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體貼

  對於馬廄發生的時,必須承認,燕飛曾有一度是很生氣的。


  生氣,不是因為那些兵士對自己的無禮。


  而是失望那名滿天下的巾幗英雄,竟隻有如此的胸懷。


  這世間,女子能做的事情太少。


  別人不能做的事,芳鳴卻能做到。


  她能走出束縛女子的牢籠,不畏懼旁人的目光,恣意沙場。


  她不需要會那些為女子定義必須學會的針線女紅,隻一匹馬,一身武藝,就能流芳百世,為世人景仰。


  後來,她也想開了。


  所謂聖人出,黃河清,可是千年難見黃河清。


  身為武將,芳鳴能夠保護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和他們的家園。


  也是值得敬佩的。


  這天夜裏,蕭執依然回來得很晚。


  彼時,她正因口幹舌燥,要起身倒水喝。


  正要下榻,就見他進來了。


  “不用下來,天涼,你就坐著,我來。”


  不等她回應,推著四輪車去了桌邊替她倒水。


  燕飛是半點也不想勞他替自己倒水。


  但他已去了,若再過去和他爭奪,有點不符合她順從的性子。


  於是,隻是坐在床頭,看著他的背影。


  他倒了茶水回來,遞過茶盞。


  燕飛喝了。水溫溫的,正好入口。


  “還要嗎?我再去替你倒。”


  他體貼地接過空茶盞,又溫聲問了一句。


  “夠了。多謝。也深了,王爺你也休息吧。”


  燕飛顧自躺下,蓋好被,背朝著他。


  片刻後,一點動靜也無。


  不用回頭看,也知道,這人還在榻前。


  “馬廄的事,我都知道了。我當時對你說,會給你一個滿意交待。”


  “出了這樣的事,實話說,如何才叫滿意交待,我也不知……”


  “那些兵士想當麵向你請罪,望你見諒。”


  他的語氣很是誠摯。


  燕飛未動,依然背對著他,淡淡地道,


  “王爺沒有怪罪我出手傷了你的兵士就好。倒也不必如此。”


  她沒有說什麽不敢受之類的,暗含諷刺的話。


  說出口的,如從前一樣,順從,平和。


  也是出自她的真心實意。


  那些兵士,就如同王府的侍衛,大家的下人,看得是主家的命令。


  與他們何幹?

  不過,若是這些兵士們,真能因此多多少少記些教訓,往後知道何時可為,何時不可為,那麽她反而覺得。


  今日馬廄之事,也算是好事。


  身後,男子靜默片刻,再一次開口,

  “不論別的,今日之事,是我的過。帶著你來軍營,本該對你多些看顧,卻沒想讓你受了傷……”


  燕飛轉身,看向光影下的人。


  忽然有些懷疑,他這模樣到底是真,還是裝出來的。


  這昭陽軍,是他的軍。


  馬廄之事,就在他離開不久。


  清場時,他不可能沒聽到動靜。


  可他無視了。


  她忍不住盯著四輪車上的男子。


  也不知是自己道行太淺,還是他道行高深,看了半晌,她也分不出真假。


  蕭執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

  “這個你收著,軍中無人不知這塊玉佩,像馬廄那種事,若是兵士見了這塊玉佩,也就不敢了。”


  燕飛心下愕然。


  她知道這塊玉佩意義非同一般。


  萬萬沒想到他會把這種東西給她。


  她一時拿不準他究竟是什麽意思。


  遲疑了一下,她抿了抿唇,

  “這玉佩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蕭執不耐煩地皺了皺眉,

  “叫你收著,你就收著,多什麽話。”


  說著,也不管她,將玉佩往她手裏一放,仿佛隻是塊不值錢的石頭。


  燕飛見此,隻好將玉佩收下,


  “多謝王爺。”


  蕭執勾了勾唇角,抬了抬下頜,

  “這個也隻是借你在軍營裏用用。你別多想。”


  燕飛想想也是,從善如流地,“我知道了。”


  他察她的神色,見她抿著唇,嘴角帶著淺淺地笑,不禁心頭一軟,

  “本想帶你出府,是為了讓你鬆快鬆快。卻沒想碰到這事。我想著,等到軍中比試過後,帶你去附近的溫泉宮小住。”


  沒等燕飛同意或拒絕,他搶著說道,

  “你莫要小心翼翼地,那裏除去溫泉宮,還有林子,馬場,我是想著,你也不喜與人往來,在王府也沒什麽伴,去了那邊,不僅可以騎馬。”


  “裏頭還有個小的校場,總比你整日悶在王府要有些趣味。”


  燕飛一頓。


  若說蕭執給她玉佩,已經叫她詫異了。


  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出。


  不得不承認,他這一翻話,的確是有幾分誘惑力。


  燕飛心裏盤算了下,住到那邊的話,白天騎馬,射箭,挺快活。


  而且,青蕪也能在身邊,傳遞消息也比在王府要方便許多。


  更何況,這人有意示好,她自然也不會抓著舊賬不放,於是抿唇淺笑,


  “多謝王爺替我考慮。”


  蕭執的臉上露出些微笑,道,


  “那好,明日我讓人去做些準備。夜深了,你應也累了……歇息吧。”


  說完,他開始慢條斯理地解衣裳。


  這幅身軀,燕飛已經無比熟悉,但無論什麽時候看到,還是不免驚歎一下,生得著實好,線條頎長利落。


  每一個起伏轉折都像是精心設計過,好看的身體,也和山川美景一般奪造化之功,叫人百看不厭。


  他散了發髻,看向燕飛,見她不動,清了清嗓子,麵露為難之色,看了眼榻上正要睡下的燕飛。


  他遲疑了下,慢吞吞道,


  “本王……我……罷了,還請燕姑娘搭把手。”


  燕飛目光動了動,撐起半臥的身子,去看他。


  他的雙目正凝望著自己。


  她咬了咬唇,心頭自嘲一笑。


  果然,昨日夜裏,他無需人幫忙上榻,是她的錯覺嗎?


  她翻身下了床,攙扶著他上了臥榻,熄了燈,在他身邊躺下。


  兩人並頭而臥,賬內,漆黑一片,冷冷落落,沒半點動靜。


  燕飛白日裏打鬥了一場,體力耗費巨大,心中的疑惑又沒了,故而躺下後沒多久就入睡了。


  倒是身邊的男子,聽著身邊平緩的呼吸聲,沉沉地歎了口氣。


  動了動身子,小心翼翼地將沉睡的女子撈在懷裏,把臉埋在她頸邊輕嗅著。


  無論如何,天地間還有這樣一個完全屬於他的人。


  轉眼間,位於昭陽城西北向的軍營裏,隱隱傳來了隆隆的戰鼓之聲。


  軍中比武揭幕。


  燕飛換上蕭執備的鎧甲,推著他剛出營帳,就被堵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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