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慈母多敗兒
目送姚欣上了路邊的公交車離去，即墨琰問打開前院大門的蘭溪，“唐霖早就離開K市了吧？”
“那天我回到病房時，他隨後就走了。”蘭溪隨口一答。
說完了，自己卻不禁一怔。
她的表情恍惚，思緒卻變得清晰明亮。
想起了那次墜落懸崖，山腳下突如其來的巨大稻草堆。
微微一笑，她選擇不過問這其中的真相。
這處新宅子靠近郊區，背靠大山。
宅子四周都被高聳的圍牆圈著，占地多達數萬坪。
因為是上世紀40年代的老舊住所，買下來隻花了兩百多萬，正好是匆忙賣掉安慶市小洋樓的價格。
“哇！屋子後邊有好多的空地和小河！可以種果樹，又可以遊泳！”姚安安興奮的撒開蹄子，一通亂跑。
“當地的教育水平也不錯，你們可以在這裏安靜的讀完小學到高中。”即墨琰點頭。
蘭溪看著他憔悴的麵孔，有著愧疚和心疼。
這幾天，確定了要搬家之後，他就推著輪椅到處去找中介賣房子，查資料選新家的落腳處。
他早上就要出門，半夜才回來。
那時，她已經困得睡著了。
又坐了一天的火車來這裏，可真是累壞他了。
“你今晚總算可以睡個好覺。”蘭溪心疼的給他擦拭額頭的汗珠。
“嗯，你這些天為了給孩子們辦理退學手續，收拾行李，買車票，也辛苦了。”他體恤的表揚她。
“我不辛苦，笨笨的，什麽都幫不上你。”在他的麵前，她渺小得像是一隻螻蟻。
“來日方長，想學什麽，我教你。”他溫暖的笑容裏，充滿了塵埃落定的輕鬆感。
蘭溪高興的點頭，站在龐大的綠色植被籠罩的3層小房子前，開始整理她那堆一並搬過來的貨品。
她現在的工作，還是開網店。
“媽咪，不要在網上賣東西了。你每個星期去外省拿貨，那麽辛苦，又掙不到幾個錢。”姚安安嫌棄著，一把扔了她的東西。
“安安.……”女人咬著唇，有些氣惱。
她手中還有不少即墨琰的房產，這些年全部轉賣了，再在全國各大城市買商鋪出租，收益不少。
做網店，隻是因為她想打發時間，不靠這個掙錢。
“安安，你都不懂，蘭姨不辛苦勤勞一點，整天無所事事的話，別人不就質疑我們家哪來的那麽多錢？”米摯願說出了，蘭溪如此辛勞的另一個原因。
“就是，哪個普通人家的小孩一天有幾百塊零用錢？”姚慶晗附和的嘀咕。
“臥槽！”姚安安驚奇的瞪著他，“你才三歲，居然知道怎麽用普通這個詞！”
“不止！”小男孩得意的搖晃修長如玉的白皙中指，“我還知道（去年買了個表）.……”
“什麽叫去年買了個表？”即墨琰感覺不是好話，打斷兒子的話。
“沒什麽！孩子想換手表了！”蘭溪慌忙捂住孩子口無遮攔的小嘴兒，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去年給你買的表，你又不戴，還想換新的？”
男人緊緊的抿起薄唇，拿出手機。
“媽咪！老即墨琰在網上搜索底迪說的話了！”姚安安咋咋呼呼的提醒。
蘭溪嚇了一大跳，鬆開兒子，又改為撲向臉色陰沉的丈夫。
但是，手機的搜索結果已經出來了.……
“蘭溪，你好樣的。”男人怒視一臉不以為然的兒子，低暗的聲音噴著火氣，“平時你就是這麽帶孩子的？都會說髒話了。”
說到這個，多年委屈無處發泄的蘭溪，再也忍不住了，衝他咆哮，“這能都怪我嗎？我又沒生有三頭六臂，看好他們就不錯了！哪裏有閑情逸致，時刻盯著他們的一言一行？晗晗的口才好著呢，每次都把我反駁得無語凝噎！我能怎麽教育他？明明是他教育我！”
惹來姚安安幸災樂禍的咯咯壞笑，米摯願撞了她的小肩膀一下，警告她別出聲。
越說越來氣，蘭溪氣呼呼的揮拳怒嚎，“平時又要送孩子上學，又要幹家務，還得買菜寄快遞！”
即墨琰安靜的聽著，眉眼一柔，語氣也軟得像是又香又甜的棉花糖，“我請人來夷平屋子後邊的空地，給你種幾畝容易長果的樹，再養些雞鴨鵝魚。這樣也能賺點小錢，你就不用出去工作了，孩子我來教。”
蘭溪正感動著呢，就見他臉色一沉，嚴厲嗬斥兒子，“從你的小書包裏拿出紙筆，寫兩百遍（我再也不敢說髒話），認真寫，不能潦草。寫完了，給我過目。”
“喂！”觸碰到父親射過的淩厲目光，目中無人的小呆瓜秒變龜孫子，弱弱的反駁，“爹地，我這個學期才去念幼稚園，隻會寫我自己的名字。”
男人大手一轉，指向微笑旁觀的米摯願，“摯願，你教他，順便督促他。”
扁著粉嘟嘟的小嘴，姚慶晗表情很無辜的做垂死辯護，“爹地，童言無忌啊。我才三歲，身邊的大人小孩都說髒話，我這也是近墨者黑嘛！我算是很高級的了，我還會很婉轉的說高級髒話，不讓人直接反感。你看你這麽聰明絕頂的大人，不就是聽了也不懂嗎？我既能發泄自己的情緒，又沒有讓你覺得惡心。”
