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怪物與種族
注視著這些沒名堂的東西,斯塔納不敢將自己的目光移開哪怕分毫,如果這怪物僅有一隻的話,像托特那樣將它處決沒有絲毫難度,但這樣密密麻麻的一群,根本無法計數的存在,無論忽視了哪個,都將是一場噩夢。
現在的問題在於不知道什麼原因托特竟想要與它們談判,斯塔納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有一絲疏忽,就是和被它們包圍起來的伍茲一樣的下場。
伍茲被它們劫持成了人質,或者說他乾脆是這些怪物的一員,斯塔納突然注意到場上的微妙情況,也不見有什麼動作,半張臉上就慢慢長出了昆蟲的硬質眼睛,每個怪物的行蹤都被他一覽無餘,這時候斯塔納才注意到這些傢伙在被注視的時候,渾身關節會迅速變紅,不自主的蠕動。
真是危險的能力,眾多樣本示例的分析下,斯塔納終於找到一切的關鍵,這些傢伙通過關節點發出特殊的能量線,只要自己感知到它們的器官稍微放鬆警惕就會被趁虛而入,抹掉那次的感知,順帶著因為察覺到它們而產生的的種種想法自然也被掩埋到記憶最深處。
斯塔納突然想起自己打從登船之後,就不止一次的看到了它們的身影,這麼說來對伍茲的懷疑也是這些傢伙在搗鬼,這時候斯塔納有些慶幸,遼闊的大海成為天然的屏障,將它們與人類社會完美的隔離起來。
當然,如果能好好研究的話,或許可以得到這一神奇能力,在對各類生物的解剖研究上,巫師們總是有一種不可避免的狂熱心態。
好在托特對這些東西毫無興趣,當然伍茲的性命還是要象徵性的表示一下關心:「你們殺死了我二百五十六個同胞,現在又要用我朋友的性命與我談條件,用你們滿是濃汁的腦子想想,我會同意嗎?」
「我們無意造成殺戮,我們……只想活下去。」看起來比其他怪物大了一號的傢伙站了出來,哼唧兩聲說到:「你們賜予『塔倫特』自由生活的權利,為什麼不能賦予我們仁慈?」
托特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腳下的某具屍體,轉頭看向剛剛那個因為激動而渾身通紅的傢伙說到:「『塔倫特』是一個種族,而你們,只是怪物。
同樣的元素組成的生物,身體里各類物質成分也沒多少不同,但只有一個種族才有拯救和幫助的必要,哪怕他們已經虛弱到連正常的捕食與繁殖都需要我們幫助,因為他們的出現是埃里溫的選擇,或許當某一天埃里溫走向衰弱的時候,他們身上藏著整個世界最後的希望。
那什麼是種族呢?有獨立思維的能力,有完整的社會階級,還是有自己的文字文化,不,這些只是我們依照自身特點總結出的共通性,甚至大多數種族都不具備全部的這些特點,所以落實到大百科上面,種族的定義只剩下了一個詞——個體獨立性。
還不明白?哼,這具身體的剩餘時間不多了吧,我沒在你們的神經系統中發現控制飲食的部分,所以你們從船員那裡搶過這具身體后,已經很長時間沒進食了吧。
這種如同刀割的感覺只是開始,然後你們會越來越虛弱,直至這具身體的第二次死亡,再之後呢!去殺戮我的同胞,只為延續七天壽命?用我們的生命賦予你們活下去的權力?我也懶得給你們命名了,怪物們,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公平的,對於我們來說,你們的存在即是原罪。
現在懂了嗎?為什麼無論是第一個見到你們的法師還是我,都要對你們趕盡殺絕!還不動手嗎?」
當托特的話被翻譯成這些怪物的語言后,黑壓壓怪物群瞬間躁動起來,那些離開宿主后虛弱到連移動都顯得無比困難的黏液膠團,爭先恐後的撲向了伍茲。
不過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因為這群怪物發現自己的目標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和它們一樣,不,比它們更加柔軟的東西,好像完全的液體一樣,鑽到它們的身下,將它們往甲板邊緣運去。
