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截然對立
托特抱著箱子坐在馬車上，看著草原漸漸變成一片荒蕪的鹽鹼地。
不同於話本小說里的波瀾壯闊，這支商隊已經在草原里平安走了一個星期，期間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才是商隊生活的常態，辛苦，枯燥，剛開始傭兵們還在互相吹噓過往，隊伍氣氛熱鬧非凡，但十天行程后，最健壯的戰士也閉上了嘴巴，整支隊伍便再也聽不見一聲交談，只有馬匹踏步的蹄肢交錯，甲胄碰撞的伶仃作響與車輪滾過的吱呀聲。
走到費爾拿到報酬找個酒館肆意揮霍，是他們能堅持到現在的唯一原因。
或許是為了挑釁，費爾，一所靠近大海的城市，卻是建立在沙漠之中——它的建立者將它放置在了混亂之海與死亡之海交界線上，混亂的海風從來沒有給這裡帶來一絲水汽，巨大的蒸發量與相比起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降雨，讓靠海的沙灘迅速擴散成一片巨大的鹽鹼地。
而且，費爾沒有城牆，這在埃里溫是極為罕見的，地處開闊平原，一堵經過永久附魔的城牆將會是極為可靠的防線。
作為最聲名狼藉的煉金產物與最惡劣的魔法研究出現的地方，這裡對環境的破壞是毀滅性的，所以，當希莉亞捂著鼻子詢問這股難聞的味道是什麼的時候，托特就知道，他們現在算是真正進入費爾的輻射區域了。
這氣味很難聞，像是燒焦橡膠與強烈酸氣混合的味道，哪怕提前準備的精細口罩，也無法將它完全隔離，直到托特把【適應環境】教給這個嗅覺異常敏感的傢伙后，才讓她稍微安分下來，忍不住咳嗽兩聲，遙望前方灰綠色的天空，這座城市比描述中的更，更，托特想了半天，給出了一個近乎侮辱的辭彙——骯髒。
事實上，費爾出現的的初衷就是保證法師的實驗不受反對力量的阻撓，使得他們得以光明正大的向世界證明自己的理論與發現，而建立這座城市的靈魂人物們，當初也是為了從貝爾瑪爾過於保守的規則下追求自由而來到這裡。
只是，從一開始還算有底線的研究內容，到後來為了不同而不同，對貝爾瑪爾的看法扭曲與魔法研究鬆散放縱的管理和控制，讓這裡最終成為了一個生存環境極為惡劣的地方，強大，富饒，卻不適合生活。
托特拒絕了希莉亞的法術援助，激活新法袍上的氣體過濾功能，也是對得起它那昂貴的價格。適應環境只是臨時提高對環境的耐受性，仍有可能受到環境損傷，開著這個法術去趟火海，還是會被燒死，像這樣明顯有問題的氣體，還有些許神經毒素摻雜其中的感覺，對於希莉亞來說只是難聞，對於自己，可能就是永久的損傷了。
隨著商隊的不斷接近，一層淡淡的霧氣籠罩了他們，不同於托特在森林裡常見到的白色，淺灰色的夾雜著些許黃綠色的構成讓人作嘔，這麼乾燥的地方竟然會起霧，托特驟起眉頭，恐怕只是單純地浮塵吧，在這個缺少水汽的地方。
所有人都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似乎不想在霧中過多停留，整個商隊的速度也跟著一提，就在托特感覺要在越來越濃的毒霧中失去視野的時候，一個巨大的半圓形透明罩出現在他的視野，在濃郁到近乎實質的霧中，就像是扣下的玻璃，外面濃煙滾滾，裡面純凈無比，如果不去看那幾根粗壯的仍在噴吐煙霧的巨大排氣管的話。
目的地就要到了。
商隊又往前走了一段，終於進入半圓罩的作用區域之後，幾乎所有人都感覺身體一輕，經驗豐富的雜役已經在著手為牲畜摘下特殊的口罩，氣味仍舊難聞，但還沒有到需要口罩才能呼吸的程度。
