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上當
宋宸預料得沒有錯，萬年盛雖然看似整日不是一個人在家裡，就是和上門來的曾慶隆待在一起喝茶聊天，但實際上他還是密切留意著外界的消息的。隔日，喜樂糧鋪、萬全糧鋪和四海糧鋪同時把糧價降了下來，不過一個時辰，萬年盛和身在萬府的曾慶隆就都知道了。
「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曾慶隆的反應看起來比較大，「只是這一段時間為了嫌疑減少和他們的聯絡，他們這麼快就自己拿起主意來了？」
「才賣十三文……進價我們都給他們十五文，看來他們是打算寧願小虧都要把積壓的庫存清了。」萬年盛摸著上唇的短須，這也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了，「他們要改就改吧！就算改到十三文，那不也是和豐安糧鋪那邊的一樣，也吸引不了人過去的……畢竟他們的名聲已經在先前和我們捆綁到一起的時候已經落下了……」
「也是。反正我們的糧錢也收了，至於他們要怎麼賣，我們也懶得管。」曾慶隆聽了萬年盛的話后倒馬上淡定了下來，「目前我們最要緊的事，還是跟『那邊』聯繫吧？怎麼這次的行動失敗了，那邊完全沒有消息了？至少指示一下我們下一步怎麼做啊！」
陸壵那邊發了通緝令下去，那六個當初扮作貨郎去三個村莊里去伺機下毒的真兇沒有找到，宋宸猜想那幾個人當時可能是易了容的，任務完成之後就恢復了本來的面貌，要找到已經不容易了。不過，曾慶隆派出去的幾個人，被宋宸描了畫像出來交給了陸壵，用官府的名義以擾亂民心為民把三個人都抓獲了起來。曾慶隆和萬年盛最擔心的，其實就是這一個。那些能被派出來辦這事的人雖然都有家人在他們的手裡掌握著，一旦失手也不敢輕易把他們這兩個主子供出來，但這種有把柄可能會落到別人手上的惴惴不安的感覺還是讓人坐立不安，十分難受。
萬年盛也因此有點焦慮。因為如果單是『那邊』給人下毒給識破，那事情完全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但曾慶隆派出去的人，到時如果把曾慶隆供了出來之後，難保曾慶隆不會牽扯出他來。雖然他已經提早做此事做了相應的安排，那條寫有三個村莊地址的信箋已經給了曾慶隆，他不知道後者事後有沒有信箋毀掉（眼下他當然不能問曾慶隆這個問題），那就是他給自己埋下的一條後路。當然，以曾慶隆自小對他的仰慕和崇拜，就算那三個落網的人把曾慶隆供了出來，後者也未必會供出他，但是，那個知府怕不是省油的燈。那邊這麼隱秘的動作都被他及時破解，眼下還在滿大街在通緝著他們，以曾慶隆這樣的段數，他擔心後者遠遠不是陸壵的對手，恐怕不到三言兩語，在不知不覺中曾慶隆就把他給「賣」了！
「我這幾日也一直覺得奇怪，那邊如今被通緝得這麼緊，就算不通知我們下一步的行動，但為什麼也沒有要求過我們提供過協助？」萬年盛不解道，「就算我們不能通過打點安排他們出城，讓他們躲到我們府上總可以吧？府里的下人那麼多，官府要查也查不過來！這樣的話，我們商量起事情來不是也方便嗎？莫非……」
「莫非什麼？」曾慶隆見到萬年盛一沉吟，他就下意識地心慌起來，緊著追問，「大哥莫非看出了事情又有了什麼不妥的變故？」
彷彿自從是跟「那邊」開始合作了之後，除了一開始以高糧價賺了不少「銀子不是問題」的大戶人家的銀子之外，一直到豐安糧鋪開始轉型賣糧后，他們的所有事情彷彿都是處於「不妥」之中，沒有一件事情是順順利利的。
