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伍章:陰影之童年的
平局,在坎德拉斯角斗賽事上並不多見,且不說比賽本身已經精彩紛呈,光是這樣的結果就已經夠震撼了。費屈瑪的攻擊和克雷得勞的走位都非常亮眼,可以說雖然誰都沒能擊倒對手,但他倆都是這場比賽的大贏家。
然而貴賓席上的馬克沁卻是滿臉怒色:他的如意算盤本來是克雷得勞發揮靈動迅捷的優勢直接幹掉費屈瑪,結果那個該死的嘻皮笑臉的兵油子居然這麼廢,活活累趴下了!要不是看觀眾的反應這麼熱烈,似乎人氣很不錯,非把他送去鐵籠不可!
依森哈德卻鬆了口氣:費屈瑪總算是沒輸。他作為前任角鬥士戰神,自然看得出克雷得勞的實力和潛質,如果訓練得當,那個小白臉可是冠軍甚至戰神的料!費屈瑪面對這樣的好手能不落敗,已經是萬幸了。他相信那些看過無數比賽的資深貴族觀眾們也能看出這一點,從而對費屈瑪和自己家族看好並加以投資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一些。
費屈瑪被負責清場的打雜奴隸抬回了休息區,已經累得面色蒼白,氣都喘不勻了。凱松拿過水囊往他嘴裡灌了好幾口,他居然被嗆到,咳了半天,才發出虛弱的怒罵:「這死王八蛋,小白臉,老子早晚要把他碎屍萬段!」
盧卡斯也趕過來查看他側腹上窟窿,血流了不少,估計如果不是這處傷,他肯定會比克雷德勞晚上那麼一兩分鐘力竭,那樣的話,小白臉絕對必死無疑。
正忙活著,賽場的打雜奴隸又跑了進來催張龍去候場。凱松聞訊便把費屈瑪丟給盧卡斯等人,轉身取來張龍的長矛,鄭重的交到他手裡,說道:「這是盧洽諾曾經用過的,昨晚剛經過了坎德拉斯鐵匠之王依雷撒小姐的回爐重鍛。希望你能繼承盧洽諾的信念同時洗刷他的屈辱,成為我們依森哈德家族唯一卻不容小覷的方陣角鬥士!」
張龍鄭重的點頭,大步走到柵門前,等候良久,才聽到主持人高聲宣布:「接下來要出場的,是鮑威爾家族選送的,古典角鬥士,拜厄!對陣依森哈德家族選送的,方陣角鬥士,張龍!」
兩位角鬥士昂首闊步閃亮登場,觀眾們也回報了很熱烈的掌聲。拜厄在新丁大戰上表現非常打眼,可以說是壓倒性勝利。而張龍當初的表現則有些掉鏈子:雖然格鬥技巧很不錯,但處決對手的時候表現得不是一般的遜,讓很多觀眾覺得他缺乏殺伐果斷的角鬥士精神,以後很難有大出息。不過功底練得這麼紮實的方陣式實在不是很多見,這兩位的對決還是很值得期待的。
然而面對這個來自安泰斯提格的肌肉莽漢拜厄,張龍卻有種特殊的情結,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童年陰影。
別看他長大后是這麼個德性,小的時候也是父母望子成龍的對象,要不然怎麼會被取名為「張龍」呢?於是悲摧的他就像千千萬萬地球中國的倒楣娃一樣,在沒有任何興趣和天分的前提下被老爹老媽逼著去學鋼琴了。對於廣大沒有鋼琴細胞的普通孩子來說,這簡直就是極大的惡夢,而「拜厄」這個名字則是惡夢中最恐怖的一環。
地球上的「拜厄」可不是一個角鬥士,而是個著名的德國古代鋼琴教師。他編了一大本用來給初學者入門的教材,對於有志於此,有興趣於此的極少部分孩子來說確實是難得的經典,但絕大多數琴童是被爹媽趕鴨子上架抱懵學的啊!所以這部教材里那些酷刑般的練習曲徹底摧毀了這些孩子的童年,這些孩子們非常痛苦的在拜厄和鋼琴的淫威以及家長老師的打罵之下度過了生命中原本應該最快樂的那段時光,又因為根本學不好考不了級而對整個人生都喪失了信心,巨大的陰影將伴隨他們一生。
張龍,正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可以說,他之所以變得隨波逐流不思進取以至於穿越之前過得那麼不堪回首,很大一部份原因就是小時候自信完全被自己根本沒有天賦和興趣卻硬被逼著學的鋼琴毀掉了。
所以,這時面對拜厄的他,心裡帶著一股詭異的無明火:既然你叫這個名字,又是個跟地球德國差不多的安泰斯提格人,那就休怪我無情啰,我要把這麼多年的痛苦和陰影全在你身上發泄出來!
