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總有人不消停
如何殺死邪神，是這幫傢伙出現以來，埃里溫就不曾消退的話題，而有幸研究過它們的人，在付出了難以計量的代價后，最終得出了一個無比沮喪的結論——邪神不死。
它們就像能量一般，追溯不到起源，更無法將其毀去，大多數時候人們只能看它從一種存在形式轉換成另外一種，所以，當提前蘇醒的聖庭天使以記憶的形式告訴托特要殺死邪神的時候，的確出乎了托特的預料。
就在托特略感意外的下一時刻，來自萬里之遙的意識悄悄出現，托特有了幾分釋然，在腦海中說到：「邪神無法殺死，你們應該比誰都清楚。」
「邪神不死，但它不是。」稚嫩的童聲在托特腦海迴響，能操控天使的只有教廷里那個不死的孩子，也只有通過所有天使之間【思維共振】的能力，梅瑟的聲音才能跨過洋流與邪神的封鎖，無視距離與托特實時溝通。
托特對邪神沒多少研究，問到：「它不是？」
按兩人目前的等級，思想的速度與光速無異，所以精神鏈接下梅瑟有充足的時間從頭講起：
「紅石沼澤的人們認為將蚯蚓一分為二後會長成兩條新的蚯蚓，雖然事實證明這規則對蚯蚓不適用，但對邪神來說卻是貨真價實的，這就是通常所說的部分即整體，人造邪神的原理也就如此了。」
「像這樣分裂出來的傢伙被稱為碎片，或許經過漫長時光它們能夠積蓄起成為一隻真正邪神的力量，但哪怕自然的部分受到規則保護，人類的痕迹卻是它們永遠無法修復的致命傷，甚至在以前，這東西還在某些長生種的食譜上。」
「這傢伙是不是碎片，不是我該考慮的事情，就算你說了它的弱點，我的力量也不足以殺死它。」托特飛速處理著信息，最終沒有同意梅瑟的計劃，法師們在成為法師的那一刻，就要對自己的力量有最準確的認知。
「你的力量？你真的看到你全部的力量嗎？」梅瑟輕聲說道，似乎與托特埋在最深處的記憶重疊。
森林小木屋裡，五歲的托特對一隻被魔法封住的糖罐用盡手段也毫無辦法時，那個看不清面孔的老師也是這樣問到，然後才在托特頭上敲了一下說到，「至少你沒有請求我的幫助。」
「現在這裡只有一個用完了法術儲備的法師，一個半吊子巫師，其餘人可沒有對付這玩意兒的本事。」托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能影響記憶的傢伙如此煩人，而梅瑟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止不住的吐槽。
「只需要撕裂很少一部分靈魂，時空炸彈就足以炸開邪神碎片的屏障，想想看，一個由人的痕迹與神的味道混雜起來的生物，會引來什麼。」
「然後我就是下一個目標咯。」托特接著說到，而真按監視現象的規則來說，他認識的人里包括自己在內沒幾個乾淨的，不過這也解釋了邪神碎片不敢在克洛迪亞對斯塔納直接動手的理由了，智慧生命匯聚的地方也是監視現象最為活躍的地方，偽裝之下或許不會被發現，動作稍大點妥妥引起注意，區區碎片還沒有忤逆埃里溫意志的力量。
梅瑟顯然不是在說笑，「天使可以幫你，就像我們在精靈之森那般，只要動一下記憶就好。」
「那代價呢？無論是大規模修改記憶還是過量消耗靈魂，你算過我要承受的後遺症嗎？」托特有些惱怒，梅瑟總是不自覺地將所有人都當成教廷的工具。
「靈魂從來都不是問題，比起得到的，這代價簡直可以忽略不計，我保證，托特，你知道我從不會欺騙你。」梅瑟解釋道。
「我需要付出什麼？」托特明顯陷入一種魔怔，要想得到這幫埃里溫最固執的傢伙的肯定，必須把所有道理給他說明白。
「你已經問過了，而且你同意了，就在天使動手之前。」得到明確答覆之後，梅瑟斷開鏈接，留下了這麼一句。
「那最起碼再說一遍啊。」托特反覆呼喚幾遍，確認那傢伙徹底離開，沒想到這次天使是從現在的記憶開始往前屏蔽，不知道代價還真讓人心裡沒底。
「喂！劍陣要撐不住了，你在發什麼呆，決定了嗎，誰來主持封印儀式！」托特的沉思被斯塔納粗暴的打斷，定睛一看，胖了一圈的肖恩身上不斷傳出令人不舒服的波動，斯塔納的劍陣也愈發透明。
發……呆？托特敲敲頭，為了適應現實，人類思考的速度一般是神經衝動在腦中傳遞的速度，而對於那些擁有極高精神力的人來說，他們的思維完全能夠突破身體的限制，轉瞬之間可以完成數百條信息分析，甚至相互之間的精神交流也可以瞬間完成，思考速度取決於精神力，而精神來源於靈魂，那麼，更改記憶被剝奪的能力，是快速思考嗎？
想到這一點的托特，莫名發現剛剛被天使屏蔽掉的記憶又重新浮現，不由感嘆記憶在腦中的存在形式真是難以捉摸，只要有一點泄露，整塊整塊的封鎖就變得完全失效，而這段記憶里梅瑟所說的話也為他解答了剛剛的困惑。
「面對邪神碎片的問題時，監視現象會以它們對周遭生物的侵蝕程度為基準，重塑一切不合理的靈魂排布，在靈魂的重塑過程中，你的祈願術，雖然只是微弱的鬆動，也就有了恢復的可能。」
