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你願意收留我嗎?
五平方米的水泥牆臥室,蘭溪幾個月不住了,居然沒有一根蜘蛛網,明顯被人打掃過。
她掀開棉被的一角,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被換上了米白色的珊瑚絨睡裙,厚厚的連腳褲襪,暖和極了。
她怔忡而臉紅,誰給她換的?
她伸手拿起那瓶藥時,眼睛不經意間瞄到床邊的水泥地,被一個半米高的黑色袋子吸引住。
她挪了一下身子,用手抓起袋子,打開查看。
這是三個容量3千毫升的保溫壺,一個裝著香氣撲鼻的美食,一個裝著色澤雪白的米飯。
最後一個保溫壺一擰開,用上好食材熬製的湯汁,便閃亮亮的呈現在蘭溪的麵前。
都是剛做好的,熱氣騰騰的樣子。
“咕嚕嚕。”肚子恰逢其時的叫起空城計。
她舔著唇,一一合上蓋子,等點滴吊完了,才大快朵頤。
吃得肚子圓滾滾的,她蹲在烏漆墨黑的地麵,眨了眨眼,仿佛很不適應這個冰冷孤獨的空間……
蹲得腳麻手麻,她還不肯起身。
直到隔壁的出租屋裏,傳來了電視新聞播放的聲音。
陷入對那個人深沉思念的女人,如夢初醒,箭一般的速度衝出房間。
腳本來就很麻,她跑到房門時,還摔了一跤。
顧不得感受疼痛,她衝到客廳,打開了方形小桌上的黑白電視機。
不用轉頻道,她打開電視就看到了自己關心的內容。
新聞裏,鋪天蓋地的都在報道,即墨琰涉嫌和俄羅斯走私犯私下交易的事。
她傳給梁高的視頻,有幾個畫麵被截取出來。
分別是即墨琰跟五個俄羅斯男人接頭交耳、微笑握手的正麵照。
畫麵有多清晰,蘭溪的心就有多痛。
播音員說,即墨琰已經被叫去警局問話。
他出事了,那安安怎麽辦?
孩子才四歲,沒有媽媽已經很慘,再失去爸爸的話……
別人家的孩子,再怎麽慘,她都看不見,也沒有那麽多的愛心去幫助別人。
可是,即墨安是她用了心去關愛對待的孩子,就和親生女兒一般,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再也看不下去新聞,電視也沒關,蘭溪衝出家門。
……
街上寒風凜凜,明明才傍晚5點,天色卻已經全部黑透了。
人們驚訝的看著這個披頭散發的悲傷女人,穿著睡裙和棉拖就出門,真是邋遢。
她邊飛速奔跑,邊喃喃自語,“安安別怕,不要怕.……”
盡管失了憶,她不知道那孩子是她的親生女兒,但是畢竟母女連心。
孩子的不安傷心,她還是深深的感受到了。
等她近乎瘋癲的跑到即墨家的大門,看到令她膽戰心驚的一幕,她的心瞬間碎成了渣渣。
即墨琰.……在前院推他哭哭啼啼的寶貝女兒!
他.……還抬起了手!
這個混蛋,是不是想打自己的女兒?
虧她還擔心他被逮捕了!
蘭溪氣血方剛,一股惱怒之火衝上頭頂,奔進去就抱住嚎啕大哭的即墨安。
“爹地,為什麽你坐警車去警局?你是不是犯罪了?你快說啊!”即墨安得不到答案,剛才還被被不耐煩的父親推搡,哭得撕心裂肺,“昨天在三亞,我偷聽到姐姐罵你,說你殺了她的什麽人,你是不是真的做過?”
“想知道?問她啊。”男人扯下一片茉莉花的枯萎葉子,放在寬厚的掌心裏把玩。
“安安,不要亂說話!”姚欣急了,慌忙捂住孫女顫顫巍巍的小嘴兒。
而緊緊抱著她的小姐姐,根本不出聲。
她再笨,也明白了,慘然一笑,“原來,姐姐說的都是真的。”
“爹地,好壞……怎麽能這麽壞呢?”即墨安傷心欲絕,受傷過度的小腦袋,埋進神色淒涼的蘭溪懷裏。
米摯願剛剛在廚房做芒果西米露,一出來,就看到即墨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不明就裏,深深的鎖著英氣的小眉毛,仰視臉色煞白的姚欣,“奶奶,妹妹怎麽了?”
“葛格,爹地是壞蛋,他.……他.……”潛意識護著父親的善良小女孩,根本說不出他殺人的驚悚事實。
平日裏,老是被她刁難作弄的冷麵親爹,打都不會打她一下,僅是輕輕拍過她的小屁屁一次。
他那麽疼她,居然會殺人!
她好震驚,好難堪,也好丟臉.……
“叔叔怎麽了?”米摯願揚高眉頭,神色十分不解。
“他……總之他活該,活該被姐姐拿刀子捅……”即墨安跺著小腳丫,悶聲悶氣的咬著下唇。
可愛至極的哀怨小模樣,把在場的大小男神都看驚豔了。
大的那個,更是邪氣的勾著薄唇。
蹲下來,一個煙圈噴到她因為生氣更加粉紅的小臉上。
他蹲著的時候,雙眼就注視著神色冷硬的蘭溪,桃花眼的最深處,看不到一絲波動,“我要上法庭了,還會被判刑,開心了?要不要順便出庭做個證,說我殺死了你青梅竹馬的戀人?”
