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咱們回家
蘭溪問了一樓的導醫,得知即墨琰做手術的地方,踉踉蹌蹌的趕過去,守在手術室外。
一臉憔悴的倪笙買食物過來了,看到走廊長椅上昏昏欲睡的蘭溪,不由得一怔。
輕手輕腳的坐到她旁邊,一言不發。
漫長的手術經曆了兩個小時,即墨琰被推了出來。
“手術很成功,病人的麻醉藥還沒醒,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醫生的囑托,到底還是吵醒了蘭溪。
她焦急的站起來,走向將即墨琰推進病房的倪笙。
“誰打傷了即墨先生?”
她的關切問話,倪笙不知道如何回答。
即墨琰恰好醒來,淡淡的回應一句,“沒什麽,誤傷而已。”
“怎麽可能是誤傷?若是不經意的,誰會拿槍指著往你的心髒處.……”蘭溪的反駁聲漸止,弱弱的消失在男人陰鬱投來的冷淡目光中。
即墨琰指了指左邊的空病床,“你也累了,去我的旁邊躺一下。”
蘭溪真的是太困了,一躺上就睡著了。
……
次日。
蘭溪坐在角落吃早餐時,藍添正拿著手機走進來,手機裏在播放一個新聞視頻。
女主播聲線優美而流利的述說著,“各位觀眾,昨天下午4點半,警方接到一個匿名報警電話,在K市北部的安海找到一件血跡斑斑的男性黑襯衫,是屬於失蹤已經半天的霍景軒。經過檢驗地上的血漬,和衣服上的指紋,已經確認均是來自於霍景軒。襯衫的左胸位置,還有一顆子彈。也許他是被人用槍打傷,掉進了海裏,衣服才被衝到岸邊.……”
“藍添!”即墨琰怒聲警告。
藍添這才發現病角落裏血色盡失去的蘭溪,趕緊關掉手機,一時間又驚恐又內疚,“對不起,對不起,蘭小姐,我不知道你在這兒……”
“你怎麽可以給她看到這個視頻?”倪笙恨鐵不成鋼的低罵他。
三人在說什麽,蘭溪已經聽不見。
她如同被一座又一座的冰山包圍著,冷得她渾身哆嗦,手腳冰涼,腦子一片空白,眼淚猶如泉水一般,不停的往她僵屍似的慘淡小臉流下。
周身的血液,連同腦子仿佛也被冰封住了,她什麽都看不到,也都聽不見了……
雙眼一團漆黑,她跑出病房時撞到了門,腿上的石膏碎裂,鮮血湧出傷口。
她已經忘了疼痛,隻知道要去安海,她要去找景軒……
渾渾噩噩的,她還是完成了攔車出租車、說明去安海的指令。
……
傍晚的天空,夕陽很紅。
紅得就像是霍景軒在安海海灘前留下的大堆鮮血,紅得蘭溪一雙空洞的大眼睛充血腫脹。
海邊無人,她呆呆的看著已經被海水洗刷了全部血跡的海灘。
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跳得很是厲害。
忽然間,這些心跳聲猛地變成了轟隆隆的槍聲,她的眼前一陣恍惚,出現了霍景軒中槍倒在海裏的淒涼畫麵。
“景軒!景軒!”她白著生無可戀的哀泣小臉,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用盡了畢生的精力。
“你別嚇我,快出來啊!別玩捉迷藏了,我好害怕!我不生你的氣了,你回來!回來好不好!”
她還低下頭,看著恍若出現那個俊朗男人的海麵,孩子氣的脆聲一笑,“出來啊,天快黑了!咱們回家,別這麽調皮啦!你總是說我不懂事,可是你呢,嘁,比我還幼稚!快點出來,你不出來,我就坐在這裏不吃飯,也不動了!”
倪笙跟著即墨琰趕來,看到她笑中帶淚的癲狂模樣,他眼眶一紅,於心不忍的轉過了身。
大病初愈,臉色白得幾近透明的即墨琰慢慢走近她,要拉著她往來時的路走。
她輕輕的掙紮,小聲的笑著,指向大海的最深處,“走錯啦,我們該去那裏,景軒在那裏呀!”
即墨琰緊緊的咬著下唇,咬出了血,也一聲不吭,隻是堅持把她往後邊拽。
可是,她也固執的僵硬站著,死抱著左邊的椰樹不肯移動。
“即墨先生,你再這樣子,我可要生氣了哦!”少女仰頭,氣呼呼的瞪著他,“景軒還在等著我呢,我還沒接他一起回家,怎麽可以現在就離開啊?把他丟在冷冰冰的大海裏不管不顧?”
“蘭小姐……”倪笙走到她旁邊,深深歎息了一秒,不得不殘忍的把她拉回現實中,“別傻了,警方找了一天一夜,隻找得到他的衣服,他估計已經被鯊魚吃……”
“住嘴!不許你說景軒的壞話!”蘭溪怒吼,朝他拳打腳踢。
看到他終於閉上了嘴,她又小女孩似的甜甜而笑,“景軒隻是在跟我玩遊戲,你們都安靜點,別嚇著他,他不害怕了,自然就會乖乖的跑出來,找我一起玩了。”
即墨琰的唇角越抿越緊,墨眸中有著一種名叫心疼的東西在奔騰翻湧。
他緩緩的鬆開了鉗製她左臂的大手。
不料就在這時,原本笑嗬嗬的傻氣少女突然一聲不吭的轉過身,邁進雙腳就奔進了大海裏,並快速的向最深處遊去。
洶湧澎湃的海水裏,隱約傳來她憤憤不平的怒吼,“那群壞蛋都當你死了,不救你!我去救你!”