恢復的視野還算豁然開朗，粗略估算，防護罩的頂部大約是幾千米的高空，造型千奇百怪的建築星羅棋布的分佈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形成一張緊湊的表格。與貝爾瑪爾白色圓頂的建築風格不同，無處不在的直線與三角，慣用的尖刺直指蒼穹，五顏六色的建築外牆整體營造了一種叛逆乖張的氛圍，流動著的藍綠色和橙黃色的魔法光暈，幾個菱形的巨大金屬狀建築在離地幾百米的高空緩緩浮動著。
領隊掏出半個手掌大小的圓盤狀坐標儀，確認了進城方向後招呼商隊不要停。
真正要踏入城市的時候，托特才知道了它的虛偽，沒有城牆，是因為城牆會被攻破，所有他們採用【死線】將城市團團圍住，這種會無差別泯滅所有企圖穿越物體的東西，不破壞能源裝置的前提下幾乎無解，托特想起貝爾瑪爾南面那堵只有胸口高的城牆，不想繞路出城隨手一翻便是了。
商隊停下了它的步伐，因為一面高大的拱門橫亘在他們面前，這個被費爾的法師稱為真理之門的建築，坐落在城市的全部八條出入口上，甚至港口之上，也是如此——跨越真理之門，才能進入自由之都，他們一直這麼自大的認為著。
守在拱門下的兩名巨魔搖搖晃晃的向著商隊走來，將近四米的身高輕鬆的將本就不算寬廣的拱門堵得嚴絲合縫，哪怕是在普遍巨魔群體中，這個體型也算是畸形的大個子了。
雖然坐在那裡，這兩個龐然大物仍舊是居高臨下看著商隊，可能是感覺這樣不夠威嚴，又站直了身子，幾乎是用吼出來的說到：「進城費，三千塔姆。」
托特眼前一亮，對它們的奴役者產生了一些好奇，作為吃人的巨魔，自然不可能在這座城市獨立生存，況且以兇狠愚鈍智商低著稱的巨魔居然會收進城費，簡直是一個奇迹。
更讓托特驚奇的是，其中一個巨魔發現了他，眼中竟然劃過名為狡詐的亮光，也不管商隊，徑直向他走來，指著他喊道：「你，法師，錢，三萬，不，三十萬。」
三十萬，差不多是四千到五千金塔洛，不可能是法師的進城費，這個歡迎一切理念相同的法師的城市，也不會在拱門前放兩個巨魔，誰都知道，這玩意兒沒多少智商。
會敲詐的巨魔？雖然托特現在很想切開它們的腦子，看一下背後的那個人做了什麼樣的改造，但現在，他得解決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如果施法能力還在，簡單的【驅使魔物】就能把這兩個沒多少腦子的傢伙玩弄的死去活來，或許可以讓它們往眼窩裡來幾滴魔酸改善一下不開眼的毛病，但現在，顯然不能這麼做。
最重要的是，什麼時候被盯上了呢？巨魔的出現不是偶然，在埃里溫，還沒有人敢和一位法師開這樣的玩笑。
簡單的試探，如果自己現在表現出忍讓，那麼將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一次比一次過分，直到摸出底線。
讓希莉亞動手也不是一個好選擇，這個像術士多過法師的傢伙，在到處都是法師的地方比自己更容易暴露，不過，想到辦法的托特掏出一個捲軸，撕開一角，露出一個繁瑣的金絲圖案。
看到這圖案的瞬間，巨魔的眼睛就離不開了，在埃里溫，這個圖案一般代表著黃金的兌換券，最低的價值都在十萬塔姆以上。
「祝你好運，巨魔閣下。」托特輕聲說道，閣下，從來都不是給巨魔的稱謂。
隨意的將捲軸拋出去，托特便迅速拉著希莉亞繞過笨拙地撕扯捲軸的巨魔，沒走幾步，巨大的爆炸在很小的範圍爆發，瞬間閃過的強光詭異的沒有一點聲音，等在場各位視線恢復正常的時候，只看到兩具沒有了半個身子的巨魔殘骸。
強行撕開不屬於自己的被寫了引導的捲軸，後果都不會太好。
在捲軸里藏個兌換券的圖案，很久之前某隻赫赫有名的靈吸怪用過的套路，不過，管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