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釜底抽薪
「這件事情，就有勞陸知府派人去詳細探查了！」宋宸見陸壵對於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已經有幾分領悟，就不再多說，「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別讓農戶以地換糧的這種行為真的發生。」
「小王爺已經有辦法了？」陸壵馬上意識到，宋宸一直讓他「再看看」的那件事情發生了，宋宸按兵不動了這麼段時間，終於要開始行動起來了！
「這事情要解決的話也簡單！」宋宸笑笑，「都說『手中有糧，心中不慌』。眼下這種情況，就是誰的手時握有充足的糧食，誰就有話語權！在這一點上面，陸知府不用擔心。」
有宋宸這句話，陸壵真的沒有那種熱鍋里的螞蟻的感覺了。劍蘭城那邊的知府也在著急著，宋宸也派人送了書信過去，把他們正在進行的計劃如實相告，先把這兩位父母官給安撫了下來。
接下來，宋宸就依樣畫葫蘆，派了人去了各大村莊，宣布他們也有換糧的計劃。
眾人雖然被陳諒愚弄了一次，但也正在邊忍著心中的憤怒和感慨世道艱辛的凄然，邊打算把全部的地或一部分的地給拿出來換糧。但如今見來的是豐安糧鋪的人，他們心裡紛紛又燃起了一絲希望，畢竟這家糧鋪在他們的心目中的形象一向良好。不但糧價公道，而且還定期施粥行善。在鈴蘭城的百姓的口耳相傳中，豐安糧鋪的東家都是大善人。如今他們也推出了換糧計劃，別的不說，首先，在農戶們的心裡就下意識地覺得肯定會比其他糧鋪的條件要好。
所以，蒯勇他們下到這些村莊里的時候，都不用像陳諒那樣做用話吊眾人的胃口的舉動，一聽到是豐安糧鋪的人之後，整個村子里的人都自發的圍了過來。
「掌柜的，您帶來什麼好消息給我們？」豐安糧鋪的，都是真正的好消息，這在他們的心口已經形成定律了。
「言重了，言重了。」蒯勇來大蘭這兩年，對於大蘭人說話的腔調都學了個八九成，如果他不說，都沒有人知道原來他是外地人，「我就是個給東家跑腿的，並不是掌柜。不過，我真的有好消息帶給大家！」
場上正有點嘈雜的聲音都瞬間停了下來，場面變得很靜，他們都生怕聽漏了蒯勇說的每一個字。
「是這樣的。我們東家也從外地運了足夠的糧食過來了。」蒯勇笑笑，他終於明白了東家他們為什麼花了大力氣去做這些賺的都補貼給百姓們的根本沒有怎麼賺錢的事情，因為有時候，能幫到人也是一件讓人十分快樂的事情，「鑒於大家的手裡可能已經比較艱難，我們豐安糧鋪也決定跟你們進行換糧。也是可以以各家的地進行交換的——」
「……跟萬氏糧鋪他們一樣。」但鑒於豐安糧鋪一貫以來的施為，有的人雖然大失所望，但心中還是保留著一絲絲希望的，可以說，他們在下意識地為豐安糧鋪找理由，「但是如果跟你們換的話，那糧價還是按照目前你們糧鋪的那個價，算起來能比他們多一倍的糧食是嗎？」
「這個是一方面。」蒯勇雙后往下壓了壓，讓眾人先別急著討論，「我們東家是真正能站在諸位的方場上去看問題的。一樣的換糧，我們跟其他糧鋪有根本上的區別——」
底下的人乍聽到說有區別，心裡又驚又疑，根本就按捺不住，沒忍不住急匆匆地又追問了一句：「有什麼區別？」
「第一，這那位大哥說得沒錯，我們的糧價還是按照目前的那個糧價來算的。」蒯勇的話被打斷了也沒氣惱，臉上繼續保持著笑容，「第二，你們把地拿來換了糧食之後，那地依然會佃回給你們種，但是這租子我們東家只收兩成！」
「兩成？」眾人一臉驚喜，這的確是好消息，如果豐安糧鋪只收兩成的租子的話，那今年他們除了交給朝廷的一成賦稅之後，自己家裡還能剩下七成，就算過了今年，也能剩下六成！那整整比跟別的糧鋪換的話多出來整整一倍了！
