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露出馬腳
曾慶隆急急地趕回到萬府,萬年盛早就在書房那裡等著他的消息了,卻沒想到對方帶回來的是他預想之中最壞的那個。
萬年盛對事情的真相早有預計,但卻還沒來得及做進一步的打算,此時被曾慶隆的話一衝擊,不由有點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難以自拔。
曾慶隆本來就慌了神,再一見到萬年盛這副前所未見的擰著眉頭的樣子,跟以前他所慣常見到的對方對於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的樣子有極大的不同,於是這種驚慌就變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
「大哥,怎麼辦?」曾慶隆著急問道。這種時候,他除了焦急,也做不了其他什麼對事態的發展有利的事情了。
「情況未必已經壞到最壞的程度了。」萬年盛看了看曾慶隆,「至少那邊只是不聲不響地換了人,而不是直接把我們給曝光出來。也許,只是因為你的人落網了,對方有所顧忌,所以才會出此下策……」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在我的那幾個人身上!」曾慶隆當然知道事情的癥結所在,「本來我這麼著急想聯繫那邊,是想看一下,他們有沒有辦法幫忙把已經身處府衙的牢獄裡面的那幾個人給『解決』了!我們現在手上所握有的籌碼始終不夠保險。」非常時刻,他也只能想出壯士斷腕這一招了,這樣的話也可以一了百了。沒有了證人,官府也拿他們沒辦法。最多不在大蘭繼續做生意的,搬到別的國家去發展,反正鷹國不是十分歡迎國外的商人移居的嗎?
曾慶隆說出想要把那幾個人解決掉的時候,萬年盛倒是詫異地看了前者一眼。曾慶隆這個人不知道是不是自小對他的依賴性太高了,不管做什麼,或者作什麼決定,都需要和他商量之後才能下定決心,這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這麼堅定地想要做一件事而不是事前問他意見的時刻。看來在自己的耳濡目染之下,他還是不知不覺地學習到了不少東西的,只是先前一直沒有到需要急到他自己做決定的時候。
曾慶隆在這種情況之下「成長」起來了,萬年盛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慶幸。如果對方還像以前那麼愚鈍的話,雖然他凡事都要對他進行指點是煩擾了些,但卻能對他進行很好的潛移默化的影響,能輕易左右他的決定。如今對方變得精明起來,看起來他是省心了不少了,但對對方的掌控卻不再像以前那麼容易了,這樣就增加了不少的不確定性。例如,眼下他就不能十分確定,曾慶隆是不是已經把那日的信箋給毀掉了(畢竟他已經能想到要把被抓獲的幾個人證給毀掉,似乎沒理由想不起來把身上更容易成為證據的那張紙)。就算對方還留著那紙,如果他的本性已經變了,那麼,誰也不能確保,在那幾個落網的夥計把曾慶隆供出來之後,曾慶隆還會不會把他在其中的參與和作用給瞞下。畢竟曾慶隆眼下已經是一副為求自保不擇手段的模樣了。如果陸壵給出足夠的誘惑,讓他將功抵過,那他沒準就會毫不猶豫地將他給出賣了。就算曾慶隆還不能下定決心,但曾家的人對他未必都如曾慶隆那般維護,在他們的勸告之下,在曾家一整家人的利益之下,他的心態會不會起什麼變化,就沒有人知道了。從曾慶隆對著自己的時候可以看出來,他是個重情之人。在異姓大哥與家人之間,孰輕孰重,恐怕天下的一側還是會傾向於他真正的家人。
幸好,他萬年盛也不是完全沒有準備的。哪怕曾慶隆已經把那信箋給毀了,但落到官府手裡的是對方的人,到時候,就算曾慶隆把他也攀咬了出來,只要他矢口否認,那對方又能耐他何?