大祈願術，有可能是所有智慧生物有史以來創造的最強大的法術，只要付出足夠的代價，就可以滿足一切願望，托特記得自己發動祈願術的代價之一就是「以後使用它的權利」，而且被永遠刻在了靈魂核心上，真按梅瑟所言說不定還真的可以恢復。
「到底是被影響了嗎，真是該死！」見托特還是沒有反應，斯塔納暗罵一句，時空炸彈乍一看的確強大無比，但時間拖得久了還不知道會被找到什麼漏洞，而托特這明顯不合時宜的發獃在斯塔納眼裡就是被影響的證據了，一番考慮之下斯塔納也顧不得詳細探查，準備趁著時空炸彈還未消散強行開始儀式。
他現在只能寄希望這劍陣還能堅持個把小時，讓他完成意儀式，斷了魔網連接的巫師可沒有能力一邊主持儀式一邊使用法術，然而還沒等他念幾句咒語，突然被人從後面重重的敲暈過去。
暈過去的人自然無法抵抗侵蝕，那對監視現象來說靈魂記憶怎麼不正常都講得通了，敲暈斯塔納的托特沒等那邪神碎片再碎碎念叨，雙眼突然綻放出亮銀色的光芒，這是毫無保留的動用靈魂力量的徵兆，而托特唯一掌握的與靈魂沾邊的能力，只有時空炸彈。
巨大能量將邪神的隔離一衝而散，察覺異常的監視現象在第一時間轉化為降臨現象，籠罩了征服之海的幾艘小船，分解的靈魂總量已傷到根本的托特，也無力感應記憶修改到何種程度，重重倒了下去。
蠻橫的氣息不加掩飾的在埃里溫鋪開，不知道打斷了多少生靈的休息和冥想，但沒有一人敢對此表現出任何不滿，整個埃里溫都在這波動之下瑟瑟發抖，遙望波動出現的地方，安東尼他們這幾個老傢伙彼此對視一眼，再看看周圍來自各方勢力越發龐大的隊伍，最終還是搖搖頭。
降臨的波動掃過了整個埃里溫，此時星球另一面的死亡之海大夾縫中，陽光正照射在鏡子似的海面上，如果有人仔細觀看就會驚訝的發現，不算強烈的陽光竟然無視了幾千米的深度直達海底，整片大海看起來就像一彎淺淺的水塘。
然而對埃里溫的地理稍微有些了解的人就會知道，死亡之海卻是平均深度最深的大海，只是過於清澈的海水使人產生了距離的錯覺，因為歷史遺留問題，整片海域內沒有任何生物，平靜的大海，像是一頭蟄伏著的布滿死亡氣息的遠古巨獸。
此時這巨獸內部，正有一團黑色的影子在同樣黝黑的海底慢慢蠕動，比起浩瀚的大海，這團黑影顯得渺小無比，但對於人來說，這影子就大得多了，最起碼是一座中型城市的體積。
擁有極高魔法阻隔性的大海，成為這團黑影的天然屏障，以至於無數只通過各種方式監控世界的眼睛，都沒有發現這黑影可疑的樣子。
黑影那巨大無比的圓形軀幹上，密密麻麻分出無數條凹凸不平的觸手，都不需要其他描述，托特就能判斷出這東西就是自己剛剛遇到的那玩意兒的同類，只是，原本紫紅色的身軀早已腐敗成慘淡的黑色，只有邊緣部分能模糊看清原本樣貌，看起來已經死亡了許久。
被整個世界證明不死的邪神，竟然會隕落在充斥著死亡的海底，這消息傳出去絕對會引起不小的轟動，而現在有一個更駭人的問題擺在眼前，已經死亡的邪神，為什麼還可以在海底緩緩蠕動。
「方舟到達指定位置，動力能源切斷，固定錨已拋出，即將解除移動狀態指令。」有聲音從邪神內部傳出，只是這從未出現在埃里溫歷史舞台上的聲音，還未來得及被監聽到便被大海隱去，只剩下洋流環繞的聲音在投入到這片大海的聲音檢測器中迴響。
這樣看來，這具邪神屍體被某個勢力改造成了見不得光的基地，能硬抗幾十個禁咒而毫髮無損的軀體，卻被輕易改造，這群人的實力可見一斑。
說這伙生物是人的話有些不確切，因為在被他們稱為「方舟」的邪神內部，是數量龐大的種族組成的聯合勢力，甚至已經絕跡的某些族群，也能在這具屍體里的某個地方找到蹤影，埃里溫至今都無法徹底解決的種族問題，竟然在這裡得到了完美的統一。
「聽說了嗎，這次征服之海的運送任務出了大問題。」一個尤迪爾人正對旁邊一隻獨眼怪悄悄說到，正是剛剛那古怪語言，無論在哪裡，這群視財如命的傢伙好像都能弄到自己想要的情報，「剛才的降臨波動就與這脫不了關係。」
見自己木訥的同伴沒反應，這尤迪爾人仍自顧自的說到：「我聽說是被弄死上任隊長的那傢伙發現了，你說那傢伙是不是邪門，這可是隊長新上任的第一個任務，嘖嘖……」
見這停不下來的的傢伙突然沒聲，閉目養神的獨眼怪睜眼看了一下，眼前景象讓他不禁打了個顫。
尤迪爾人口中的隊長，正拿著絲綢手絹擦拭著四條沾滿腦漿和口水的觸手，那個剛剛被吃掉腦子的可憐蟲還在抽搐著四肢，眼見這看起來還算忠心的部下止不住的發抖，想了想，一反常態的解釋了起來：「不要擔心，只是我們配備的避雷針被雷擊了，不過的確是與三號觀察體有關。」
「三號嗎？這是第幾次了。」回到房間的靈吸怪隊長揮揮手驅散眼前圖像，托特狡黠的樣子卻深深印在了腦子裡，看著高大的肉色穹頂，抖動著四條觸手的傢伙低聲說道：「那就重啟捕獲計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