這樣的羞辱,被他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出來,生生讓她難堪。
她生氣,受不了,手情不自禁揚起時,被他眼尖手快的製住。
大手一揮,她摔到了地上,懷裏還趴著大驚失色的即墨安。
“爹地,你幹嘛推姐姐?”即墨安憤怒的站爬起來,衝他歇斯底裏的揮舞小粉拳。
“胳膊肘往外拐的臭丫頭,她要打你老子,你兩隻眼睛瞎了?看不見?”燃了一半的雪茄被丟到地上,他用腳使勁的踩滅,踢到臉色陣青陣白的蘭溪腳下。
即墨安呆了兩秒,隨即理直氣壯的反駁,“哼!是你剛才先對她語氣不好,氣到她了,她才想打你。姐姐人比你好,她才不會無理取鬧。”
“別說了,安安.……不要再氣你爹地,你聽話.……”姚欣搖搖頭,心裏的哀傷流出眼底,呼喚孫女的聲音有氣無力。
小琰去了警局三個小時,才剛回家。
他的這趟警局之旅,不知道被外界傳成了什麽樣。
即墨集團受到影響,肯定損失巨大,他已經很累了。
姚欣的勸說無效,即墨安已經氣得不輕,她扶起神態愁怨的蘭溪,意氣用事的怒哼,“這種爹地,誰愛要就拿走,寶寶不稀罕!”
“不稀罕我?那你跟她走啊。”薄唇輕揚的男人,慢悠悠的說著,修長如雪的大手指著麵露震驚的蘭溪。
“走就走!姐姐,我以後就跟你混了!你願意收留我嗎?”怒到極致的小女孩,順著他的話,問再度震驚蘭溪。
“收留?”她恍惚的視線瞥過落淚搖頭的姚欣,看到嚴肅抿唇的米摯願,才看回望眼欲穿的即墨安。
竟是笑了,她如釋重負的點頭,“好,以後我養你。”
這個出爾反爾,又開始打女兒的男人,不能指望他把孩子教好了。
“孩子,不可以這樣的。”姚欣抹著淚,傷心難過的不迭搖頭。
孫女跟了爸爸,就沒有媽媽。
現在要和媽媽生活,卻要離開爸爸。
不.……這不是她千方百計帶孩子回中國的初衷。
她渴望的,是三代同堂,子孫滿堂的天倫之樂,而不是生離死別。
一對明明相愛的父母,現在卻為了一個死去的外人,徹底反目。
可恨她雖然有心,卻無力阻止這個淒慘結局的誕生。
就像當年一樣,她也沒法扭轉自己的悲哀人生。
那時,19歲的她隻是和同學來蘇州旅行,卻被即墨遠那個老畜生叫人擄走。
被他糟蹋一夜,懷上了小琰。
為了讓她專心生下孩子,日夜派人囚禁她。
她以為,他是真心喜歡她肚子裏的孩子。
誰知道,其實是他當時18歲的獨子即墨皓病危,需要和他妻子同樣血型的姚欣生下孩子,用那個孩子的血,來換即墨皓的命。
造化弄人,小琰出生那晚,即墨皓就掛了。
從那時起,即墨遠就不再管她們娘兒倆的死活。
她帶著小琰東躲西藏,避開即墨夫人派來的各種殺手。
小琰不知多少次徘徊在生死的邊緣,堅強的熬到五歲,才被年過五十,已沒有生育能力的即墨遠接回去。
她以為,兒子有了即墨集團繼承人的身份,會從此平安無事。
可是,即墨遠的堂兄弟堂姐妹,派來殺小琰的人反而更多了。
她還差點被即墨夫人害死,詐死躲過一劫,從此見不得人。
對於那些過往雲煙,她無力改變。
就跟兒子現今潰爛凋零的感情,她也不能力挽狂瀾。
如今,安安竟然要跟著親生母親離開,丟下她這個奶奶了。
“安安.……”她又哭,無視即即墨琰給自己擦拭淚水,她低低的勸,“奶奶求你了,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一想到自己就要走了,從未與奶奶分離超過三天的小女孩,也是哭得不能自已,哽咽著吸鼻涕,“奶奶,你不要說了.……寶寶不想看見爹地,他太壞了。和他在一起,寶寶會害怕..”
“摯願,你會陪著奶奶,哪裏也不去,對不對?”姚欣一把抱住神色凝重如大人的混血小美男,對他顯露討好而忐忑的神色。
孫女舍不得這個總是欺負她的小哥哥,隻要他不跟著蘭溪走,她就不敢離開。
“不!奶奶.……”米摯願輕輕掙脫姚欣的束縛,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深沉,“安安去哪兒,我也跟著去哪兒。”
走到眼露欣喜的即墨安麵前,他和她用力的擊掌,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