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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序幕拉開

  此刻的錢德旭坐在那,望著辦公桌上那個青松盆景,手指有節奏的敲著桌面。


  儘管如此,他的思緒已經跑了老遠,因為他聽了浦梨子將汪潭生以及余白的事情,甚至這篇文學已死是經過怎樣的艱難困阻才到達他的面前。


  關於這些,都讓錢德旭眉頭緊皺,知道的越多,顧慮越多。


  現在他的思考的可不單單是這篇文章帶來的影響,「照你的意思,現在余白已經回喬平縣他家了。」


  浦梨子敘述整個過程之後,已經過了二十分鐘,過程讓他等的很是焦急,浦梨子迫切的想要一個結果,一個對余白有利的結果。


  所以當聽到對方問及,浦梨子連忙點頭,應道,「是這樣,他那天從范老師那離開就回家了。」


  「哦。」錢德旭還是那副表情,手指仍在敲著桌子,過了片刻,突然停了下來,隨後躺在了椅子上,他目光直勾勾的盯著浦梨子。「給我一個理由,一個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樣幫他的理由。我不相信你碰了這麼多釘子,僅僅是為了幫一個朋友。」


  浦梨子也沒想到他會如此問,說實話這個問題他之前有想過,剛開始只是覺得氣不過這麼好的文章就這樣被修改,但後來經過退稿,報社拒絕,余白被封殺這些事情后。他覺得,自己有義務還余白一個清白,甚至是幫余白去實現他的初衷。


  因為這不僅僅是幫朋友,還是在幫華夏文壇,更是在幫浦梨子自己。


  隨即浦梨子如此說道,「如果非要一個理由的話,可能是在我眼裡,余白跟我是同一類人。」


  「同一類人?」


  「對。」浦梨子重重的點了點頭,「對於某些人,對於當下文壇,對於現代文學,他看不慣的我也看不慣,他所不屑的我一樣不屑,他所堅持的我一樣堅持。不一樣的是,他說出了我醞釀在心裡還為成形的話,而且說的比我更加犀利直白。我想,如果對方不是余白,而是換做其他人,那我仍舊會像今天一樣坐在這裡。」


  毫無疑問,浦梨子的這個理由和這番回答,讓錢德旭都忍不住在心裡暗自點頭。


  因為他從這個青年人身上不僅看到了,一個文人應當有的風骨,更看到了一個人,他應當有的東西。


  現在這個社會缺的就是這個東西,就像現在的商人爾慮我詐,朋友相互利用,兄弟反目成仇,遠親不如近鄰。


  錢德旭這個年紀,人生閱歷也好,時代沉浮也罷,他都見的太多太多。以前是有心無力,想做點什麼可又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出力的角度,而今天……他好像找到了。


  「行,明日一早,人民日報最新一期,我會把這份文章發出去,並且我親自為他寫點評語。」


  當浦梨子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好像還沒反應過來,好大會才激動的問道,「您同意了……是打算在明天的人民日報發表嗎……是頭版頭條嗎?」


  「沒錯,身為貝京作協副主席,人民日報主編,我想這點權利我還是有的,另外可能還需要麻煩你一趟了。」


  「什麼?」


  「幫我去喬平,帶余白回來。」錢德旭說罷,將面前的文學已死的文章拿在手裡,不知是欣慰還是惆悵,「可能明天以後我就有的忙了,至於余白,當然也不能閑著,畢竟他才是主角。」


  ……


  華夏,八月二十七號清晨。


  當最新一期的人民日報,送達訂閱的居民、商鋪、企業、學校、以及各個地點后。


  幾乎所有人都發現今天的人民日報,和往常的不太一樣。


  許非,貝京大學中文系教授。


  今天一早,晨練回來的許非便來到樓下的郵箱處把今早的報紙拿在了手裡。


  看報,或許在很多年輕人眼裡是一種不太理解,沒有必要的行為。但對知命之年的許非來說,看報是他一天當中唯一最讓他享受並且悠閑的時光。


  拿上報紙,從家裡泡上一杯濃濃鐵觀音,許非來到了樓下,那顆有著百年之久的梧桐樹蔭下,就這樣坐在那張藤椅上,躺在那喝了一口茶,將報紙翻了開來。


  雖然看報的習慣他一直都有,且一直保持至今,可說實話他並非真的喜歡看,因為時下的報刊很多已經沒有了最開始的那種讓人激動的東西。看報,也只不過是為了打發時間,懷念下以前的生活,想象下原有的東西。


  也就人民日報會好些,可也好不到哪去,廣告隨處可見,而且大部分都是言之無物的東西,或者就是對國家繁榮的歌頌,許非已經看膩了。


  隨手翻開報紙,按照以往的習慣,匆匆一瞥后,他就會坐在椅子上等待著諸多老友的出現,然後陪他們聊會天,就會被老伴喊上樓吃飯。


  但讓他納悶的是,今天的人民日報似乎有些不太尋常。


  因為頭版上面沒有了往日歌頌國家和業績的標題,取而代之的是如此八個大字!