想到這,張龍高高舉起長矛指著拜厄的鼻子,大吼:「渣渣!七萬個嫂夫人挨個的爆!」
真沒想到,地球上那段經典空耳「元首的憤怒」居然在這個時候用上了。多虧自己比較有心,查到了每句空耳的德文原意,雖然發音和語法用在此時此刻都不太准,但吼的關鍵是氣勢啊!
拜厄一楞,旋即哈哈大笑:「你的安泰斯提格語差得簡直在謀殺我的耳朵!」他用通用語原封不動的回敬過去:「你才是飯桶,你才應該淹死在自己的血泊里!」
觀眾們哄堂大笑,主持人示意了半天他們才安靜下來。
「開始!」
命令雖然落下,但兩人都沒有貿然進攻。拜厄所習的「古典式」本來就是以防禦見長的派系,后發制人才是他們的優勢;而張龍這樣的「方陣式」雖然偏重於進攻,但面對如此一個坦克般的對手也不得不謹慎些。
於是沙場上的情況顯得有些平靜,卻又在平靜中透著令人窒息的緊張:張龍挺著長矛,緩步圍繞著對手兜圈子,而拜厄則隨著張龍的位移變化原地旋轉著身位,始終保持直面對手,塔盾高擎在前防禦得密不透風,端的是不給對方任何機會。張龍仔細的觀察著這個對手:從動作的協調性上看,比起瑞克撒特來自然有很大差距,和依森哈德家其他幾個資深古典式相比也有一定距離,但這傢伙的意識看起來相當不錯,深諳古典角鬥士技法的內涵,每一步舉手投足都十分中規中矩。看起來自己至少在基本功上是占不到什麼便宜的,只能在戰鬥中隨機應變了。
想到這裡,張龍果斷出擊,迅速拔步斜沖準備抄到對手右側盾牌空當處伺機直刺,但拜厄轉身的速度遠高於他的跑速,塔盾早轉到正確的位置,將張龍的攻擊角度封得水泄不通:古典式的防禦能力真不是蓋的,簡直就是一台冷兵器時代的坦克!
張龍又試了幾次,都沒能找到刺擊的空當,心裡不禁有些焦躁。而拜厄則氣定神閑,帶著嘲諷的微笑躲在塔盾後面,卻也有些納悶:以往的對戰中,那些角鬥士總是狂野的接連進攻,直到被自己找到破綻幹掉。這個仙塞人卻不然,只是不斷的走位試圖找到自己的空門,找不到就馬上放棄攻擊,這到底是謹慎還是懦弱?又連續幾個沒有任何交鋒的照面之後,拜厄決定賣個破綻試試張龍的底。
「啪!」他佯裝一步走錯,塔盾對張龍長矛來路的封堵也慢了半拍。張龍見機大喜,果斷的刺了過去。依雷撒的手藝真的很不錯,重鍛過的長矛拿在手裡平衡感極好,這一記直刺捅得如行雲流水毫無遲滯,拜厄的側肋似乎勢在必得!
「去死吧!」拜厄得意的大笑著吼道,腳下早已撤步躲過了張龍的直刺,古典角鬥士致命的防守反擊接踵而至,塔盾狠狠的橫拍過去。張龍暗叫不好,趕快抽回長矛連連後退,還好堪堪躲過,卻也驚出一身冷汗。
依雷撒「鐵匠之王」的頭銜果然名不虛傳,不知她如何做到的,這隻長矛的手感特別順,出招和收招都極為流暢。多虧如此,否則他絕對會因為招式用老不及回抽而被當場拍個狗吃屎!
