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夾縫中的人類
對卡琳娜來說，托特講的不是假話，雖然七千年後的圖書館，丟失了其中一部分又增添了許多新東西；同時這句話對斯塔納來說也不完全是真話，畢竟一個人的腦子說什麼也裝不下那麼多東西，托特說這話的目的可能有很多，但絕不是為了炫耀。
至於他的目的，從卡琳娜的回應上大抵能看出一二，「然後呢？能說明什麼，用最傲慢的語氣否定別人的努力，就為了彰顯你們那莫名其妙的優越感？我原以為像你這樣的人只是一小部分，看來……」
「一個雞蛋變了質，不一定是放到嘴裡的時候才知道，「托特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隨手撈過一紮冊子，上面的精靈文字對他來說毫無難度：「當用眼睛看到它變了顏色，鼻子聞到腐敗氣味，為何還要給自己的舌頭找罪受呢。
你看，手冊上的東西與我說的有一點出入嗎？同樣的環境同樣的人類甚至是同樣的思維，實驗十三次竟然得出了十三種結果，這已經不能用誤差來表示了。」
這種情況只能說明，實驗本身的設計存在根本性問題！
卡琳娜徹底陷入了沉默，這時一個男性精靈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比如？」
托特眯起眼睛，找到監視器的控制關節，點亮屏幕說到：「比如把糧食產量控制在溫飽線一下，有意製造天災，獸潮，甚至怪物，當然，最重要的是把你們的痕迹完全抹掉，無論是建築還是文字。」
緩緩走來的男精靈為托特的話感到好笑，「那樣的話，還沒有出實驗結果，人類早就滅亡了！」
聽到這番言論，托特的臉色迅速沉下來，無比嚴肅的說到：「能長久統治埃里溫的不一定總是他們，但如果埃里溫只剩下一個種族的話，那麼必定是人類，兩萬年前的時代，比你們能想象到的極限還黑暗得多。
你們絕不會明白太陽永不升起的日子會多麼令人絕望，也絕不明白空有生存環境卻沒有守護它們的力量是多麼讓人惶恐，恐懼和悲傷是你們的軟肋，卻是他們的力量核心，哈，這句話不錯可以寫書上當座右銘。」
與托特的滿不在乎不同，那精靈像是吃了一發由斯塔納全力釋放的【真言術：震】，猛地顫起身子，好久才平息下來，說到：「既然如此，那就請您親自動手演示一遍啊！」
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托特就感覺腳下地面在不停晃動，晃動反映在監視器里就更明顯了——地震。這個比外表看起來更加激進的精靈，竟打算用這東西抹掉精靈的痕迹！
同時，這將殺死更多的人。
難道他們不在乎的生命嗎？他們當然不在乎！托特略一皺眉，剛要給這瘋狂精靈一個教訓，那個一直被他死命欺負的傢伙先動了。
「沃侖特，你瘋了！」卡琳娜急忙終止了地震，質問道，「他們不是奴隸，就算終止了實驗，我們也不能這樣做！」
「現在是來自馬格羅什的大人在做實驗，區區下等人的生命，嘖……」那精靈同樣一副的滿不在乎，「這個實驗本身就是殘忍的，對他們的仁慈除了安撫你我的內心之外，還有什麼別的用處嗎？」
卡琳娜一時啞口無言，而托特只是平靜的看著監視器里那些跪倒在廢墟上，瘋狂刨掘的人們，將全身法力慢慢移向控制左臂發力的肌肉，在那精靈難以置信的眼光中，用這些漲大了三倍以上的肌肉，推動左拳狠狠的敲在他的下巴上：「哪怕是馬格羅什的主人，都不敢對我的實驗指手畫腳，現在，從這裡滾出去。」
警報猛地從房間的四面八方射出，這是精靈生命垂危的最高警報，幾乎不給托特他們準備戰鬥的時間，在地震中假死的精靈衛隊就已經全都出現在這裡，只不過他們忽視了癱倒在地的同伴，反而對著托特一個鞠躬：「很抱歉先生，請饒恕它的無禮，我們保證，在您宣布最終結果出現之前，絕不會受到任何打擾。」
托特甚至都沒正眼瞧他們，輕聲說道：「這還有點意思，滾吧，不送。」
「你……這……他們……」托特從精靈離開后就一直沉默不語，斯塔納則是直接無法接受這一切，什麼時候一個人類當著精靈的面，把精靈搞成這種樣子，還能大搖大擺的讓他從自己的地盤「撤」出去，這真不是在做夢嗎？
「合著我之前冒這麼大風險傳過來的消息你沒聽到？馬格羅什的身份在這裡，比傳奇法師在我們那個時代還好用。」托特想說在這身份掩護下，魔法女神都不敢對自己出手，又想到神邸能在任何時候聽到任何念誦其姓名之人，才改口說道：「就算我把這裡全毀了，也沒人能把我怎麼樣，別用這種不相信的眼神，這麼說吧，安東尼因為貝爾瑪爾魔法學院五年級導師講的火球術進階理論錯誤百出而給了他一巴掌，然後代替他講完了剩下的課，有人會因此而追究他嗎？」
「恩，議員會彈劾他。」斯塔納點點頭一個明悟的神色，說到：「而且，安東尼大師應該做不出這種事。」
「可惜我不是安東尼，馬格羅什也不是貝爾瑪爾，那個地方就是這麼不講理的存在，我反而好奇，為什麼七千年之後，連貝爾瑪爾的法師圖書館，都找不到他們的多少事迹。」
托特一直在試圖把話題往馬格羅什那引，但是斯塔納就只堅持一個問題：「你到底想幹什麼？這樣只給白白浪費時間，而我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見實在是躲不過去，托特才嘆息道：「我想知道在克恩的時代，這座城市到底發生了什麼，一個人類要在怎樣的絕望之下，才能創造出那種魔法術。」
「就算你真的對這個實驗有興趣，還有一個必須面對的事實，我們真的沒有這麼多時間了。」
「不，恰恰相反，」托特撇撇嘴，「在找到逃離回溯的方法之前，我們還有很多次重來的機會。」
「逃離回溯？」斯塔納不解。
「你不會以為，我們之前經歷的死亡回溯是一次性的吧，看到我身上這些灰色顆粒了嗎，這就是坐標，當我們的生命走到盡頭，就會回到它們所記錄的地方重新來過，很眼熟吧，時間放逐，貝爾瑪爾對抗最窮凶極惡的罪犯才會用到的辦法！
這裡的人不過是在生存和奴役的的夾縫中生存，但是夾在我們兩邊的，是相隔七千年的時間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