農戶都是十分勤勞的人，如果按照豐安糧鋪的這個條件，他們到時不僅吃飽肚子沒有問題，而且如果再勤快一點的話，慢慢地手裡就能剩下一些錢。再積攢多些，也許就有足夠的錢可以把地再置辦回來！當然，也許這個目標在短時間之內不可以完成，但只要有糧食富餘、手裡還能積點錢，就算時間需要長些，但總算是有個希望和努力的方向不是？當年皇上剛繼位的時候，老一輩不也是這麼過來的嗎？
「大家稍安勿躁！」這一次，不用蒯勇做什麼特別的動作，場面上已經安靜了下來，都凝神等著他的下文，蒯勇見眾目光灼灼地瞧著他，倒還有幾分不好意思了，趕緊把接下來的話如竹筒倒帶子般給「倒」了出來，「第三，東家體諒大家對於自己一直以來侍候開的土地有感情，所以呢，那地我們也不會長留著，只要大家什麼時候手裡有了餘糧了，那麼，只要交上和這次換地所取得的一樣數量的糧食，就可以把地換回去。」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那太好了！」
「我沒有聽錯吧？」
「……」
一時之間，眾人又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蒯勇說得沒有錯，庄稼人的確是對侍弄習慣了的土地有感情，土地來之不易，他們一直精心照料著，保持足夠的肥力、最良好的土質等等，就是想經過努力儘可能提高產量，獲得更好的收益。如果他們手裡積攢到夠銀子的話，買倒是可以重新買別的地回來，但是一方面要重新侍弄，另一方面，等到他們手裡寬裕的時候，還不知道那地得賣到多少錢一畝呢！他們只知道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到時是只會升，不會降的！
而且，往後，就算他們手裡有了餘糧可以出售換錢，那也只能按給糧鋪，只能按收購價來算。而豐安糧鋪給的條件是直接歸還糧食就可以贖回地，算起來是按照糧鋪售賣出去的價格算的，這一進一出，有個差額在，他們佔了大便宜了！
與萬氏糧鋪那幾家開出來的條件相比，豐安糧鋪的條件已經好到不能再好了！
眾人當下就表示可以馬上換糧：「這位小哥，那豐安糧鋪什麼時候可以安排換糧？」他們已經餓了很久了，想到很快就會有糧食到手，肚子里更加覺得飢餓難忍。
「這裡還要問問大夥的意見。」不是蒯勇賣關子，而是說了這麼久，他確實有點口乾了，解下腰間的水囊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他用手背一抹嘴，「糧鋪里的人手有限，如果要分派到各個縣城去給各位辦換地方面的手續的話，需要逐日三四個縣這樣輪著來，所以有的地方遠些的話，可能就會比別的地方晚個三五日。如果統一在州府城裡辦的話，糧鋪倒是方便了，但就需要各位跋涉些，要直接到城裡去辦……」
「這樣啊！」
「要我覺得還是直接去城內的好，我餓得實在已經不行了！」
「你傻啊，都餓成這樣了，再走那麼遠的路去城裡，可別半路就餓暈在路上了！」
「哪裡就有這麼誇張了！」
「我還是贊同去縣裡。雖然可能會晚一些，但是勝在不用走那麼遠的路啊！我們去城裡不也要一日的腳程？去到那裡恐怕還得排隊，運氣好的話可能也得花上一日，回程又一日，在城裡不還得要花費么？回來的時候大家都飢腸轆轆，有沒有力氣能拉得動車還不一定，這萬一路上再遇到點什麼攔路打劫之類的，那豈不是要把大家都逼上絕路嗎？」現在這種非常時期，要考驗人性是個很大的風險。