「我有點懷疑，『那邊』是不是見到你府上的下人被捕之後，已經把我們當成了棄子，避免與我們接觸，是擔心官府會通過我們而追查到他們的蹤跡！」萬年盛臉色陰沉，如果情況真是如此的話，他們的處境就大大的不妙了！
「大哥，陳四他們突然自作主張起來，會不會跟這件事情有關？」曾慶隆突然提出來一個可能性。
萬年盛的臉色更加不好，他心裡也正是這樣懷疑著：「並非沒有這個可能！」
「那怎麼辦？」曾慶隆急了，「如果他們另外合作的話，到時那邊也有可能會出賣我們的！那我們已經吃下去的銀子，難道還要再吐出來嗎？」
「銀子只是小事。」萬年盛看了看曾慶隆，第一次對他跟不上自己的思路開始有些不耐煩，心中對於自己準備把他推出去代自己受過的一點過意不去也消散了，天資這麼愚昧的人，如果能代自己受過的話，那說起來也是他的幸運了，總算是能發揮些價值，「萬一『那邊』跟陳四他們合作了之後，已經成為棄子的我們，能給他們發揮的最後一個作用，也許就是在官府的追查之下被推出來，成為轉移視線的卒子……如果他們就此遠遠離開，而官府查到我們這裡之後，就會結案了，到時他們過一段又能捲土重來，反正又重新有了合作的對象……」
「但這件事到現在為止只是我們的猜測，也許事情還沒有壞到這一步。」萬年盛還是極力安撫著曾慶隆，他這個人不能急，如果真急眼了，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別到時對方其實並沒有像他們眼下所猜測的這樣放棄他們，他們倒自己把自己給供出去了！
「要不我讓人去通知陳四他們，召集他們過去談談？」曾慶隆問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來他手下的人被抓，已經被他十分煩惱了，眼下又多了陳四他們這幾個不安分的！
「嗯，探探他們的口風也好！」萬年盛也贊同曾慶隆的這個提議。
曾慶隆急急地離開萬年盛的書房，去安排人通知陳四他們去了。
而萬年盛的書房上方，除了常客宋宸和蘇妙之外，這一次還多了一個客人——馮喜。蘇妙在第一次聽到萬年盛和曾慶隆提及他們五家人一起合作的真相的時候，已經有了這樣的想法了，就是把另外三家人帶過來，讓他們親耳聽聽他們被蒙蔽的事實。這次剛好宋宸告訴馮喜他們這件事，為了增加可信度，消除他們三個人心中最後的一絲疑惑，宋宸經過他們自己的選擇，帶了一個人過來。本來蘇妙也可以帶一個的，但宋宸才不肯讓蘇妙接觸到別的男子，所以只好作罷了。反正有一個聽到就足夠了！
看著曾慶隆離開之後，宋宸和蘇妙也帶著馮喜回到了鍾萬全和陳四在酒樓里開的雅間。
宋宸把馮喜從窗口塞了進去就離開了。正在邊喝茶邊等著消息的鐘萬全和陳四急忙圍了上來：「怎麼樣？」
「是真的！都是真的！」當親眼聽到事實的那一刻，馮喜是痛心疾首的，「那少年說得沒錯，萬年盛和曾慶隆真的和外面勾結，他們自己叛國，還試圖陷我們於不義！真是太可恨了！」
「他們真的如此大膽？」鍾萬全的脾氣最急，其實膽子也最小，「這種禍國殃民的事他們也敢做？那可是要殺頭的吧？」
「不僅殺頭。」陳四道，「恐怕還得株族呢！難怪前些日子曾慶隆著急得跟什麼似的，有什麼事情他最積極！萬年盛心思深沉，他心裡想著什麼通常臉上都不顯的，恐怕也早就急得跟什麼似的了！」
比起曾慶隆來，陳四他們更厭惡的是萬年盛。在這件事情上，萬年盛不僅扮演著決策者的身份，而且幾乎全部的主意都是他一個人出的，他們想想有時候曾慶隆也不是沒有過露出破綻的時候，只是剛起個苗頭就被萬年盛給兜過去了。這讓他們連懷疑的空間和時間都沒有。