  「文學已死,有事燒紙!」


  「文學已死,真是狂妄之極。」隨口說完,更讓他想不到的是,這篇文章的作者竟然沒用匿名,或者是筆名,而是人的本名,更重要的是他許非還認識這個人,「余白?這是他寫的?怎麼可能。」


  不覺然間,許非已經陷入了這篇文章當中。


  逐字逐句的看了起來,最開始是文前導讀。


  「華夏文壇新晉暢銷書青年作家余白,爆出文學已死驚人言論……」


  「文壇暢銷書作家,不知不覺余白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全國出了名不說,竟然還在人民日報上發了文章,還是頭版頭條。」也不知是感嘆,還是其他,許非晃晃腦袋,便又接著看了起來。


  「文學已死!

  他死在了一群自以為是的人手裡。


  這些人是媒體,是記者,是不懂文學的商人。


  文學已死!


  他死在了一批自恃清高的人手裡。


  這些人是作家,是文學雜誌撰稿人,更是某某報紙的專欄寫作者。


  是的,文學死了,硬生生被這些人左右夾擊,無處逢生。」


  此刻的許非已經沒有了剛開始看到標題時的氣憤,他感受到的只有滿滿當當,撲面而來的灼熱感,好似渾身都燒灼的火熱,整個胸膛也不由自主的上下起伏。


  毫無疑問,許非找到了當年還是學生時代的他,看人民日報的那種熱血澎湃,當時的人民日報是全國人民的風向標,更是國內諸多事物的導航,這份報紙見證了太多人的青春歲月和起起伏伏。


  文學已死這篇文章,就像是一個連綿不斷的海浪,讓許非欲罷不能。


  期間,有老友過來,叫喊不應。


  都納悶他在看什麼這麼入迷,因為報紙他們每天也看,可卻從來沒有過這樣,而許非往日也並非如此,所以就站在一旁跟著看了起來,可這一看就如同許非一般被文章吸引了過去,欲罷不能。


  一個人如此,兩個人如此……


  直到許非的老闆在樓上叫喊不應,下樓后才看到這樣一副讓她目瞪口呆的畫面。


  只見十幾個白髮蒼蒼,佝僂身背的老人一個個都無比興奮的指著一份報紙激烈的爭論著。


  「什麼狗屁文學已死,我看是他余白的文學死了。」


  「的確如此,只要有人在,文學就不會死。」


  「怎麼沒死?現在哪裡還有願意踏踏實實寫作的人,哪裡還有願意寫咱們老百姓的東西!」


  「我最近主編的文學期刊,從開始到現在,訂閱的數量都沒突破三位數,並且還一直往下掉,如果不是國家單位,恐怕早就撐不下去了。」


  「你的還好些,我的那個文學雜誌,從開搞到現在每月銷量還不足雙數,要照這麼下去,下個月恐怕就得關門大吉。我也不清楚文學怎麼了,所以你們說說文學是死了還是沒有?」


  「……」


  很顯然,這是一場口水仗,更是一場持久戰,因為誰也不能說服誰,因為一時半會兒根本爭論不出個所以然。


  許非起身就想走,可卻突然過來一位夥計,拽住了他。


  「別走啊,你報紙借我用用,我去找人理論理論,還就不信了。」


  「你家裡不有報紙嗎?」


  「唉,早就不訂了,你又不是不清楚現在的報紙根本沒啥可看的。」


  「拿走拿走。」


  許非心煩意亂的離開了。


  當然,他心煩並非是因為剛才的爭論,而是因為被余白喊出的這句口含。


  走到一半,回過頭髮現那幫老夥計還在爭論,當即似笑非笑的說道,「文學已死么,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是怎麼想的。」


  說完便上了樓,顯然是去聯繫余白去了。


  不過在聯繫余白之前,他還有一件事兒要坐,那就是將這個論調,帶到他所任教的北大學院中的課堂上,看看他的學生是如何說道。


  ……


  與此同時,華夏各地,這樣的場景,還在更多的上演。


  參與進這份爭論的人裡面,有老師,有學者,有單位的員工,有普通的工人甚至還有更多我們不知道的人,而他們,正是因為余白髮表在人民日報的一篇文章,不約而同的做著同一件事情。


  序幕,在今天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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