說話的是個中年大漢，在村中可能是比較有威望的，他這番話一出來，眾人很快就附和著：「對！這位小哥，我們還是贊同去縣裡吧！」晚個幾日就幾日，說不定他們能排在比較前面領到糧食呢！而且，這村裡雖然全部人都去挖草根摘樹葉了，但也有那麼幾家還有一點點米或雜糧的藏著捨不得動，到時讓里長去動員動員，大家把東西都拿出來，湊到一起，這幾日怎麼也能想個辦法給對付過去的。
「好！那明日一早，你們就派一兩個人到縣衙門前去等消息。」因為還需要收集更多的意見才作決定，所以蒯勇還不能一口決定是不是直接在縣裡。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我想提醒一下大家。」蒯勇把宋宸叮囑的最後一點說出來，「因為我們畢竟是做糧鋪的，到時大家手裡的糧食如果已經足夠贖回田地的時候，只能用當年的新糧來換。所以大家可以按照從此時到五月中收穫的時候，自己家裡人所需要的口糧來算需要換的地，不一定要全部都換完！因為你拿出來換的地越少，換回來的糧食越少，那麼你以後能存夠糧食把地贖回來的時間就越短！」
「那一畝地是按照多少兩銀子來算呢？」人群中有人問道。
「按十二兩銀子每畝地算的。」蒯勇不假思索就回道。
「啊？可是萬氏糧鋪是一畝地十三兩……」有人覺得少了。
蒯勇皺了皺眉，大管家說得沒有錯，到村莊里來的時候，把事情說清楚就行了，不用與一些強詞奪理的人進行爭辯。因為一方面也許以萬氏糧鋪為首的那些人還會留在村裡看著事情的進展，可能會趁機搗亂，另一方面，人心不足蛇吞象，不管給出多好的條件，總還是會有人覺得不夠的。
不過還沒等蒯勇說話，人群里就有人開始反駁那個人的話了：「你是不是傻？萬氏糧鋪是按一畝地十三兩來算的，可是最後到我們手裡的糧食只有五百斤每畝地！豐安糧鋪的是十二兩，但人家給咱們的是九百二十三斤每畝地啊！」
「沒錯！那萬氏糧鋪故意給點甜頭，讓我們覺得整整多了一兩銀子，其實是在愚弄我們呢！」
「這位小哥，抱歉了！鄉下人愚昧，您不要放在心上。」有人向蒯勇道著歉。
「無妨，大家心裡清楚哪一方是真好就行！」蒯勇此時心裡的不快才消退了些，不過他也沒有了繼續留下去的心情，「既然大家都清楚了，那就明日去等消息吧！我這身上還有事，還得繼續去別的村莊去通知大家這個好消息呢！」
蒯勇他們馬不停蹄地在一天之內轉完了大部分的村莊，有一些相鄰的，都托已經收到消息的村莊的里長去幫忙通知了，在這種困難時期，大家守望相助，奔走相告。
回到白雲山莊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天黑了，飯已經煮好了，蒯勇他們按叮囑先吃好飯之後，再把村莊的意見給一一稟報給六福。絕大部分的村莊都跟蒯勇去的第一個村莊一樣，綜合考慮之後，還是覺得去縣裡要划算和安全些，既然如此，那就按照這個辦法來辦。
當晚，宋宸就分別飛鴿傳書給了林玖和林拾，讓他們分別通知兩個知府，需要他們幫忙派官差下到縣衙里去通知換糧的安排，並且讓他們提供統計好的各個縣裡的人口，他們需要根據這個人口估算需要運到每個縣裡的糧食。這個陸壵他們倒是有現成的，因為先前發賑災糧的時候已經統計過一次了。
而林玖他們收到統計之後，除了還在開門營業的那一家之外，把其他三家豐安糧鋪的夥計和掌柜都派到白雲山莊去，城內的糧食真的剩下的不多了，直接安排他們從莊子里把糧運出去。
陸壵他們知道人手不足之後，還十分積極地主動派了不少官差去幫忙，力求把這換糧的事情儘快辦好。不然的話，如果這百姓有餓死的，他的責任就大了。如果不至於有罪罰，但是肯定會在宋恆遠那邊留下不好的印象的，他們還想再這官途上再走遠些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