「那這樣說起來，雖然是被忽悠得夠嗆，但也算是我們的幸運了！」馮喜擦擦臉上的冷汗，「被蒙蔽和被忽悠眼下成為了我們的優勢，證明了我們沒有與他們合謀。也不知道那少年和少女是什麼身份，對這件事情知道得這麼清楚，而且插手參與。」
「他們站在萬年盛的對立面，現在又要調查他們，會不會是朝廷的人？」陳四道，越想他越覺得有可能，「你們看，那少年和少女的身手都不是一般人有的，會不會就是朝廷里的大內高手？專門為皇上辦事的？」
被陳四這麼一說，其他人也紛紛贊同了：「像是啊！」
在屋頂上的宋宸和蘇妙聽到這裡對視了一眼，都笑了笑，剛剛準備離去，宋宸遠遠見到曾慶隆似乎在往酒樓這邊來了，又拉著蘇妙停了下來。
曾慶隆果然是來找馮喜他們的，他一推門就一頓埋怨：「你們怎麼都跑到這裡來了，讓我一頓好找！」
「曾兄找我們這麼急，有什麼事嗎？」論逢場作戲誰不會啊！馮喜的心裡冷笑著。
「你們怎麼一聲不吭就把糧價都降下來了？」曾慶隆試探著指責他們，「我們不是早有了約定要大家共同進退的嗎？」
「說是這麼說過——」陳四冷哼一聲，他看了曾慶隆一眼，那目光里都是不屑，「但是，到底是誰先違反了這個約定的還不知道呢！」
曾慶隆畢竟沒有什麼心機，聽到這裡已經心裡一個咯噔了：「這……這話怎麼說的！我們曾家糧鋪和萬氏糧鋪可是一直以來都是按定好的糧價來的！」
「事實如何，曾兄恐怕也心知膽明了。」鍾萬全不耐煩地道，「何必在這裡扮懵懂？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了你。你們曾萬兩家，是從『那邊』得來的免費糧食，卻以高於豐安糧鋪的賣出價跟我們算銀子，這是事實不假吧？」
「這——」曾慶隆語塞了，他沉吟了半晌，想出一個理由，「這件事情不是你們所想象的這樣的！事實上，萬大哥那邊正是考慮到了事情涉及到『第三方』，他也不想我們跟那邊有太多的牽扯……」他搬了萬年盛當初跟他說的那個理由出來，極力解釋著，只要能把他們叫到萬府，到時萬大哥自會有理由去說服他們的。
「到現在你還要掩飾？」鍾萬全擺擺手，「事情我們都知道了，你也不用再掩飾了！你們已經被放棄了！認命吧！」
不止是鍾萬全如此態度，馮喜和陳四看著曾慶隆的目光里也都是嫌惡和避之唯恐不及，一副想要立即馬上跟曾慶隆他們一刀兩斷的樣子。
「這怎麼可能！以你們的辦事能力——」都不及我萬大哥的一成。這句話曾慶隆沒敢說整，儘管在他的心目中，這三個人連他都不如。至少他早就覺察出來萬大哥是在給「那邊」辦事的事情了，這三個人被耍了這麼久，都絲毫沒有所覺。以他們這麼愚鈍的資質，人家怎麼可能會跟他們合作呢！
「你愛信不信！」馮喜擺擺手，讓鍾萬全不必再爭辯，一點也不在乎曾慶隆的態度，「我們三家跟你們曾萬兩家的合作到此為止，以後也再也沒有關聯，你們好自為之吧！」他們話說得這麼明白，曾慶隆只否則他們不會被放棄，而不是否認他們與第三方合作，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他自然是藉此機會，跟他們徹底地撇清關係。
曾慶隆本來想來把馮喜他們三個「請」來萬府去一起商量事情的，沒想到出師不利，而且還讓他們直接點明了他們棄子的身份。出了雅間的門口之後，大受打擊的他臉上勉強掛著的那一抹笑馬上消失了，心急火燎地趕回到萬府去。他得趕緊把這個事實通知給萬年盛知道，讓他及時地想對策來才行。
如果跟那邊的合作不能挽回的話，不用萬年盛告訴他，曾慶隆也知道這一次他們可能就真的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