同樣,張龍的全身而退也震驚了拜厄,看來這傢伙不是懦夫,而是毒蛇啊!可得認真點打了。拜厄重整旗鼓,怒吼一聲,全身肌肉青筋暴起,高擎著塔盾昂首闊步向張龍逼了過去。
這是古典式以守為攻的延伸戰術,用防禦姿態進逼使用長兵器的敵人。一般來說,使用矛戟的對手為了發揮武器長度的優勢會刻意拉開距離選擇後退,這樣就正中了古典式們的下懷:他們會想辦法巧妙的把對手逼到死角,然後繼續拉近距離,等到長兵器施展不開的時候,對手就會被完虐了。就算對手夠聰明不往死角里退,也會因為不願意連連後退打得太難看而儘可能的展開攻擊,這樣就又是發揮自己派系防守反擊優勢的時候了。
果然,面對古典式進逼,張龍叫苦不迭。這就叫攻也不是,防也不是。對方的防禦水泄不通,貿然進攻要麼只是在人家的盾牌上敲鼓,要麼就是被抓住破綻反擊,想要取勝的機會微乎其微。所以有些人認為,同等水平下,古典式面對除了與之相似的歌德式以外的各派系幾乎完全佔優,張龍此時真的遇到麻煩了,他幾乎是被狼狽的推得滿場跑,也許行家能看出來他跑的每一個方位都是在試圖找到對方的防禦空當,但普通的觀眾看到的可只是他在逃命啊!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觀眾席上噓聲漸起,顯然已經越來越不看好他了。
贏得人群,就贏得一切,這句話反過來說也一樣:失去人群,就失去一切!張龍焦急的尋找著攻擊的機會卻始終無果,再這樣下去,早晚自己也會像費屈瑪一樣力竭倒地的,而平局這種好事絕對不可能出在自己身上:穩步進逼的拜厄不但基礎體能好於自己,消耗也遠低於自己啊!怎麼辦?這樣打下去根本不是辦法。忽然,他腦中靈光一閃:當初跟瑞克撒特對戰時,似乎悟出了點什麼,只不過以後再沒機會跟他打,從來沒驗證過。這回已經被逼成這樣,無論如何試一試吧。
對防守反擊的防守反擊!
「喝啊!」張龍長嘯一聲,站穩腳步猛的一記直刺向拜厄大致的方向捅了過去。拜厄大喜過望:這小子終於沉不住氣了,毫無章法的一擊,不是找死么?「砰!」不出所料,這記直刺只是在盾牌上敲了下鼓。
「還有呢!」張龍大吼著,迅速遊走在拜厄身周接連刺出四五次攻擊,當然全都無效,拜厄對古典式的理解相當透徹,假以時日,超過瑞克撒特也未可知。他欣喜的看著張龍幾乎是氣急敗壞的攻勢,覺得自己的勝利已經近在眼前了。
「給我死吧!」拜厄找准了張龍一處明顯的破綻,防守反擊立時發動,塔盾外擺盪開張龍的長矛,迅步上前短劍順勢捅向張龍的心臟。
機會來了!張龍大為慶幸:拜厄的防守反擊比起瑞克撒特來差距簡直是天上地下的,想找到破綻再反他一次簡直太容易了!張龍借著長矛被盪開的力道往前下方一衝,丟掉長矛就勢躺倒滑行,在躲過短劍刺擊的同時從拜厄的胯下穿了過去,拜厄立刻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慘叫之聲。
張龍滿面笑容的從他身後站起,手中備用匕首的利刃上滴著鮮血。
拜厄絕望的慘叫聲久久不絕,塔盾和短劍都扔在了地上,胯下兜襠布已被染得通紅。張龍走過去,一腳踹在他膝蓋后窩,拜厄撲通跪下,慘叫聲依然沒有停下。張龍繞到他面前,撿起長矛,頂住他的胸膛,抬頭望向觀眾席。
觀眾們有一大半還沒反應過來,空氣凝滯了好一會才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殺!殺!殺!」
主持人的拇指也終於指向了下方。
張龍閉上雙眼,送出了長矛,噗哧一聲捅穿了拜厄的心臟。這一次他並未覺得難過,因為他感覺此時刺穿的,只是那本毀了自己童年的鋼琴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