「你看,心靈術士比你們更像怪物,但他卻能成為我的朋友,嗯,算是吧,」托特沒有動手,好像在與這些屍體說話,聲音之中帶著讓人讀不懂的感情,
「我敢肯定最開始他們幾個,肯定為你們這些怪物制定了完美的發展計劃,因為被你佔據身體的這老傢伙雖然對我而言挺可惡的,卻對所有的智慧生物一視同仁。
你右邊的這位,在瘟疫爆發的卡納嘉呆了三十八天,救下了數以萬計的卡倫人,為此永久失去了成就傳奇的可能。
再右邊這位是勞倫斯特,憑一人之力擋住卡拉斯坦貴族叛亂七十三小時,用三十年壽命換來了整座城市裡所有平民的逃命時間。
這位是阿古拉,這位是米勒,這有可能是他們法師生涯中最後一次外派任務,卻成了他們人生的最後時光,你不感到羞愧嗎?」
「就因為這個?」有些滄桑的聲音從托特腳下響起,「人類的數量有幾十億,為什麼我們必須附身在你們培育的那些沒有腦子的實驗生物身上?那不是發展計劃,那是一副鐐銬,如果按照他們說的做,我的種族就完了。」
「所以我說你們是怪物,邪惡的生存方式與同樣邪惡的思想,我那三十八億六千兩百萬的同胞,可不是為了成為你們的容器而誕生的。」托特好像終於完成了什麼東西,語調也變得輕鬆起來,「其實你現在可以動了,魔法陣上的觸發條件在我進來的時候就消失了,跟你這樣躺著說話,我們彼此都很難受。」
話音未落,一具本該死去的法師身體不自然戰慄了幾下,然後一灘深紅色的黏液從他的衣服下面鑽出來,暴露在空氣中的黏液明顯頓了頓,彷彿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從寄宿的身體里分離出來。
很快它就沒心思思考了,因為托特不是什麼時候拿出一個正方形的玻璃似的東西,將它關到了裡面。
「很意外?」托特敲敲玻璃罩,身上滿是燒焦的痕迹,「一個剛學會的概念法術,要不然也不會浪費時間與你說那麼一大段毫無意義的東西了。」
「所以你將死亡條件設置成了它起身,不對,應該問你什麼時候學會的這個概念性巫術,」斯塔納沉默著看完了一切,接過托特拋過來的玻璃罩,說到:「最後一個忠告,我們可以容忍生存方式上的邪惡,但沒有一個種族會幫助思想上的邪惡。」
隨後,毫無留戀的將它扔進了茫茫大海。
從貝爾瑪爾出發的那一刻開始,前往庫洛洛的旅程就充斥著意外,但還在接受的範圍,就拿這次來說,如果船上的不是法師而是巫師,如果來的不是擁有傳奇實力的一行人,等這艘船順利回港,迎接埃里溫人類的,將會是滔天的殺戮。
好在幸運之神一直在自己這邊。
「怎麼,不捨得?」托特將幾位法師的遺骸收斂進嶄新的黑戒里,對望著大海發獃的斯塔納說到。
斯塔納收回目光,說到:「我在想,我們剛剛覆滅的那個種族,會不會在埃里溫未來的某一危險時刻發揮作用。」
是種族,而不是怪物。
「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正因為此我們才會為那些已經消失的種族建立信息庫不是嗎?」托特眯起眼沒有否認斯塔納的說辭,畢竟一個能自主進化的生物完全能夠稱得上是物種,說不定哪天它們就能不依靠其他物種而生存了呢。
但人類,不可能給這種生物當做墊腳石。
所以真正引起托特殺心的,是那幾位法師的死訊,正如斯塔納說的那樣,思想上的邪惡才是最大的危害。不過斯塔納在想的不是托特到底能不能決定那個無名種族的命運,而是另一個方面,「那你將剛才那個東西記錄進去了嗎?種族信息庫。」
「我不是把標本盒子給你了嗎?」托特擦著鼻尖表示剛剛被你扔海里的那個就是,正常規格的標本盒子,斯塔納還不至於認不出來。
然後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好一會兒,兩人才不約而同的喊到:「伍茲,慢一點兒,別把它們都拋進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