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手臂上的榮耀
正對著托特三人的法師,用至死都不曾閉上的眼睛盯著門口,不敢有一絲鬆懈,彷彿那裡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出沒,其餘幾人的表情也大抵如是,他們就像約定好了職責,將後背託付給同伴,同時守護著同伴的身後。
托特強忍下炸掉這片海域的衝動,顫抖著湊過去將他們一一放平,同時細細觀察著這個唯一沒有被爆炸波及的房間,內壁上細密的紋路還沒有完全熄滅,從動力核心延展而出,正是因為發現與動力源連在一起的複合法陣,托特才敢篤定自己激發的爆炸不會炸毀動力室。
斯塔納顯然比托特看的更清楚,皺著眉頭說到:「這些紋路不可能是船上自備的,激活它們后整艘船根本沒有足夠的動力航行。」
「當然不夠,」托特跪在屍體旁,拉起其中一人的左手,只見小臂內側刻滿了凌亂的刀痕,有些已經結成了血痂,有些還在不斷淌出淡黃色的液體,陰沉著臉說到:「要不然,他們怎麼把這艘船困在海里。」
「什麼意思?布置吞噬動力的魔法陣,然後設下只能通過引爆才能進來的破解手段,這完全是要毀掉這艘船,」伍茲繞著房間轉了一遭,發現引爆魔法陣竟然是他們最好的選擇,疑惑道:「你說這是他們有意的,可他們為什麼這麼做?」
「肯定是有什麼事情讓他們寧可選擇困死在海上,比如船上有幾隻絕對不能踏入人類社會的怪物。」托特站起來環視四周,各艙室的殘骸下,似乎有一片連起來的模糊陰影,「或許是一大群。」
「船上有東西?可是,我們已經搜查了兩遍,難道還能有什麼生物,可以躲過我們三個的搜查嗎?」伍茲露出不能相信的表情,駁斥到。
「的確是這樣,托特,」斯塔納點點頭說到:「僅僅是到達傳奇法師的你,就比躺在地上的這些人加起來的洞察力還要高。」
「如果它們從沒躲過去,只是稍微扭曲了一點東西呢?」托特渾身上下亮起淡青色的光芒,提醒到:「想想看,你為什麼要浪費那麼多力量,對我使用清晰術。」
「清晰術?不是你要求的嗎?」斯塔納突然瞪起眼,難以置通道:「我為什麼會忘掉這些?難道它們能在不被發覺的情況下,破開我們的精神防線肆意修改記憶嗎?」
「修改記憶?不,我們的腦袋還沒有這麼脆弱,」托特一指遠方海面,問到:「看,那裡有什麼?」
「天空,太陽,雲朵,海水,木板,維修船,喂,現在是打啞謎的時候嗎?」伍茲一連說了好幾個物件都被托特否定后,黑著臉問到。
「你想說,鼻子是吧。」斯塔納想起之前托特莫名其妙問起的話,釋然道:「我們一直可以看到自己的鼻子,只是大多數情況下,我們都忽略了,比起修改記憶,確實容易得多。」
「所以我們現在是什麼處境,周圍圍滿了怪物?」這句話就像一個開關,斯塔納感覺那些被忽視的,遺忘的,積壓在記憶體最底層的經歷,全都回到了大腦的處理單元。
「或許吧,如果它們能抗下剛剛那波爆炸的話。」托特勉強一笑,但看到躺在地上的幾具屍體,又斂去了笑容,對著空曠的廢墟喊到:「讓我們忽視掉一切異常,只保留『我們必須打開動力室』的目的,想借我們之手打開動力室,哈!我按照你們期望的做了,還不敢出來談談嗎!」
話音未落,一隻銀灰色的人形生物從他們的視野盲區走出,托特看到這傢伙渾身布滿了紅色的肉質關節,不時還有幾個關節破開,流出橙黃色的濃稠液體,再搭配上布滿皺褶的銀灰色外皮,有一種說不出的噁心。
托特還發現有一股熟悉的魔法波動從這傢伙身上傳來,嘖嘖道:「看來觸發反擊射線和防禦徽章的,就是你啦?」
這傢伙發出嘟嘟囔囔模糊不清的聲音,彷彿什麼人被黏住嘴唇后還想說話一樣,事實上也正是如此,那傢伙勉強能稱作頭顱的部分,只有一個大大的關節囊不停鼓動著,托特扔了一個橘子過去后就整個炸開,濺了一地粘液。
那傢伙仿若未聞,保持著相同的語調,托特製作出一個【通曉語言】的模型后,才聽懂了它一直在說的究竟是什麼:「你毀掉了方舟,甚至還要將我們全都炸死,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為什麼不能給我們一點兒活路。」
「我給予你活路,那麼誰來給他們希望?」托特蠻橫的打斷了這傢伙的質問,伸直左手凌空一張,彷彿揪住了那怪物被炸開的關節創口一樣,然後用力一扯將整個頭上的表皮盡數剝下。
接著呼吸不由自主的一頓,好在另外兩人更加震驚,忽略了托特的短暫失態,暴露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個沒有了眼珠的人類頭顱,從隱約看到的領口衣物判斷,被充滿皺褶的銀灰色表皮所包裹的,正是失蹤的船員。
「我想說什麼來著?對了,」托特半張著嘴,憑藉聖靈狀態下的強大操控力,控制魔力裹挾著海水朝眼前那傢伙撲過去,說到:「別再將你那骯髒的爪子,探進我的大腦!」
令人狂躁的哼唧聲戛然而止,一層層酥脆的硬質外殼不斷從那怪物身上脫落,最終只剩一個乾癟的船員屍體。
「這是?」斯塔納目睹了一切,對於能夠輕鬆解決這怪物有些費解,「這樣就結束了?」
托特回頭坐在一眾法師屍體中間,說到:「比起橘子里微不可見的那點兒元素,海水裡面幾乎無窮無盡的離子鹽,對關節來說才是毀滅性的打擊。都出來吧,別光顧著把傷殘的可憐蟲推出來,否則的話,一場海葬是你們最好的結局。」
隨著托特的話音,被炸的七零八落的甲板上,不斷有殘失了一部分身體的怪物走出來,更多的是身體被炸碎,只能以最基本的形態,像一灘黏稠膠狀體那般蠕動過來,這模樣竟與當初看到的在海上漂流的伍茲有些相像。
眼前黑壓壓的一片,托特卻數不清楚它們的具體數量,好像只要自己的視線從它們身上離開一會兒,就會忘記自己曾看到過它們一樣,這時他突然想到腳下這些法師屍體的胳膊上一道道划痕,自嘲到:「你連他們都不如,這算什麼傳奇。」
這幾個法師沒有自己這樣的精神強度,做不到保持注意集中就可以免疫那群怪物詭異的能力,但他們卻在銘記與忽視的夾縫中,做到了能做到的一切。
托特不敢想象,如果那幾個法師沒有察覺到異常,並且在第一時間控制動力室,讓這些怪物混入人類的社會後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每看到這些怪物,就在自己手臂上留下一次印記,他們就是用這麼原始的方法,將察覺到的一切封存起來,告知後來的同伴。
他們手臂上的每一道傷痕,都是他們榮耀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