“蘭溪!”即墨琰一聲怒喊,也隨即跟著跳進海裏。
“二少爺!”倪笙驚恐萬狀的幹站在原地,他不會遊泳啊啊!
報警!
他趕緊掏出電話,在看到水勢磅礴的海麵上,已經沒有了那對男女的身影,他嚇得雙手顫抖了三次,才撥出求救電話。
……
一天後。
腦子混混沌沌,渾身都好痛,蘭溪醒來時,發現眼前是一座一眼望得到邊的荒廢小島。
她正躺在岸邊的沙灘上,舉目四望,隻有自己一個人。
可是低下頭後,她才發覺自己的腰間緊緊的扣著一雙大手。
這雙手,平日都是白皙如玉,完美無暇的呈現在外人麵前。
此刻卻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背後男人的雙腿被浸泡在淺淺的海水裏,身上的白襯衫被鮮血全都染紅了。
“為什麽跟著我一起跳海?就讓我這麽死了,不好嗎?”生無可戀的少女自嘲的輕歎低語。
“我豁出命去撈你上來,不是要聽你說這些喪氣話。”醇厚而威嚴的男聲慍怒著響起。
蘭溪低下頭,便跟眉眼冷肅的即墨琰對視上。
她的心一驚,尤其是看到他原本就未痊愈的傷口,因為下水救自己而流血不止,眼淚不禁又流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即墨先生.……”她內疚的啞聲道歉。
“不用說這種話,死不了,不過我沒力氣了。”男人冷冷的吩咐,“扶我上去,我的褲袋裏有兩瓶特效藥酒,待會兒幫我塗傷口,你自己也塗點。”
她一雙嫩唇都抿成了雪白色,不停的點著頭。
這人生得高大,此刻因為流血過多,虛弱得很,蘭溪一點點的把他往島上挪,很是費勁。
挪了半小時,才移離沙灘處五米。
太陽很烈,照得人頭昏眼花。
“我們這是在哪裏?”她抹著額頭的汗水,喃喃自語的問。
“我也不知道,你信麽?”即墨琰勾唇,冷淡的回答。
“信,你本來就對中國的地勢不熟悉。”少女落寞的低低一笑。
隨後仰躺在猶如鋪滿毛毯的草坪上,休息了一會兒,才去附近找能盛水的東西,竟然讓她找到了一個礦泉水瓶。
“即墨先生,你看這個礦泉水瓶,看來以前也有人流落到這個小島上。”蘭溪抓著外表沾滿灰塵的瓶子跑回來。
男人漆黑的眼眸一動,“可能前人留下有什麽好東西在這裏也說不定,去找找。”
“不著急,我先盛水來給你洗傷口,給你上好藥酒了,再去找。”蘭溪高興的勸他。
男人高冷的“嗯”了一聲,半臥在一棵榕樹下,閉眼任由她擺弄。
第一次觸碰男人的身軀,蘭溪必然緊張,臉紅耳赤的,小手抖得不行,好幾次都不小心壓到了即墨琰的傷口。
她自己看著就很疼,這人卻不吭一聲。
但是他一臉的冷汗,還是出賣了他的真實反應。
蘭溪愧疚得不行,不禁眼淚汪汪,“對不起,即墨先生,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
男人抬手,粗暴的抹去她通紅眼角的淚珠,“別老哭哭啼啼的,看著就煩。”
不知道女人哭得梨花帶雨時,最能激起男人齷蹉的蹂躪心理麽?
撩出他的火,又不給艸!
傻姑娘哪裏知道他的汙想法?
被他訓了,又不敢流淚,隻得哽咽著脆弱的小嗓子,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給他繼續上藥酒。
女孩的心裏悲哀得不行。
世風日下,最疼愛她的小哥哥景軒已經不在,誰都可以對她大呼小叫,愛理不理了啊.……
輪到即墨琰給她傷痕累累的四肢塗抹藥酒,他倒做得很是小心翼翼,如對待世界上最珍貴的珠寶一般,絲毫沒有弄痛她。
上藥這麽嫻熟輕巧,顯然他已經經驗豐富,曆經無數次受傷之事了。
莫名的,蘭溪開始同情起他。
民間傳聞他從8歲開始,就不斷的遭父母的仇家暗殺迫害。
什麽樣的隱忍和膽識,才讓他一次次化險為夷,死裏逃生?
他的命運,也很不幸啊。
相比之下,她還是很幸福的,能在景軒的羽翼庇護下,平安無事的長大成人。
那些藥酒也不知道是什麽藥材做的,塗在傷口上清涼涼的,她竟然能看到血在快速的凝固,傷處在以驚人的神速愈合。
“別亂動,等傷口好得差不多了,再起來,肚子餓也忍著。”他懶洋洋的提醒著。
“好的,即墨先生。”她聲音嘹亮的應允著。
有人陪伴著,哪怕身處陌生的荒島上,她也不那麽害怕了。