間黯淡,望著阮橖良久,艱難的吐出話語道:“你是想著他,想見他最後一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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