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萬年盛心裡的活動不斷,表面上卻還是什麼也沒露出來,曾慶隆想要壯士斷腕,如果真讓他成功了,那自己的勝算又少了一分了,所以他是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幫忙的。
「你真的想要滅口?」萬年盛不動聲色地問道。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曾慶隆咬著牙,臉色陰沉,這神態居然有幾分萬年盛的樣子。
萬年盛看得暗自心驚,勉力才壓住了自己的驚詫:「那好,我這邊再幫你想想辦法!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等曾慶隆一走,萬年盛就拿出了那種專為飛鴿傳書所用特製的又輕又薄但紙質十分堅韌的紙箋,迅速地研墨,飛快地書寫了起來。
辦法別說是沒有,就算有,萬年盛也不會提供給曾慶隆的了。他之所以給了個希望,只是想要迅速支走對方。如今失去利用價值的只是曾慶隆一個人,他還身為暗處,他還有希望,所以想要迅速自救。棄子一個就足夠了,所以萬年盛是想要聯絡那邊的人,最後作個挽救,看是否能把自己摘出來,至少他跟曾慶隆的想法一樣,陳四那三個人加起來也不及他的一半,他相信如果還有另一個辦法的話,那邊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他的,不然的話,當初也不會第一個選中他作為內應了。
寫完了信,萬年盛拿出了他親自餵養的單獨裝到一個籠子里的最後一個信鴿。先前的幾個信鴿都是那邊給他傳遞消息的時候給他留下的,他本來想著留著需要傳遞信息的時候就可以用上,沒想到始終還是養不熟,下人一個不小心沒把鴿籠的門關好,一下子全跑光了。他手上的這一個,是一開始和那邊達成合作的時候,對方特意給他準備的。是有特別緊急的消息的時候才用上。因為這個信鴿能夠識別到對方身上特殊的氣味,就算對方是活動著的,只要在一定的範圍之內,信鴿就能準確找到人。萬年盛一直小心翼翼地養著,半刻也沒有假手於人。就連曾慶隆,也不知道這一個信鴿的存在。
萬年盛把裝著信箋的特製小竹筒綁到了信鴿的腳上,抱到了院子把它放了出去,信鴿在院子的上空盤旋了一圈,最終選定了一個方向飛了出去。
萬年盛一直望著那信鴿的身影,一直到看不到影子后,才轉身回了書房。
而萬府的上空,宋宸和蘇妙眯著眼睛看著那信鴿飛走,轉身也選擇了另一個避開萬年盛視線的方向,向那鴿子追了過去。
宋宸和蘇妙並沒有要把信鴿抓走的意思,如今他們不僅不想截斷萬年盛和那邊的消息來往,反而正在等在這一個機會。只是,在信鴿到達目的地之前,他們想要看一看信里所寫的內容而已。
宋宸考慮到萬年盛如果在信中就沒忍住質問對方為何不聲不響地把他放棄的話,那些人就會起了疑心,到時候不僅不出現,反而就此離開,那就得不償失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們就只有跟著這信鴿,到了目的地先把那些人給抓了,到時候再想另外的辦法去處理曾慶隆和萬年盛了。
不過,萬年盛可能也有著相同的擔心,怕自己太直白的話會引起對方的反感,所以在信中他對於馮喜他們的出現和說辭絕口不提。只提到了曾慶隆那邊有人落網了,但自己已經注意和對方保持距離了。如果實在不行的話,也只能犧牲掉曾慶隆了,但想要具體討教一下做法。如果官府的視線都轉移到曾慶隆那邊去了,他這邊很安全,讓對方如果允許的話,儘管還是當面討教,因為信鴿里的篇幅實在有限。
看過了信里的內容沒有任何露出破綻的地方,宋宸和蘇妙就原樣綁了回去,讓信鴿繼續往目的地飛去。
如今萬年盛這邊連續受挫,對方手上又沒有了可以聯絡到他的信鴿,正苦於想要指導而沒有途徑,如今萬年盛的這一隻信鴿來得正是時候。很快,那邊就通過這一個信鴿回了信,約萬年盛到城北一家不起眼的酒樓見面。