蘭溪衝聽得劍眉直皺的丈夫攤手聳肩，一副“看吧，他平時這麽伶牙俐齒的說服我”的無奈表情。
男人不為所動，冷冷一笑，“那照你的意思，家裏平日就隻有我們幾個，隻要大家不說髒話，你馬上就能改了？”
自己挖了個坑，給自個兒跳，姚慶晗悔不當初。
思考幾秒，他又笑裏藏刀的質問，“那姐姐呢？一張口就是老子、大爺的，爹地怎麽不一起教育她啊？”
“姐姐以後遲早要嫁人，婆家要是知道她從小就受家人虐待，怎麽看我這個嶽父？”男人麵無表情的回擊。
“哇！老即墨，原來你這麽疼我呀！不枉我一直都那麽的愛你！”笑眯眯扣住父親的脖頸，心裏甜出蜜的小女孩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哼！你怎麽不說自己重女輕男？”姚慶晗不甘示弱的抱住哭笑不得的蘭溪。
男人認同的點頭，“家裏有兩個男生，女孩子才一個，各方麵都弱，你們該讓著安安。”
“哼！那我待會兒變性，做女孩子去！你們就虐待摯願哥哥一個男生吧！”姚慶晗說著氣話。
即墨琰若有所思的搖頭，“這樣的話，就變得女多男少，我該改成隻疼摯願一人？”
一番似是而非的玩笑話，總算把兒子氣走了。
一連按壞了三支筆，才把罰寫的任務完成。
……
晚飯的時候，孩子那張小嘴兒撅得能吊三隻啤酒瓶，就是不肯吃飯。
蘭溪對孩子們是一視同仁的，打算給兒子喂飯。
她剛端著碗起身，就被旁邊的即墨琰按下來，“慈母多敗兒，別管他。不吃，餓上一頓也死不了。”
“阿琰.……”女人的語氣很心疼，於心不忍的看對麵座位上的悶氣小呆瓜，“這是我們的寶寶……”
他們愛情的結晶，怎麽能受到父母的虐待？
“我的種，沒那麽脆弱。”冷情起來的男人，對她的柔情攻勢不為所動。
“哼！”小呆瓜更加生氣了。
“吃吧，你喜歡的回鍋肉。”丈夫給她挾來一大塊香噴噴的肉，米摯願做的呢。
他第一次給她加菜。
蘭溪雖然很感動，但是兒子不動筷，她也吃不下啊。
可是姚安安和米摯願，就像是完全沒看見似的，吃得津津有味極了。
她也不好再管，心事重重的邊觀察兒子，邊緩慢進食。
沒一會兒，大家都吃光了。
即墨琰推著輪椅去了後院，查看這間舊屋子哪裏需要維修。
蘭溪一直提起的心，才稍微放下。
她快步移動，坐到兒子的身邊。
她還沒想好怎麽勸兒子吃東西，小家夥氣悶的嘟噥一句，“哼！你有種不管老子，老子有種不吃啊？”
飛快的趴著飯，嚼著肉大口喝湯，和平日一樣三碗的分量，絲毫不減少。
姚慶晗吃完了，父親的輪椅也剛好推回大廳。
孩子飛速的挪開啃得底盤亮的碗筷，若無其事的起身。
目不斜視越過他，上樓選自己的小房間。
蘭溪啞然失笑，收拾一片狼藉的桌麵，“還是你有辦法。”
“不是我有辦法，是你太寵他。”即墨琰不冷不淡的反駁，“教育要從娃娃抓起，什麽時候該富養，什麽時候該嚴厲，你都不懂。”
身心甜蜜的女人，愉悅的彎起唇角，安靜聆聽丈夫的責備。
能被他教訓，也是一種幸福。
若是換作以前，她做夢都不敢想的。
二樓。
姚慶晗剛推門進去，自家老姐清瘦的高挑倩影瞬間撲向他。
“姚安安，你又跟老子發什麽瘋？”怒視把自己壓在地上的憤怒小女孩，姚慶晗礙於自己才1米2的小身板，根本掙不脫她。
“你這個混蛋.……”姚安安血紅著雙眼低罵，“你剛才那麽不給爹地麵子，跟他對著幹。要是他回頭哭了，我打不死你個小渣渣……他現在病得那麽嚴重，也許哪一天醒不來，就再也沒有了，你還不孝順他一點.……”
“哪有那麽誇張？”小男孩不高興的嘟囔，“媽咪都跟我說了，爹地生的是小病。現在吃藥了，再過幾天就會好的。”
“那是媽咪怕你傷心，才故意騙你。剛才他在廚房幫媽咪洗菜時，又昏倒了。吃了藥醒來以後，全身都是冷汗，就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我偷偷看見的，他們不讓我和你知道。你冬天穿衣服少了，感冒才一天，額頭流幾滴冷汗，你都說自己要死了，好痛苦。可是爹地呢？他的痛苦，比你多幾億倍都不止……”捂著酸疼的嘴巴，傷心難過的姚安安說不下去了。
她咬著手指，哽咽的無聲抽泣。
很少看見姐姐哭，姚慶晗知道她所言非虛了。
他安靜下來，深深的擰緊眉頭。
接著，又鬆開。
用力的推開姐姐，他麵無表情的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