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五魁
黎白風算不得一個有起床氣的人,但是早上起來吐納之後,正刷著牙就聽到一陣抄家似的叫門聲,彷彿上門討債一般氣勢洶洶,此情此景很難讓人心平氣和起來。
這倒也罷,興許是有什麼急事呢?考慮到這一點,黎白風沒有貿然出手,而是叼著牙刷過去準備開門,看看情況先。
當他橫向推開那扇倚在門框上假裝被鎖起來的門后,就看見了一個身量不高,眼小如豆,還長著一雙閃亮的大門牙的猥瑣青年,上身穿著紅色的短半袖,下身穿著綠色的五分褲,腳蹬一雙擦得烏黑錚亮的黑色皮靴,也不知從何處淘換來這一套各種意義上很難搭配出來的裝備。
以貌取人是不對的,我們應當講道理。
黎白風秉持著這樣的理念,禮貌性的先問了一下對方的名字。
隨後,對方那不可一世的中二表情與挑釁語氣就讓他徹底明白了對方的來意——他是來挑事的,不是來講道理的。
不講道理?呵。
黎白風心中勾起一絲淡淡的冷笑,跟我不講道理?你以為你是夏玲瑩,不講道理我還讓著你?真當我脾氣好不成?
似乎是冥冥中預感到了這一點,那個大門牙準備率先發作,先下手為強,搶在黎白風之前發火。——雖然這對於結果來說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影響就是了。
看著大門牙圓潤的縮成一團沿原路飛快的翻滾回去,黎白風緩緩的收起剛剛提起的膝蓋,根據對方翻滾的速度和力度,他覺得對方現在應該能夠稍微的冷靜一下了。
塗五魁現在並不如黎白風所想的那樣冷靜。
小腹處火辣辣的痛楚與凌空飛起的失重感讓他一時來不及思考,隨後天旋地轉般的翻滾帶來的劇痛與眩暈更是讓他眼冒金星,心中茫然。他的腦海中不住的回蕩著三個問題。
「我在哪?」
「我將到哪裡去?」
「誰在打我?」
這三個富有哲理的問題並不能幫助他從這一往無前的沖勢中停下,但是有的東西可以——譬如說一塊牌子。一塊標著「請勿踐踏草坪」的牌子。
「咚!」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傳來,塗五魁重重的撞在了牌子上,止住了沖勢,與此同時,他只覺後腦勺一陣劇痛,暈眩感如浪潮拍擊沙灘一般衝擊著他的腦海。
「疼——」
塗五魁從喉嚨中發出一聲無力的呻吟,他顫抖著伸出手,下意識的摸了摸後腦勺的傷處,觸手卻是粘稠的液體的觸感。
「——血!」
恐懼的情感一瞬間湧上心頭,他將顫抖著的手伸到面前,瞪大了豆大的雙眼仔細的看去——那是一種濃黃色的粘稠液體,顯然不是血。
塗五魁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同時他眉頭一皺,既然不是血,那這是什麼?
「血漿?」初中生物學的還不錯的他立刻想到了這種可能,「莫非是我翻滾的速度太大,形成了類似於離心機的結構?從而將血漿分離了出來?」
「嗯,應該沒錯。」
塗五魁自我贊同的點了點頭,這種自得感一直維持到他回頭看到那個血紅的「勿」字上自己剛剛留下的痰痕時才蕩然無存。
所以他此刻的心情是十分複雜的,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自我否定,有懷疑人生,有追悔莫及,有悲憤交集——總之沒什麼冷靜的成分在裡面。
「嗷——」
塗五魁發出一聲破音的喊聲,由於心情過於激蕩,聽起來已經有些不似人聲。他高舉起拳頭,連滾帶爬的向著黎白風沖了過去,看架勢是要豁出去這條命也要在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唉,為什麼還不冷靜呢?」
黎白風叼著牙刷,神色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不過他一向有著很強的人道主義精神,樂於助人不求回報,並且好人做到底。
「啪!!!」
行動看起來很瘋狂其實很是遲緩的塗五魁以來時三倍的速度團成一個球翻滾了回去,依然是那條熟悉的道路,依然是那熟悉的感覺,依然是那三個富有哲理的問題——但不再是那塊牌子了。
「咚——!」
「嘩!」
黎白風緩緩的收回腿,手搭涼棚,看著大門牙一路走過一道曼妙的軌跡,一往無前的衝進了青湖,濺起一蓬高大寬闊的水花。
「水花這麼大,零分。」
黎白風撇了撇嘴,煞有其事的做出了評分。
可能是兩次不同遠近卻相似凄慘的經歷點醒了他,也可能是秋天青湖中冰涼的水給予了他靈感,塗五魁此刻終於意識到了此刻自己應該做的是什麼——那就是學會冷靜。
「咕嘟嘟」的吐出幾個水泡之後,塗五魁手腳並用的從湖中爬出,掛著一身的水花,戰戰兢兢的走上了岸。
「啊——阿嚏!」
清晨的風吹過,帶起一陣涼意,塗五魁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噴嚏,他情不自禁的雙臂抱在胸前,保存著身上的熱量,有點哆嗦的一步一步向著黎白風挪了過去。
塗五魁自然不是再去找不痛快的,天地良心,要不是那個戰鬥力簡直不像人的死魚眼正在向他招手,他肯定是有多遠跑多遠。
想到這,他的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悔意與怨氣:
「方少不是說這小子是趁崇少比賽之後身受重傷,出手偷襲才僥倖殺死他的嗎?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還有,這小子也是邪門,明明是個修士,怎麼上來就動手?還強的不像個人,早知這樣,傻子才來呢!」
「嗚嗚嗚,為了討好北伯侯,這次真是虧大了。」感受著身上的陣陣涼意,塗五魁又湧起一陣欲哭無淚的感覺。
看著哆嗦著瑟縮在門前的大門牙,黎白風拿出嘴裡的牙刷,微笑了一下,和藹可親的問道:「冷靜啦?」
塗五魁不迭的點著頭,唯恐回答的晚了被對方送回去重新改造。
「嗯。」黎白風讚許的笑了笑,接著問道:「叫什麼?」
「塗五魁。」
「到底是兔還是烏龜?」黎白風眉頭一皺,不滿道。
塗五魁胸口一窒,差點一口老血噴薄而出,渲染成天邊又一片絢爛的朝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