那天萬年盛早早就到了,把靠著一條偏巷的雅間開好,把窗口給敞開著(因為對方過於謹慎,是不會循正常的途徑進門的)。萬年盛因為過於心急,又擔心會讓曾慶隆覺察到,所以到的比約定的要早了大半個時辰。茶水都喝了兩壺了,萬年盛正想要叫人加第三次水,剛剛站了起來想要走到門邊,視線的餘光就見到窗口處的光影一暗一明——有人從窗口鑽了進來。
萬年盛立即停住了腳步,轉身迎向來人:「柏大人,您終於到了!」
那被稱為「柏大人」的是個身量頗高的瘦削男子,看起來大概有四十年左右,臉色比一般人要白些,沒有蒙面,就這麼坦坦然地露於人前。
不過,從陸壵出了通緝令至今,那六個前往村莊下毒的人仍然不見蹤影的情況看來,對方極有可能有出門就易容的習慣,每次出現都會以一個新的面孔示人,所以才沒有蒙面。
「你們最近辦的都是什麼事!」那柏大人一進來就伸手拿著茶壺倒茶喝,發現沒水后重重一頓,「沒有一件事是能辦好的!」
萬年盛急忙去房門那邊搖鈴叫人進來添水,等那夥計退了出去之後,才敢接腔道:「柏大人見諒,最近都不知道為了什麼,官府那邊警惕得很,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覺察到,所以我們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你們還有大動作?」柏大人似乎渴極,也不等那茶涼點,萬年盛剛把他面前的茶杯給添上水,他就拿起來咕嚕咕嚕地喝完了,把茶杯放下之後用衣袖一抹嘴,「我們什麼事都給你們安排好了,只是讓你們去慫恿一下那些村民,這件事居然也能給辦砸了!你說我還能指望你些什麼?你那個兄弟是什麼貨色你不知道嗎?怎麼還敢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他?」
「我也沒想到他的人居然如此不堪!」萬年盛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所以就算他是我多年的兄弟,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辦法了,該捨棄的時候我不會猶豫的。」
「嗯。」柏大人滿意地點點頭,「你要說到做到才好!我這次過來,其實還真是有個問題還需要你這邊幫忙調查一下的——」
「什麼問題?」萬年盛迫不及待地追問著,只要對方還有能用得到他的地方,就證明他還有作用,這樣的話,對方就不會輕易地放棄他。
「正如你剛才所說的,官府警惕是一方面,所以他們在那些村民一報案的時候就派人去封鎖了現場。」柏大人又自己倒了一杯茶,邊喝邊道,「但是那些村民為什麼這麼快就醒了過來?這件事我們想弄清楚。據我所知,他們所中的毒藥不是一般常見的,能解此毒的肯定都是高手。這鈴蘭城裡的府衙居然還有這等能人?」
「這件事我還真不清楚。不過我聽說了陸壵手下有一個仵作十分厲害!」萬年盛想著最近一段時間他派人出去打探到的消息,「據說他不僅會辨毒,而且在解毒方面也有獨到的功夫!但這些村民具體是不是由他所救的,這件事情還需要我再著人打聽打聽……」
「可以,那你就著重去辦這件事!」柏大人把茶杯放下,看了看萬年盛,「你在信中說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討教,是什麼事情?」
「是這樣的。」萬年盛想了想,還是開了口,「我萬府與曾府交好,這件事整個鈴蘭城的人都是知曉的。雖說曾慶隆那邊如果落網后,我也能獨善其身,但是畢竟官府還是會將視線轉移到了我的身上了,屆時我在鈴蘭城可能會沒有立足之地……我記得柏大人先前說過,就算最後事敗,您也有辦法將我轉移到另外一個地方重新開始?」馮喜那些人的事,柏大人既然沒有提出,萬年盛就識趣地不再提及,也許做多手準備也是這些人的習慣,何必揭穿出來惹對方反感?
「沒錯!只要你能替我們把這件事情辦好,要離開鈴蘭城完全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