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咆哮了一整夜的暴風雨在黎明十分逐漸歸於平靜。身穿紫色鎧甲的劍士登上船首甲板,拄著護欄向掩藏於海霧之中的群島遠眺。早就站在舵盤旁的船長熱情地向他打招呼:「早上好啊,傑爾特閣下。我還以為昨晚的顛簸會害你一直睡到我們靠岸。」


  「的確是個惱人的夜晚,不過徹夜難眠讓我有更多時間思考些有的沒的。」傑爾特深吸了一口潮濕的空氣,然後冷漠地答到。


  「我猜所謂『有的沒的』,大多跟嘯風灣里風騷的妓女有關。」船長壞笑著打趣兒道。


  「恰好相反,那些閑事基本都是關於你的。比如是什麼理由驅使你決定在這艘破船上度過一生。」


  「哈哈,我可真是榮幸,巴奈特皇子身邊的大紅人居然願意浪費整晚的時間來考慮我這個落魄船長。」船長爽朗地笑著,聲音招來了桅杆上的猴子。他愉快地擺弄著蹲在肩膀上的寵物,笑顏卻在傑爾特的下一句話脫口而出時消失無蹤。


  「我覺得可能是你這身賤骨頭怎麼也適應不了酒館里能容下你左擁右抱的寬木床。」


  「你『毒舌』的稱號果然名副其實。」船長從牙縫裡惡狠狠地擠出這句算不上反擊的回應。


  「『毒蛇』,瑞文爵士。」弗雷糾正道,說罷他便走向船艙,「讓艦隊減速,我們壓到午飯前再入港。與其和那幫亞人混在一起,我寧可呆在海上再吐一會兒。」


  瑞文船長不屑地整理兩下皮帶,拔出信號槍射向天空。包括鐵處女號在內的四艘重型戰艦紛紛收起風帆與木漿,任憑木頭搭建的龐然大物在海上漂蕩。


  借著湧向遠方的暗流,艦隊成功將靠岸的時間拖延到正午,害得阿爾巴拉德的領主及守衛們站在碼頭吹了一上午的海風。傑爾特趾高氣昂地走在人前,輕蔑地略過領主卑躬屈膝的恭維。


  「我希望你準備了合適的午餐。」快走到城堡門口時,傑爾特才勉強與領主搭了句話。


  「當然,當然。」領主繼續點頭哈腰地應著,「大人遠道而來,我怎敢怠慢。」


  事實正如領主所言,在城堡算不上寬敞的餐廳里,準備了規格不次於皇家宴會的午餐。但傑爾特根本看不上滿桌的珍饈,只吃了一口龍蝦肉就鄙夷地放下刀叉。顯然,阿爾巴拉德的領主沒能找准他的胃口,所做的一切都變成徒勞。


  「大人,如果餐點不合您意,我吩咐火夫在做些別的。」領主小心地問著,在溫暖的大廳內,他的額頭和鬢角卻冷汗佔領。


  「罷了。」傑爾特擺擺手,心想著與世隔絕的島國怕也難做出像樣的菜品。他是頗有些看不起阿爾巴拉德的,從他第一次被皇子派到這裡催繳拖欠的稅賦——雖然阿爾巴拉德名義上仍是獨立自治的國家,實際卻早因巴奈特的炮火而淪為南帝國的藩屬——他就滿心煩悶。這個建立在群島上的國家到處是殘垣斷壁,衣衫襤褸的市民住在半裸露的房屋殘骸,只要傑爾特領著衛隊經過,他們就絮絮叨叨地乞討,此起彼伏的啼哭惹得傑爾特心煩。群島上還有數不清的亞人奴隸在唯一的礦場工作,傑爾特還沒登上那座小島,隔著一里格都能聞到礦場傳來的汗臭味兒。一想到這次可能還要去礦場視察一番,傑爾特就覺得反胃,緊緊地皺起眉頭。


  坐在主人位置的領主一見傑爾特臉色不好,馬上吩咐僕人叫幾個年輕的女孩兒上桌。她們都是領主在窮苦的市民中選出的「上等貨色」,專門用來招待飄洋過海前來「掠奪」的軍閥或海盜。大約七、八個只穿一層薄紗裙的女孩兒排著隊站到傑爾特身後任他挑選。他信手攬過一個面容姣好的紅頭髮女孩兒,隨即又嫌惡地把她推開。


  「我們還是說說稅金的問題吧。」傑爾特不耐煩地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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