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知曉

  燕飛看看外頭的天色,見他身上穿著外衫,發間隱有風塵。


  “王爺昨夜沒睡吧?趕緊歇息吧。”燕飛推了推他。


  蕭執心中的悶氣早已煙消雲散,也不要她起身,自己後頭洗漱後,換了寢衣,上床從背後抱著她。


  明明疲憊到極點,卻一點睡意也無,有一搭沒一搭地同燕飛說話。


  “燕陶陶,你為何總會叫本王殿下?若是從前,叫著也沒什麽,往後還是莫要僭越。”


  燕飛心頭一凜,抑製著內心的狂跳,


  “是。我知道了。”


  蕭執鬆開攬著她的手,胳臂閑適地放在腦後,

  “燕陶陶,你為何不送本王禮物?”


  燕飛從他走後,認認真真地思索了他為何心情不悅的緣由。


  從出王府到回王府,所有的事情都在腦海裏過了一遍。


  依然想不明白。


  她也想過會不會是因為齊家姑娘的事。


  他既提出,想必是經過思慮的。


  再說,她也確實沒有反對的理由。


  她這會再思索了一下,約莫明白。


  她側身,

  “那我給王爺做個香囊,好不好?”


  蕭執欣然,轉身,同她麵對麵地躺著。


  “那王爺喜歡什麽香料?若是有喜歡的香,可讓人給我送來一些。”


  “沒有什麽喜歡的香。”他眼眸一轉,再度伸手,一把將她攬到懷裏。


  探在她脖頸邊,深深地吸了口氣。


  “就用你素日用的這種。”


  燕飛不知道青蕪給她熏的是什麽香,有些啞然。


  “這……這是女兒家用的香,你用是不是不大好?”


  他反問,“為何不好?”


  燕飛頓時眉心皺起來,

  “沒聽過說男子用女兒香的。”


  “那更好了。”他微微眯眼笑了起來,像隻千年老狐狸,“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本王喜歡。”


  燕飛無奈地應下,到時問下青蕪用的是何種香。


  想來應該是無礙的。


  “傍晚,我那是被你氣的,你當真不知?”他的唇畔靠在她的耳邊,熱息撲來。


  嗯?到底氣了何?

  “罷了,當本王沒說。燕陶陶,你要記住,本王可不是誰都會往府裏放的。”


  他冷冷地哼了一聲。


  當年心善,將這前太師之女放在府裏,已經夠夠的了。


  燕飛默然。


  慢慢的,他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鼻息慢慢變沉。


  燕飛蜷在他的懷裏,等確定他已睡沉不會被驚動,這才小心翼翼地從他懷裏鑽出。


  披衣起身。


  自從在軍營裏和芳鳴對戰一場,燕飛又找回從前的感覺。


  每日會在校場練劍。


  夏日的清晨,帶著絲絲的涼意,燕飛的劍比那涼意還要冷。


  旋轉,騰躍,劈,刺,削……每一個動作都深深鐫刻在她的骨骼和肌肉匯總。


  像呼吸、心跳和血液流動一樣自然。


  一套酣暢淋漓的劍法練完,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濁氣,擦了擦臉上的汗珠。


  “燕姑娘……別來無恙……”


  正當她收拾好,準備離去時,一道暗啞的聲音響起。


  燕飛頭也沒抬,


  “民女多年不曾入京,不曾見過貴人,貴人想是認錯了人吧。”


  身後的太子,盯著她纖細的身影。


  比往日還要高挑,還要伶仃。


  聽說那次跳崖,她大病了一場。


  是他的錯。


  “大約在夢中見過吧。”太子目光灼然,語氣喃喃。


  燕飛起身,挺直地站在那裏,不閃不避地對上太子的目光。


  “如今已經是白日,夢總是要醒的。”


  如同,她一直清醒著,想要做什麽。


  太子笑了笑,

  “若是哪一日姑娘進京,定要好好遊覽一番。”


  燕飛心平氣和的,

  “多謝殿下,藩王無事不得出封地,想來是沒有機會了。”


  “王爺那邊要醒了,民女還要去侍奉王爺,貴人自便。”


  太子沉著臉眼見燕飛一步步走遠。


  “站住!”他忽爾厲喝一聲。


  燕飛若無其事地停下腳步,轉身,


  “不知貴人還有何指教?


  太子直勾勾地盯著燕飛,


  “孤入住東宮在之時,曾清理出不少四兄的遺物,小飛姐姐不想將之領會?”


  燕飛心裏煩不勝煩,抱著臂看他,


  “貴人到底想說什麽,不妨直言。”


  太子笑道,


  “昭陽王不過是長得和四兄有幾分相像,怎麽就配得到你的青睞?”


  “我同四兄一母同胞的兄長,小飛姐姐,為何你不看看我?”


  燕飛抬眸看他。


  晨霧裏,麵前的男子俊秀得如同山間的紫藤花。


  “我還以為你是下定決心要跑得遠遠的。”


  “沒想到還是在昭陽王府過了三年,怎麽?是舍不得榮華嗎?”


  她的嘴角噙著一抹漫不經心的譏諷,


  “這跟你又有什麽關係?”


  她說這話時甚至還帶著笑。


  和蕭執在一起的日子,她學會最多的,就是知道怎麽用不經意的神態去表達輕蔑。


  像用綿綿密密的細針紮人,偏叫對方說不出什麽。


  太子臉上的神情略微僵滯,顯得更加陰冷。


  “你若要榮華,孤才能給你更多呀!”


  “你明知孤喜歡你,孤做一切都是為了你。”


  燕飛覺得新奇有趣,她忽然想起烽火戲諸侯。


  君王無能,為了免責,把那些做的禍國殃民的事兒都怪罪到一個女子身上。


  她抬頭,很是無辜,


  “貴人的喜歡與不喜歡對民女來說有什麽所謂呢?”


  “什麽人都能喜歡,貴人的喜歡可真是有些廉價呢。”


  太子語噎,偏生無可奈何。


  燕飛乜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回到扶風館,青蕪在廊下站著,見她,默默上前,道,

  “大夫來了,在裏頭給王爺施針。”


  燕飛點頭,正要推門進去。


  青蕪欲言又止。


  門裏,傳來交談聲。


  “王爺,您的腿半年前已經好的差不多,若不是那次下崖,臣至多再施一次即可。”


  蕭執‘唔’了一聲。


  “先生暫時在府中住下,回江南之事,你來時本王就答應過你……”


  燕飛的心倏然收緊,隱隱有個猜測,這猜測讓她脊背有些冷。


  原來這大夫是這人一早就派人尋來的呀。


  怪道,那樣的湊巧,一放出治腿的消息,就有合適的大夫出現。


  英明的昭陽王,可真能看得起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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